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泽打了三个弹匣，开始觉得不太对劲了。
别人校枪，是打一发，停一下，调整调整准信的高度和偏角。可他们三个人，上来就是每人一百发，动静挺大，其实没什么效果。
唯独耳朵遭罪。
特别是老广，几个长点射打下来，枪管都开始冒烟了。一旁的表哥跟他说了啥，他是完全听不清。于是放下枪，扭头看表哥一脸正经的模样。
“咩啊！？”
“慢点打，你个坡垓！”
“什么！？”
“我让你慢点打！”表哥加大了音量，老广一脸茫然，“你特么怎么骂人呢？上特么什么天堂？”
表哥两眼望天，挥了挥手，算了！
老广不乐意了，转头朝赵泽告状，“勒个二五仔骂人！”
赵泽伸出手，一巴掌扇在了他的后脑勺上，骂道：“你耳聋了？”
“什么！？”
赵泽也感觉耳朵里“嗡嗡嗡”地一阵金属震颤的声音久久挥之不去，巨难受。偏偏老广抱着有米就不喝粥的心态，开始第二轮三十发的长点射。
远处的白杨林中被这枪声惊动，飞起了一群鸡一样大的乌鸦，绕着靶场转了一圈，“呱呱呱”地骂。
最后，三个人的耳朵都失了聪。赵泽逐渐受不了了，躲后边开始给他们压子弹。
老广打了大概三百发子弹，从一开始的兴奋，变得不耐烦起来，愈显狂躁。
等赵泽递来第十一个弹匣，他终于不干了。把枪一扔，在那耍赖。
“谁爱来谁来，我不打了！”
赵泽顿时乐了，你这不是叶公好龙么？两挺班用机枪交给表哥，但二十五支八一杠咱两个要是今天校不完，不明天还得来？
老广疑惑，从赵泽的口型中判断他说的话，于是道：“你马爸爸这是在报复我们！他还记得你偷了他的牛肉罐头！”
赵泽只好踢了他一脚，“往后边稍稍，我来！”
“咩啊！”
“我说往后边去！”赵泽一边比划，老广一边往后爬，四肢并用，像极了一个被敌方火力覆盖一个劲地想要逃命的孬兵，狼狈不堪。
赵泽翻遍了衣兜，最后找出来了两张卫生纸，捻成了两个耳塞子，堵在了耳道里。
趴在地上，把枪架在枪驮上，拉枪机上弹，三点一线进行瞄准。
食指扣动扳机，缓缓地向后移动，呼吸平稳下来，眼前只剩下个米粒大小的白色靶心。
“当！”枪声在这时响起，子弹带着高温破空而去，打在了靶子的左下角。赵泽看文书给他报告的弹着点位置，用尖嘴钳微微向左下调动准信，紧接着重复刚才的射击动作，又“当”一声，开了一枪。
这一枪命中了靶心，文书站在靶壕里默默地点了点头，这枪打得不错，不是刚才那个打三十发长点射的二百五。
“下一支！”赵泽卸弹匣，退子弹，往后伸出了手去。老广一脸郁闷地拿了一支八一杠，递到了赵泽的手里。
“赵泽！”他大声地喊。
赵泽回过头，看他挺着急的模样，在耳边比划。
“我好像聋了！我听不清你开枪的声音了！”
“恭喜你啊！”赵泽呶了呶嘴，那边表哥正在往班用机枪的弹仓里插弹匣，“你去那边，说不定打几梭子，你就又能听见了！”
老广深信不疑，四肢并用地往表哥那爬。表哥瞥眼一瞧，这倒霉蛋子又来了，于是伸个手阻止他：“我自己就行，不用你帮忙！”
老广听岔了，转身抱了七个弹匣，放在表哥面前：“够了吗？”
表哥捂脸，不再理他，转身打了三四个短点射……
三人来的时候多么地兴高采烈，回去的时候就多么的狼狈不堪。
文书坐在驾驶位上，笑得牙龈都露出来了。赵泽坐在副驾上，右手拉着把手，感觉整个右肩撕裂了一般地疼。车辆引擎声、车轮摩擦声，文书的笑声，传到耳朵里，都像是蒙上了一层被子，听得非常不真实。只有那一阵枪弹发射后的爆破声，仍旧“叮——”一路跟敲上课铃似的。
表哥用班用机枪打了六百多发子弹，健壮如牛的身体也有些遭不住，肩胛骨剧痛，手臂肌肉因为长时间发力的原因，此刻也跟断了只手一样。
老广则坐在后座上，满脸的茫然，不断地用手去掏耳朵。再就是捏着鼻子想要平衡耳内气压。
只是这方法并不好使，无论怎么往耳朵里吹气，一松开手，仍旧是“嗡嗡嗡嗡”，像是里边藏里一万只蚊子，震得他脑仁疼。
文书拍了拍赵泽的肩膀，“还是枪打的太少了啊！”
赵泽使劲的点头。
文书拿出个耳塞，举了举，一脸的幸灾乐祸，“买一副吧，三块钱，不贵！往后要是再碰到邱实这样的二百五，也不至于连累你们的耳朵。”
邱实趴在赵泽的后座上，看向了文书，一脸好奇：“班长，你在说咩啊？”
这后遗症至少持续了两天，赵泽还好一些，表哥完全凭着身体耐操，也能迅速恢复。只有老广，据说校枪后的一个礼拜，半夜都能被耳鸣声吵醒。
于是便一个人坐在那看着熟睡的赵泽，小声地念道，骂得巨难听。
这红内裤立竿见影啊，只是这晦气不找赵泽了，开始找他邱实了。
不过他们校的这批枪，质量还挺高。
师直部队组织打靶考核，侦察连没一个拉胯的，四十五环是最低成绩，这垫底的荣誉归属老广，全归功于他耳朵里总有个声音一直在响，闹得他差点精神分裂。而李昭照例打了个满环，这回赵泽没趴在他身边，百米靶基本闭着眼睛都能上，细瞄一番，也没认真比，就干了个四十九环。一班整体成绩落后五班一些，但大差不差，大家意思意思也没过多计较。毕竟侦察连比射击，比的还是应用打靶和夜间打靶，冬训不考这两项，所以都觉得忒无聊。
三十五环万岁，感觉多打一环都是浪费。
老马那天没去，像这种射击最基本的百米卧姿射击考核，他根本就懒得看。就算打出个全连满环来，他都觉得是理所应当。他一个人坐在靶场外边的驴车边，要了老乡一碗奶茶，一边喝一边给公安局打电话。
“人抓着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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