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昭这一伤,一班的训练停滞了下来,但其实冬训也没什么特别重要的科目要练,应用射击都已经算是超纲了。正常冬训打靶都是趴在一百米外,安安静静地瞄着胸环靶扣扳机,没几个正经连队像侦察连这样玩特技。
剩下的跑步、障碍、队列、理论按部就班,闲得蛋疼就做几个俯卧撑,拉几下单杠,以驱散身体的逐渐慵懒。尤其是天气越来越冷,人不活动开连跳个马都费劲。
老广便迷上了偷鸡蛋。
冬训很无聊,特别是在天寒地冻、泼水成冰的时节,更无聊。不是躲在班上看书画画嗑瓜子甩扑克打天百喜,就是被拉去跑步上理论课。训练量骤减,整个人都无精打采地感觉浑身在犯贱。
而鸡蛋这个东西,就能给这无聊的生活添加一些不一样的风采。别看鸡蛋个头小,战斗班没什么处理他的工具。但煮着吃,烤着吃,用工兵铲煎着吃,打碎混上水装在饭盒里架在取暖地炉上蒸着吃,就算煮方便面,敲上一个蛋也能更加美味。
老广对吃鸡蛋颇有研究,他最喜欢的就是把地炉上的砖块洗得干干净净,抹上油,摊上混了面粉、白塘的蛋液,煎蛋饼吃。
表哥喜欢吃煮的,老兵们嫌麻烦,就让表哥煮蛋的时候帮他们也煮两个,揣在兜里就算不吃,也暖手。同年兵们就比较随意,谁弄鸡蛋的时候,就跟那凑热闹。
赵泽则喜欢用湿纸巾包着蛋壳整个在那烤,等纸巾发黑了,那蛋也就熟了。这比水煮蛋要方便,虽然味道差不多,但有一种干香,还不占地方,也不用去打那快要结冰的水。
新训期间,整个侦察连就剩下了两个班,马德明也提不起来拼命的劲头,二十几个人窝在营区里开始过冬。炊事班里还有三头人,兼顾着做饭、喂猪,每天天不亮就要起床跟着司务长去拉补给,比战斗班还要辛苦。
于是两个班就轮流去帮厨。老广利用每天搬运食材的契机,一包袱一包袱地往一班偷蛋,美其名曰为了给李昭补身体。
以至于老马搞了一次突然袭击,打开老广的储物柜时,“滴溜溜”地砸了一地黄的白的,让人很恼火。
“你算是把每天七块三毛二的伙食吃明白了啊!邱实!”
老广便就站在那,指着李昭道:“天地良心啊,连长!这都是为了我们班长准备的。”
“你也不怕把你班长喂成高血脂!”指导员气急败坏,难怪炊事班说鸡蛋少得很诡异,敢情都被这帮耗子给监守自盗了。但没想到跑到五班去,那边更过分。
指导员在五班一次搜出了两百二十六个蛋,堆在那都快成了山。
两个班被拉到操场上,大眼瞪小眼。马德明让炊事班就地架了一口锅,把那些蛋全部都煮熟了,两个战斗班每人十八个,不吃完不准解散。吃完以后全连十公里公路跑,抓最后三名!
晚饭?不存在的。
都闲得蛋疼是吧?老子练不死你!
于是那天之后,老广就再也没偷过鸡蛋。
吃怕了。
新兵们进入了一阶段的训练,每天散落在营区里跑得鬼哭狼嚎。尤其是侦察连的新兵连,那真是荡气回肠。
徐副连长不亏是侦察科的精英,啥都玩极限。一晚上他能连拉十三动紧急集合,白天满操场鸭子步、折返跑。要么就是趴一地的“俯卧撑准备”,练得那些初入军营的新兵蛋子们开始怀疑人生。
但却也吵得隔壁的侦察连不得安生,每天天刚亮,噼里啪啦地跑步声就把赵泽惊醒,耳边缥缈隐约地还能听到副连长那温柔的问候:“坚持不住吗?打报告滚蛋,回去就调你去通信营的新兵四连,跟那些娘们作伴,你看好不好?”
一百五十多名的新兵一连,愣是一开训就被他淘汰了三十多个,五分之一。剩下的缺口就从别的新兵连补齐,凑足一百四十口子,完美地进入了下一阶段。
老广站完岗回来,一身寒风,一骨碌地爬进了被窝里,浑身打着颤道:“太残暴了!听说那货以后是武侦连连长?”
赵泽翻了个身,好像是。
老广打了个冷战,“呐,我先说好!以后你去哪我都跟着你,只要你不去武侦连!”
李昭躺在床上,睁着眼睛开天花板,嘴里“嗤”一下笑出了声来,“别做梦了!我们是武侦排,我们不去武侦连去哪里?技侦连玩高科技,你跟得上!?”
老广不服气,“有什么难的?不会玩还不会学么?你瞧不起谁呢!?”
于是班上七嘴八舌地讨论了起来,连两个日常放羊的老兵也加入了进来。
“仪器侦察连到底都有什么仪器?不就是照相机、摄录机、反炮兵雷达什么的吗?这些东西我们也会啊!”
赵泽睁眼一瞧,离起床号响还有半个多小时呢,这就都醒了?
老广裹着被子坐在那,挥手打断,“我听说不止。好像还有无人机,C3I。”
“什么C3I?”
“自动化指挥信息系统。”老广也不知从哪里听来的消息,信誓旦旦:“时代不同了,各位大人!以后技侦连的坐在C3I的指挥车里,放两架无人机出去,绕着敌人转一圈,通过GPS卫星定位系统,各种图像,各种坐标实时显示,直接经过微机分析,再将主要目标传达到指挥部和炮兵群,比我们深入敌后算诸元,爬格子靠谱多了!还他妈安全!”
赵泽抱着头,躺在那听班上一阵嘶嘶声。
表哥好奇地眨了眨眼睛,“既然如此,那还要武侦连干什么呢?”
李昭冷笑一声,“还能干什么,去给技侦连当保镖呗!”
老广哈哈大笑,“那我得去技侦连!然后让李大班长给我当保镖,安全!”
“你只是怕跑十公里而已。”李昭白了他一眼,转身面对墙壁,用手扣那上面的白灰,“可去哪其实都一样,反正你们还有一年就退役了。”
赵泽认真地咀嚼着李昭的这句话,那语气有些冷,略带着不屑。李昭明年考军校,立志终身献身国防。可能在他的眼里,像赵泽、老广这般的人,入伍的目的不纯粹,要么是为了一个工作,要么是为了一个履历。和李昭那伟光正的理想比起来,这些参军的理由确实有些提不上台面。
赵泽为什么来当兵,赵泽自己心里清楚。但如果说让他放弃学业,留在A师待上五年八年的,他可能还真下不了这个决心。
相比较部队,他还是更喜欢当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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