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十五这天,贾母等几个有品级的人,都按了品服大妆。园内各处,帐舞蟠龙,帘飞彩凤,金银焕彩,珠宝争辉,鼎焚百合之香,瓶插长春之蕊,静悄无人咳嗽。贾赦等在西街门外,贾母等在荣国府大门外。街头巷口,都用帷幕挡的严严实实。
众人从一大早就一直等着,正等的不耐烦了,忽然一个太监骑着马来了,贾母连忙接入,问其消息。
太监下了马,向贾家等候的人说,“娘娘回来还早,末初刻用过晚膳,末正二刻还到宝灵宫拜佛,酉初刻进大明宫领宴看灯方请旨,只怕戍初才起身呢。”
凤姐儿听到太监这么说,连忙道:“既这么着,老太太、太太还是暂且回房吧,等到时候再来也不迟。”
于是贾母等暂且自便,园中的事都由凤姐照料,等人都回去了,黛玉看到探春一直探头探脑的往外面看。
“探春妹妹,你这是在看谁呢?”
探春脸上有点忧愁,“我看环儿怎么没有来。”
黛玉也看了眼屋里待着的人,发现贾环确实没有来,“许是有什么事耽误了吧,要不你派个人去赵姨娘那看看?”
探春点了点头,刚想让侍书去看看,结果王夫人身边的金钏儿悄悄地来到了她身边,“太太有话和姑娘说,还望姑娘随我过来。”
金钏儿把探春带到了旁边无人的偏房,王夫人正坐在椅子上喝茶,看到探春来了,就轻轻地把茶杯放在桌上,探春停在王夫人面前,“太太。”
“探春来了,坐吧。”等探春坐下,王夫人问:“可知道我找你为何事?”
探春摇了摇头,王夫人又说,“刚我看你在屋里左看右看的,是不是在看环哥儿。”
探春知道王夫人并不想自己和姨娘、弟弟关系好,而自己今后的命运还要掌握在嫡母手里,所以平常没事和姨娘他们是能少接触就少接触。可今天元春姐姐回来省亲是大事,若是环儿没来被老爷、老太太发现,说不得要罚一次大的。
探春听了王夫人的问话本想摇头,可一想太太知道自己在屋里张望,必然也知道自己在找谁,撒谎没有意义,于是点头说,“我看环儿没来,怕是他睡过了,还要太太派个人去唤唤他。”
“环哥和赵姨娘是我让他们在屋里给老太太和娘娘抄经祈福的。”
探春有些急了,“可今个是娘娘的大事,环儿不来老太太、老爷看到了肯定是要生气的。”
若是贾环没来被发现了,这不敬长姐、不敬贵妃的罪名肯定是跑不了的。
“你看看早上有人提环哥儿吗,只要你这个姐姐不说,哪里有人会想起他来呢。”
虽然贾环的存在感在贾家很低,可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元春姐姐想起了提一句,就不知道在场的人该怎么接了。
“太太,环儿也是娘娘的弟弟,若是娘娘提到了......”
探春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王夫人打断了,“娘娘的弟弟只有宝玉一个,看到宝玉在身边,又怎么会想起外人。”
“外人”,这个词刺了探春一下,原来在太太眼里,他们这些庶子庶女都是外人。探春能理解太太作为当家主母不喜欢妾室的儿女,可自己在她身边侍奉这么久了,对待太太比对待亲娘还要尊敬孝顺。每天晨省昏定不落,衣服鞋袜都做,可是在太太心里,自己总是个逗趣的玩意儿,无事的时候能给她几分心,若是有什么事,她都是被抛在脑后的那个。
虽然王夫人这么说了,但探春还是想为贾环再争取一次,“太太,环儿年纪小,恐怕都要忘了元春姐姐的样子了,还是让他来见见娘娘吧。”
“之后就见不到了,见这一次又有什么用,还是不见的好。好了,你回去吧,若是离开的久了,怕是会引人注意。”
探春也没有别的办法了,只能跟在金钏儿的身后返回正堂,等探春回来的时候,看到黛玉一脸关心的等着。
“探春,太太找你有什么事?”
探春强扯出个笑,“没事,就是太太看我脸色不好关心关心我。”
对于探春这话,黛玉是一点都不相信,可是各人有各人的活法,她对探春的选择无法评判,所以黛玉没有再追问,只是默默地拿了块糕点递给了探春。
“吃点吧,早上就看你没吃什么东西,中午怕是也吃不好,吃点糕点垫垫。”
探春其实对黛玉没有再问很是感激,她怕黛玉再问自己会忍不住哭出来,有时候关心是好的,可并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
“林姐姐,快来,快来,我和惜春找到个好玩的。”湘云跑过来到黛玉的身边要拉她出去。
黛玉看了眼在吃糕点的探春,“林姐姐,你去吧,我没事的。”
“林姐姐,快走,快走,晚点就看不到了。”
黛玉无奈只能被湘云拉过去,等黛玉出去的时候发现不止惜春,连宝钗也在那弯腰盯着一盆花看。
“你们都看什么这么入迷,连宝姐姐都在,我倒是要看看这花有什么好看的。”
宝钗看黛玉也来了,忙侧身一指那花的叶子,黛玉离得有些远了,没看清那花与平常的有什么不同,直到走到花边上,才看到花叶上有个小小的蜗牛正在慢慢的爬。
“这倒是稀奇,怎么冬天还能看到蜗牛。”
湘云、黛玉、惜春、宝钗几人作为大家姑娘,对于蜗牛这些小东西见的很是少,更何况这东西冬天更是少见。
“我也不知道,就是看的稀奇才拉林姐姐你来的。”
蜗牛冬天都是冬眠的,可这花都是在暖房里培养的,气温自然比外面要高上不少。再加上侍弄花草的人悉心照料,肥料什么的也不少上,食物温度都够,这蜗牛自然在花房里生活了,而今个花儿都被搬了出来,哪知道带出来这么个小东西。
“外面这么冷,它不会冻死吧,”黛玉看着那蜗牛小小的一个有些担心。
一阵风吹过来,惜春抱住了自己的胳膊,“肯定冷的,这风吹的我都冷了。”
“让人把这蜗牛送回暖房吧,本来就是从那送来的花,这蜗牛肯定也是从那来的。”
众人也都答应了,于是黛玉就让云纹把蜗牛送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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