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晚上,贾家的下人一担一担的挑进蜡烛来,各处点灯,园子里的烛火通明,外面马蹄声声传来。有十来个太监气喘吁吁地跑过来,原先早来贾家的太监会意,连忙道,“娘娘来了,娘娘来了”。贾家的人也按方向站定。贾赦领着贾家的子侄在西街门外,贾母领着女眷在大门外迎接。
等了半晌还是静悄悄的,直到两个穿着红衣的太监骑马缓缓地走来,到了西街门下了马,将马赶出了帷幕之外,垂手面西站住。一会儿又是两个红衣太监,也是如此,少时便来了十来对,到这时才听到隐隐细微的音乐之声。
一对对龙旌旗凤翣,雉羽夔头,又有销金提炉焚着御香;然后一把曲柄七凤黄金伞过来,之后是冠袍带履。值事太监捧着香珠、绣帕、漱盂、拂尘等的东西,一对对过完,后面是八个太监抬着一顶金顶金黄绣凤版舆,缓缓行来。
贾母等人连忙在路边跪下,几个太监飞快地跑过来,扶起贾母、邢夫人、王夫人。那版舆抬进大门,过了仪门往东去,到了一所院落门前,有执佛太监跪请下舆更衣,然后抬舆入门,太监等都散去了,只有宫女们引领着元春下舆。
元春看着院内各色花灯烂灼,皆是纱绫扎成,精致非常,然后一个宫女扶着元春进了屋子开始更换衣服。等换完衣服出来,上舆进园。等元春进了专为省亲修建的园子,只见园中香烟缭绕,花彩缤纷,处处灯光相映,时时细乐声喧,说不尽的太平气象,富贵风流。
等到了水边,一个太监跪请元春下舆登舟,元春上了船,只看见清流一带,势如游龙,两边石栏上,都系着水晶玻璃各色风灯,点的如银花雪浪;上面柳杏等树虽然没有花叶,但皆用通草绸绫纸娟依势作成,粘在枝上,每一株悬灯数盏;而池中的荷荇凫鹭之属,也都是螺蚌羽毛之类作就的。各色的灯上下争辉,如同玻璃世界,珠宝乾坤。船上各种精致盆景诸灯,珠帘绣帐,桂楫兰桡,自然不用多说。在水中不一会就到了一个石港,港上一面匾灯,写着“蓼汀花溆”四字。
这园子里面的牌匾都是那日贾政带着宝玉所题的,按理来说贾宝玉一个后辈,所题的匾额不足以用在元春省亲建的园子里。但是在贾宝玉三四岁的时候,就是由元春教导启蒙的,名分上两人是姐弟,却有母子的情分。让元春看着宝玉所拟的牌匾,也算是看着宝玉的成就,不辜负元春的殷切希望。
等在正殿闲叙了片刻,元春坐车出了园子,到了贾母的正室,屋内娘娘太太们说话表亲情,眼泪横流,但在偏房等着的黛玉却没感染到什么,毕竟就算是就是宝玉,对这个早早进宫的大姐姐也没什么清晰的印象了。
黛玉坐在椅子上,百无聊赖,若不是还想从老太太手里拿到紫鹃的身契,她才不想来参加这劳什子省亲宴会。黛玉对上辈子元春回来的省亲宴的印象也不太多了,就像是灯火太盛,晃了人眼后的一片空白。
忽然,鸳鸯进来打破了这一室的宁静,“林姑娘,宝姑娘,薛姨妈,娘娘请您们进去相见。”
因为黛玉、宝钗和薛姨妈是外客,所以在家聚的时候几人没进去,只能等到宣召的时候才能进入。
等鸳鸯把黛玉几人带进去,又是上一世一样的流程走一遍,只是这次没有黛玉的帮助,宝玉抓耳挠腮的急的不行,最后还是宝钗看不过,说完“绿蜡”的典故,还替他作了一首诗写在纸上扔过去。
而宝钗替宝玉做的那首诗也是在四首诗里出类拔萃,得了元春的称赞。
“宝姐姐,谢谢你,今天要不是你,恐怕我要在众人面前出丑了。”
“平日里让你多读点书你不听,如今可知道‘书到用时方恨少’了。”
宝玉看宝钗又开始那套世俗经济的论谈本不想听,只是刚才宝钗帮了她许多,也不能直接走了不给她面子。
宝玉虽然站那听宝钗说话,眼睛却四处的扫,突然他看到了灯火下的黛玉。
因为是喜事,黛玉少见的穿了一身贾母送的极艳的衣服,但是融合黛玉本身的清冷,让她有一种矛盾的美。而在那琉璃灯的映衬下,把黛玉的冷更柔和了几分,再加上嘴角的笑,活脱脱的一个天外仙子,美的不可方物。
“林妹妹,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儿,紫鹃她们呢。”
“你不是和宝姐姐在那说话,怎的又来找我,”黛玉说着悄悄地往后挪了一点,“还是来找我身边的丫头。”
宝玉听着以为是黛玉误会了,连忙说,“我刚才在那只是为了感谢宝姐姐救我,我问林妹妹你的丫头也是为了关心你,毕竟你一个人在这,渴了饿了连个给你拿东西的人都没有怎么成。”
“我渴了、饿了,难道我没有手,没有腿不成。我渴了,自然知道去拿水,饿了自然知道去找吃的。”
宝玉以为自己的话惹了黛玉生气,更着急了,“林妹妹,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只是......”
宝玉“只是”了半天也没有说出来话,宝钗在旁边到是听了个明白,“林妹妹和你开玩笑呢,你怎的自个把自个给绕进去了。”
宝玉希冀地看着黛玉说,“林妹妹真的是在和我开玩笑。”
黛玉微微点了点头,“那是当然,我怎么能和你这个贵妃的弟弟生气。”
宝玉听着黛玉这番口不对心的话,既有担心惹了林妹妹不开心,也有自己能在林妹妹心里占了一席之地的开心。
其实黛玉是想到下午云翠拿来的信心情不好,宝玉只是撞到了她的气头上才被她阴阳怪气地奚落,若是放到平时,黛玉恐怕能避他多远就避他多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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