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永和能在这乱世之中,坐到广东总督的位置,最关键的,其实还是对局势的把握。当初李成栋反正之后要出兵北伐,他就十分识趣,选择了留守广州,而不是去冒险。
要知道,清军的战力如何,杜永和还是清楚的,他并不觉得李成栋可以一路横扫,若是遇阻了,他这支后备力量,就是至关重要的,而他的老兄弟们,则会损失惨重,话语权降低。
所以,在听了文安之的话,立刻意识到自己犯了多大的糊涂之后,杜永和当即去认错了。毕竟,皇帝陛下早已非同以往,自己竟然还敢在他眼皮子底下耍这些小心机,简直就是不知死活。
而为了补救及时,杜永和还立即和马宝达成了和解,通过利益交换,堵住了这个同僚的嘴,然后又连忙赶去城外面见朱由榔请罪去了。
朱由榔此时正在龙舟之上批阅奏折,守在外面的侍卫进来汇报说:广东总督杜大人来了,朱由榔闻言,便放下了手中的奏章,脸上却不见一丝惊讶,随即唤一内侍传召杜永和觐见。
杜永和一入殿内,俯身便拜,口中喊道:“末将杜永和,向陛下请罪!”
“哦?杜总督以一己之力,不过片刻就平定了增城的动乱,乃是大功一件,何罪之有啊?”朱由榔故作惊讶道。
他自然是一切前因后果尽在掌握的,军中有他的眼线是一回事,根据各种事情的推测,也是如此。这杜永和有别的小心思就算了,竟然敢在自己面前耍起来了,那朱由榔自然是要借着这件事,好好敲打一番这个臣子的,在杜永和面前好好树立一下帝王权威。
“陛下,末将有罪!末将一时着急,忘记了传达军令,以至于迟缓讯息,让马宝将军整军滞后。这是末将之过,等到末将意识到不对之时,增城已经平定。”
杜永和听了朱由榔故意说出的话,惊得满头冷汗,俯身在地连头都不敢抬起,他对面前的皇帝陛下又多了几分畏惧感,为了表示自己的忠心耿耿,他只能把自己的那些心计在删繁就简之后托出,有些话一开始是不能说得太明白的,否则就是自己给自己挖坑了。
“末将身为广东总督,却还有这种疏漏,不罚不足以让众人服气,陛下不必念末将对朝堂、对陛下忠心耿耿,末将愿意受罚,以后也一定将功折罪!”
“此事当真吗?”朱由榔起身踱步到杜永和的身前,脸上十分平静,语气带上了些许不悦。
低着头的杜永和小心翼翼偷看了眼起身来到他身前的皇上,发现朱由榔此刻正一脸面无表情,让人丝毫琢磨不出他的喜怒,心中更是惶恐,只能硬着头皮道:“末将在国难当头之际犯下如此过错,罪该万死,求陛下恕罪!”
朱由榔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道:“事情没有那么严重,但此事事关重大,朕不能只听你一人的言词。”
接着又回头看向李建捷吩咐道:“李统领,派个塘马去给马宝将军传个话,就说朕要他速速回来觐见。”
“末将领命!”李建捷立刻领命而去。
且说,朱由榔既打算要好好整治杜永和一番,又不打算自己亲自动手,而是让李建捷去把马宝叫回来,让他们当着自己的面对质,让他们自己掐起来。
这也是朱由榔作为皇帝,这个朝堂上权力最高,地位也最高的人,所惯用的处理方法——自己置身事外,让底下人自己斗,斗个你死我活的时候,他再出来做决断,彻底把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上。作为领导,这是必然的。
马宝在接到传话之后,立刻放下了手中的所有事情,策马疾驰出城回去面见朱由榔了。一进殿内,马宝便看到坐在高座上的皇上,以及被赐坐在下面,但却面色发白的广东总督杜永和,当下便猜到了自己被急急召回的原因。
“末将马宝,参见陛下!”
朱由榔挥了挥手,示意马宝免礼,也不废话,直接开门见山道:“马将军,方才杜总督来向朕请罪,自述罔顾军令,刻意迟缓讯息,擅自抢功与你,可有此事?”
马宝当即露出惊讶的神情,接着又茫然地摇了摇头道:“陛下,此事因是有误会在的!末将在第一时间就收到杜总督的传讯,只是因为自己反应迟缓,才导致的整军滞后,幸好有杜总督在,才没有贻误战机。这一切都是末将的疏忽大意,与总督并无关系,请陛下治罪!”
马宝倒是机灵,他早就和杜永和交换好了条件,不仅接受了黄应杰的一千营兵,三千民夫,还得到了许多金银,此时自然是直接帮着杜永和说好话,自己主动背锅。
他们私底下那点龌龊,朱由榔用脚趾头都能猜得出来,但他也不直接点破,而是微微颔首,脸上挂着一丝高深莫测的笑意,递了一个眼神给旁边的朱天麟。
朱天麟会意,赶紧上前一步,他从皇帝陛下在问话马宝的时候故意加重了杜永和的罪责,便已经猜到了很多东西,随即出言道:
“误会既然已经解释清楚,杜总督也不必太过在意了,两位将军平乱有功,都是我大明的功臣!那叛将黄应杰经营地方多年,手下又有几千可战之兵,此番必定缴获颇丰,既可充盈我国库,又可补充我军战力。当然,两位将军战功赫赫,陛下也是少不了赏赐的!“
朱天麟对这些事的处理流程相当熟悉,他先是替朱由榔敲了这两人一棍子——此战缴获归公,然后才是陛下对尔等的赏赐,一下子就打开了这场闹剧的突破口,可谓是“最佳嘴替”啊。
朱由榔自然是不会让他们轻易结盟的,手下的两个武将,如今手握朝廷三成的兵马,若是结盟了,那还得了?这可是帝王最忌讳的事情,他在朱天麟说完之后,这两人还在愣神中,接着说道:
“杜卿和马卿劳苦功高,朕必不能亏待功臣,此番缴获的兵马和金银,两位将军回去统计清楚,然后再收归国库。这些缴获朕自然不会截留,但这个流程自然要走的,否则不足以安抚人心。朕是信任你们的,这样吧,所有事情朕不加以干涉,你们自己处理,最后给个结果给朕。”
这又是一个朱由榔的高明之处,他并没有强行要求如何归公,多大比例,而是让杜永和他们自己选,这对于两人来说就是囚徒困境了,直接让杜永和和马宝之间形成了博弈,虽然合作对他们来说都有利,但这之间一旦有了利益冲突,那保持合作也就变得非常困难了。
“好了,两位将军决定好了之后,再与朕说吧。”朱由榔也没有逼他们立刻做出决定,而是给足时间让这两人私下争夺起来。
不过,事情可没有那么简单,错综复杂的各方利益决定了事情不会就这样告了一段落。
果然,没两天,增城内黄应杰以前的兵就开始闹起事情来,原来杜永和和马宝之前为了收买他们,可是承诺了要给弟兄们分东西的,如今又说没了,这算怎么回事?
杜永和与马宝两人也是有苦难言,皇上说让他们自己分了此番的缴获,但他们哪敢多要啊,自然是几乎全部归公了,剩下的这些还不够两人塞牙缝的,又怎么可能分给那些兵呢。
而躁动一起,党守素就赶紧来向朱由榔汇报基本的情况:
“回禀陛下,增城内黄应杰的旧部正在吵闹,带头的是几个百总,他们鼓噪生事,说是广东总督大人答应了要给他们发赏赐,结果好几日过去了到现在都不见发赏赐,还要他们如此幸苦操练,便是此前朝廷拖欠的饷银也未见补发。”
朱由榔闻言,竟是微微笑了起来,说道:“他们既然想要赏赐,那朕便给他们赏赐。党守素,你且先去传朕旨意,知会杜永和一声,朕到时候将亲临增城,给城中将士发放赏赐。李建捷你去准备几箱金银,按每人二两银子,百总五两银子筹措。”
事情基本在朱由榔的预料之内,他自然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这是极好的拉拢人心,掌控军队的时机。杜永和答应给他们的赏赐没有拿到,但是皇帝陛下却亲自来给他们分发赏赐,这能让他们好好看清楚,他们到底是谁的兵马,到底该为谁效忠!
党守素领命而去后,不过半个时辰,增城内就传遍了赏赐的旨意,军中一片欢呼,甚至因为谁先领谁后领闹了起来,但杜永和知道皇上就要来过了,自然是不能让陛下看到这乱糟糟的一团,到时便是他治下不严,惊扰圣驾了。
为此,杜永和特地自掏腰包,拿出五百两银子私下分给了那几个原本黄应杰部下的百总,命令他们严格看管自己的部下,必不可闹出事端。
朱由榔虽然说了要来,但什么时候要来的事情并没有告知城内众人,以防有贼人起贼心预备作乱。因此,当朱由榔在党守素的护卫下走进增城城中兵马驻扎之处时,远远就听到了里面喧嚷一片,俨然是杜永和和马宝两人对于这些兵,也无可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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