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辆破烂的马车,驶入了归化老城。
虽然不远处,新城还没有完全建完,但工程带来了人流和热闹,清晨商贩吆喝着自家早点,物美价廉;工队领头的在点名,部分工匠梆梆地砸着石头,新城并不孤单,甚至比老城,多出生机勃勃的景象。
赶车的就在这新老城之间,反复转悠,成功甩掉了后面的眼线。
“大哥,这几个人真是,不知道放弃的吗?一路从扬州跟咱们出来,甩掉又跟过来,烦也烦透了。”
车厢里只坐着两个人,一个是海枫带出来的太监富贵,另一个,被五花大绑,黑布蒙面,嘴里还结结实实,塞着块手绢子。
正是海枫派富贵请来的,黄履庄。
“都是为主子办事,换过来咱们也得一路跟到京城。甩掉了就好。我倒恨杀虎口的驻军不争气。都说得那么明白了,愣是抓不住这几个人。”
“主子不总说,叫,叫什么,什么冰,又寒的”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唉我说,你到底想不想有出息?从张家口调出来,到主子跟前儿服侍,多少人求都求不到的福气。”
“公不对,大哥。这书本上的话,着实难记啊!”
“那就硬记!”
二人就这么聊着,把马车赶进了恪靖银行的后院。
今天是银行每月一回,摆席面款待客户的日子,满院子摆满去了毛的鸡、剔好的羊腿肉。负责接应的二掌柜的,早等在门口。
“怎么晚了这么多天?写信去杀虎口,也没有回音。”
“甭提了,事事不顺。”
大隐隐于市,蜂拥而至的归化城居民,反而成了富贵一行最好的伪装,后来终于又跟过来的眼线,被人流再度冲散,没看到他们进了银行。
富贵和二掌柜的,齐心协力,把黄履庄抬进了装银子的地库。
“公公,这儿又暗又冷,还不大透气,不会把这人给憋坏了吧?”
“憋坏,总比跑了强。敬酒不吃吃罚酒,活该。走,出去说。”
奔波将近四个月,人进了银行,富贵负责的部分就算完了。舒舒服服坐在客房的火炕上,喝小酒,吃花生米、炖羊肉。
“我和小栓子,遭的都不是人该受的罪!这黄履庄,邪门歪道的!我俩在扬州城,巴巴儿转了四圈!四圈!谁都知道他,谁都找不着他!神出鬼没的!”
二掌柜的又是烫酒,又是上菜,忙得团团转,嘴上还能说话。
“那最后,怎么找着他的?”
“亏了小栓子呀!你猜怎么着?这姓黄的,连内务府都给瞒过去了!都当他,好大年纪呢,其实才四十多岁。我在客店里,唉声叹气地,想怎么跟主子告罪才好,这小子机灵,又跑出去打听。还是从一个小孩儿嘴里问出来,说黄老头,什么,什么来着?”
小栓子大口吞着一只肥鸡腿,口齿不清。
“头,头发会变黑。”
“对对,就是这话。我俩本来都收拾包袱,打算回来了,听见这话,又从头开始找,才把他给找着。结果去了他家一问,好么,赶在我俩前头,有人都来打听两回了。姓黄的觉出苗头不对,前一天跑了。我俩花了六十两银子,才收买了那个邻居,问出来他跑哪儿去了。”
说到这里,富贵压低了声音,酒杯也放下了。
“这姓黄的还有点眼力,知晓我俩的来历后,就说,反正总得被抓,还不如跟我们回归化城呢。主子在外头名声好,都传到扬州城去了。谁知道才走到山东地界,他就要跑,被我给发觉了;快到直隶,又跑一回!”
“岂有此理!”
<div class="contentadv"> “难的还在后头呢!找姓黄的那批人,阴魂不散,总跟上来。我看情形,不对劲儿。掌柜的多用点心,把咱们看家护院的壮汉,多派些上夜。今儿晚上,说不定还睡不稳呢。”
富贵既然不明说,那就是自己不该知道。
二掌柜的没有再往下问,收拾完桌子,出去安排。
小栓子年轻没喝过几次好酒,灌了两杯,倒在炕上睡得雷打不醒;富贵慢慢嚼着花生米,一点点回想路上的情形。
跟踪他们的人手,拳脚利落、跟官府也说得上话,带点内务府的风格。
总不会是皇上吧。
皇上要看得起黄履庄,早十年前,就能把他叫到造办处当差,这会儿又抢什么?
不对。
还得从黄履庄身上合计。
出发之前,富贵大概知道黄履庄之前,造出过什么新鲜玩意儿。有能提河水的龙尾车,发出叫声的木头狗,还说他用木头做飞禽走兽,做着做着,那些木雕就能自己动起来。
要放在民间,这些跟神仙点石成金一样;但富贵从小进宫,见过太多好东西了,并不感到惊讶。
给皇上做钟表的匠人,能让金子的鸟扑棱翅膀,木头的狗会叫,算不上大本事呢。
真仔细论起来,富贵只佩服黄履庄一个本事,那就是装老头子的本事。
那蹒跚的步态、迟疑的语气,还有脸上的化妆,能盖在头上的白发,当真天衣无缝。
不去登台唱戏,怪可惜的。
想来想去没有头绪,富贵也打算歇会儿,于是拉过来一个枕头,倚在上头打瞌睡。
就一小会儿的功夫,他做了一个梦。
梦里,黄履庄开始还是老人的模样,突然,雪白的头发,大片大片掉落;乌黑的新发,蹭蹭地往外窜;又扔掉了手里的拐棍子,挺直塌下去的脊梁,健步如飞。
“返老还童么”
说出这句梦话后,富贵猛地醒了。坐起来的动作太大,把旁边的小栓子给碰醒了。
“啊?公公,要使唤我跑腿?”
“不是。你接着睡吧。”
小栓子翻个身,又睡着了,富贵则半点睡意都没有,脑筋转得飞快。
他知道是谁,派人去抓黄履庄,又想要干什么了。
黄履庄怕不是被误以为,他有返老还童,长生不老的秘方。
皇上明面上,从来不信这些,但神神鬼鬼的事,谁敢断言没有呢?
有一位皇子,就在皇上的秘密授意下,供养一批道士,给皇上做道场祈福,有时还炼丹进献。
他就是,四贝勒。
康熙在正史中,经常以不信鬼神说的形象出现;但是从几封密折上可以看出,他至少信一部分。
比如大臣生病了,他第一反应,不是派医生过去帮忙诊治,而是说,来,朕给你用周易算一卦,是哪里不对;
还有康熙末年,准噶尔再度叛乱,康熙给前线的将军派了一名道士,打算用五行法摆阵,甚至派道士孤军深入,到对方主将身边做法,咒死他。不过这些都没有被写进正史,只留存在清宫的密折档案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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