州学储夫子最近觉得学生们有些浮躁。
上课走神便罢了,有的还频频做些小动作,甚至趁着他读讲经义时交头接耳,饶是他想睁只眼闭只眼都是做不到。
放下手中书卷,储静眼皮一抬,将教室内学生座次上的情况看的一清二楚。
这些个外头被人尊称一声相公的秀才们,此时各个都跟身上长了蛆虫似的,左立难安,其中以一浓眉少年尤甚。
“黎长兴。”
学生们虽是静不下心,可此时听夫子淡淡一声,却都瞬间头皮一紧,不敢再瞄眼讲台,具是低头临危正坐,动都不敢再动。
可浓眉少年手里捏了张纸条,正看的起兴,根本没听见夫子刚刚叫了自己一声,犹自掩耳盗铃的用书册遮了自己半张脸,遮了翘起的嘴角。
眼看夫子就要起身,一旁的段宏达都要急死了。
这纸条是由他传出来的,要是因为这小子被抓了,自己岂不倒霉!
他挤眉弄眼的试图引起对方的注意,可显然丁点效果也无,甚至还被夫子凌厉的眼风扫了一眼。
完蛋!
“黎长兴!”
夫子厉喝一声。
浓眉少年猛的一惊,抬起头来,前头遮掩的书册翻倒,露出后面的一张纸条来,他手忙脚乱的用手一捞,将其藏在手中,背到身后。
夫子没有立时责问这纸条是怎么回事,只静静问道:“中而不倚,强哉矫义,何解?”
“啊?唔……”
黎长兴的心思还在如何遮掩手中的纸条上,夫子的问题只在耳里转了圈就又出去了,哪晓得说问的是什么,不过就算听到了,以他水平也是解释不出。
他站在堂中,在对方平淡又具压迫的视线中支支吾吾、抓耳挠腮的,声音越来越低。
储静叹了口气,站起身来,两三步走到黎长兴面前。
“手与我。”
少年以为夫子是要施手戒了,顿时眼前发黑,两腿发软。
褚夫子不施罚便罢,若是施罚,这手掌少说得肿上个四五日,都是不能握起的。
抖抖索索的伸了左手过去,掌心向上,储静还没动作,他倒是先闭了眼皱了眉,好似戒尺已经拍上来一般。
“另一只手。”
?!
竟还要打他右手?
这可教他如何写字了!褚夫子,你可真是狠呐!
黎长兴暗自愤懑,心道自己不过小小走了记神,哪当得如此惩罚,夫子未免太过严苛。
可到底不敢违背,他只得抬起另外只手,直到手心攥着的纸条被取走时,才将反应过来。
啊,不是,这……
完蛋!
这纸条要是被瞧见了,自己恐怕就不只是被打一顿手板了。
储静收了纸条,并未立即去看,只随意放在讲台上,抬头又看了眼下头的学生。
这宣丙班共只七人,都是此次院试录的最后几名,学业并不扎实,要不是学政见沁缙州人才凋敝,文风不盛,手头松了松,多送了几个可怜的名额,他们这个班说不定都不存在了。
可就这几位,凭着运气入了官学,上课还要走神做耍,实在愧对学政大人的一番苦心。
“你等若是心思不在学业上,今日我便放你们与院长写退学书,以后不必再来了。”
轻飘飘一句话,众书生顿时汗如雨下,这可比打手板子狠多了!
要是真就这么被逐出州学,他们以后岂不要是捂面才可出门了。
“我等知错了。”
“夫子,请饶我们一回吧!”
众书生一片哀嚎,其面目之凄惨,还道是会试落榜一般,储静却是不管,收了桌上的条子往书中一夹,是连课也不上了,直接走出教室。
“黎长兴!”
夫子一走,段宏达就扑将上去,掐了少年的肩膀一顿乱晃,“你可要害死我!”
刚刚那张纸条是他们在乙、丙班之间开的个小赌/局,就是赌了这次月考谁能获胜。这虽是不涉钱财,而以时兴话本、高级笔墨做了彩头,可到底不是正经玩意,这下被夫子们晓得了,搞不好是真要被退学的!
周围其他学生也是心有戚戚。
他们不过瞧瞧热闹而已,可没想惹祸上身,这事情弄成这般,还是黎长兴的错,同他们可是毫无关系,他们什么都不知道。
众人一下散去,只留了段宏达和黎长兴面面相觑。
怎么办?
不若还是主动去夫子那儿承认错误吧,好歹占个知错能改的名头。
另边储静回了坐班的地方,里面其他几位夫子正坐着喝茶聊天,见了他回来的这样早,不禁奇道:“下课钟还早呢,你怎么回来了?”
“若我没记错,你今日该是上了宣丙的课吧。”
提起丙班,一位夫子就连连摇头。
“哎,要我说,这乙班也就罢了,好歹还有几个上进的,丙班实该取消才是。”
“我也觉如此,特别是最近,你们可觉得这些学生都心气浮躁,定不下心来?”
“你也有此感觉?”
几位夫子都是穿插带班,并不是教授固定年级和班级的,此时一对,都觉最近州学风气不佳,实该整治一番。
储静没加入他们的话题,只坐回自己位上,翻开书册,取了课堂上收的纸条来看。
这不看还好,一看是眉头都皱了。
“储夫子,何故如此表情?”
刘夫子人眼尖,看见他手捏纸条,面目凝重,便出口问道。
可储静并未回答,只是顿了顿,将手中那张薄薄的纸片递了过去。
“这……”
刘夫子不明所以,只接了过来,其他夫子见这情景,也是生了些兴趣,凑将过来。
到底是写了些什么,能让铁面储静如此表情?
结果几人定睛一看,具是没了声音,一时间坐班室安静的针落可闻。
“荒唐!”
良久,刘夫子怒斥一声,捏了纸条,双目圆瞪,看样子气的不清。
“这群学生心中可还有圣人之言,成日不知上进,竟还沾染这种污秽之物!”
“是啊,我们这可是州学,何时出过这种丑事!”
“丙班学生果真素质奇差,还当与他们退学,免得影响了别的班级。”
一时之间,众夫子都是群情激奋,恨不得马上就去拎了做下这事的始作俑者,直接逐出学院。
“众位冷静。”
“依我看,此时还当报与院长,由他来做评断才是。”
储静此话一出,众夫子略一思索,也觉有理。
毕竟这事牵连甚广,肯定不止两三个学生参与其中,若是闹的大了,到时传将出去,恐会有污州学名声。
“不若还是由我来说,众位稍安勿躁吧。”
“噢?倒是发生何事,竟让褚夫子无法决断,需要老夫出马?”
储静刚从刘夫子手中收回纸条,就见外头清朗声音带笑而来,来人一身白衣,身形瘦削,眼含笑意,一副洒脱之相,走进来的同时,似乎屋子光线都亮了些许。
众夫子对着来人长揖一记,唤道:“院长。”
“嗯。”
院长点点头,许了众夫子起身,让大家都坐下说话,之后才寻了个空位自己坐了。
“到底何事让你等如此如临大敌?”
几位夫子你看我,我看你,都是不知如何开口。
自己带的学生私下开设赌/局,如同市井闲汉一般,有辱斯文,他们实在羞于启齿。
院长见众人面有难色,也不催促,只捋了捋颌下清须,笑着说道:“那便褚夫子来说罢。”
储静闻言,踏出一步,不疾不徐的说了今日课堂发生的事,临到最后,才将手中的纸条双手奉上。
“便是这个。”
“昇甲与宣甲以月考为试,待一较高下,丙班学生趁此开了个小赌/局,如今还不知有多少人参与其中。”
“嗯?”
院长肃了面色,接过今日已经不知易手几回的纸条,细细阅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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