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久保利通返回鹿儿岛藩邸的时候,已是傍晚。岛津齐彬立即传见,询问对中交涉情况。
大久保利通非常沮丧,答道:“中国使者不肯通融,声称长崎骚乱由萨摩武士冒犯英国商人而起。是故,三国公使以英国为首,推英国公使额尔金为领袖,由英国舰队司令统一指挥三国舰队。
“不过,中国使者又说,他可以向英法公使说情,请英法两国放宽条件。”
岛津齐彬见多识广,当即摇头说道:“不必再指望中国人了。三国联军既以英国为首,中国人恐难说得上话。况且,中国一向支持幕府,又夺了我萨摩藩的琉球。
“求助中国,无异于与虎谋皮。至于英法等国,早就图谋不轨。当年清国甲午战争,起因不过是林则徐虎门销烟。
“长崎骚乱,性质比虎门销烟恶劣百倍。英法两国已经与满清议和,在满清取得了利益,自然要掉头来到日本,借长崎骚乱扩大在日利益。我们萨摩藩,这次真的是大祸临头了。”
大久保利通为人极富见识,是岛津齐彬最重要的谋士,说道:
“主公,中英法任何一国都比萨摩强大得多。万望主公一定戒急用忍,不要与夷人轻易开战。否则,我们萨摩藩几十年来励精图治,就要毁于一旦了!”
西乡隆盛一向以“戒急用忍”为座右铭,其实仍是一个性格急躁的武士。他说: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我宁愿战死疆场,也不愿意屈服夷人。主公,实在万不得已,咱们就全藩玉碎,就算全员战死,也能青史留名。”
岛津齐彬神情严肃地看了下大久保利通和西乡隆盛。从情感上,他更认同西乡隆盛,想彻底攘除外国。但敌我力量悬殊,大保利利通的建议无疑更为明智。
他叹了口气,说道:“今天先这样吧,看明日夷人有何反应。”
次日,情况当然没有任何好转。为逼迫萨摩藩就范,三国联合舰队继续前进,移泊至靠近樱岛的横山村、小池村近海。在这个位置上,舰炮可以轻松轰击鹿儿岛主城。
岛津齐彬再次派大久保利通登上英舰。额尔金拒绝进城谈判,要求萨摩藩就之前的照会立即做出答复。他毫不通融,明确表示若萨摩藩不接受其要求,即会行使武力。
当天,萨摩藩被迫做出回复,照会中称藩主“关于长崎骚乱并无责任可言”,表示愿意赔偿三十万银元,惩治相关武士,但无法接受三国的全部要求。
中午时,额尔金下达了最后通牒,限萨摩藩于24小时后,也就是1月28日13时前无条件接受三国的全部要求。
战争已经不可避免。岛津齐彬发表攘夷宣言,开始动员武士。为避开外国军舰上的舰炮,岛津齐彬将本营移至干眼寺。
28日上午九时,根据约定,中、英、法三国舰队分别出动,扣留了萨摩藩的三艘蒸汽船,分别为白凤丸、天佑丸、青鹰丸。
这三艘蒸汽船,皆由“集成馆”生产,为萨摩藩自产汽船。集成馆全称是萨摩藩近代工厂研究所集成馆,内设有蒸汽造船厂、火炮制造厂,是萨摩藩,也是日本近代工业摇篮。
眼看三国联军扣压萨摩军舰,萨摩藩岸防炮台上的炮手们个个义愤填膺,请求炮击敌军。
大山岩在众多炮手中炮术最精,最受大家的拥戴。他自告奋勇,找到上司请求开炮。上司是个中年武士,以未得到藩主命令为由,下令严禁开炮。
炮手们大失所望。大山岩回到自己的炮位,把上司的决定告诉了助手。东八平八郎少年老成,一向沉默寡言,此刻却慨然说道:
“夷人已经欺负到了我们家门口,夺了我们的军舰。下一步,就要炮击我们的炮台了。难道,我们还要囿于常规,等待藩主的命令?”
大山岩皤然领悟,对助手们说道:“诸位,养兵干日,用兵一时。咱们这个炮组已经训练了很长时间,今日夷人骄纵,正可试验火力,宣扬王威。
“幸赖天照大神保佑,目前英舰所处的位置,正是我们经常训练的靶标位置。英人最为猖狂,为此次联军之首。咱们就连英舰开刀,让夷人从此不敢小看我们。”
众武士得令,大为振奋,手忙脚乱地装弹药,调方位。大山岩沉得住气,寻找到一艘攻击角度、距离绝佳的英国战舰。他再三瞄准,精心准备,然后毅然开炮。
突如其来的炮声,使得其余炮台上的炮手们都颇感诧异:开炮的令旗并未升起,为何有人开炮?
大山岩却不管那么多,大声喊道:“藩主有令,立即开炮!”
东乡平八郎会意,也大声附和起来。
这时候,只听远处传来“砰”的一声闷响,大山岩刚刚那一炮,竟然击中了一艘英国军舰!
萨摩藩的火炮,仿制的是西洋火炮,威力较传统铸造火炮大为提升。英国军舰仍以木质蒸汽战舰为主,只有两艘在船壳上披挂了锻铁装甲,顶不住萨摩藩的火炮。
炮手们大为振奋,不顾上司阻挠,纷纷开炮轰击敌舰。八十门岸炮一齐接连不断地发射,威力相当可观。
三国舰队猝不及防,战船拥挤,阵形混乱。
尤其是英国舰队,离萨摩炮台最近,又处于萨摩炮台常常训练的靶标位置,最易受到攻击。英国是三国干涉萨摩的始作俑者,受到炮台的重点攻击。
额尔金大为恼火,现在离最后通牒还有三个小时,萨摩藩不宣而战,偷袭舰队,实在是无耻至极。他下令疏散舰队,立即击沉三艘萨摩汽船,无差别炮击萨摩炮台、集成馆、鹿儿岛主城。
中国舰队在司令许朝阳的率领下,率先脱离英国舰队,向集成馆附近海面驶去。四艘战舰负责压制集成馆附近的萨摩炮台,三艘战舰负责炮击集成馆。
额尔金认为,集成馆是萨摩藩逞凶的重要依据,主张摧毁集成馆中的机器工厂。
法国舰队则主攻鹿尔岛主城,瞄准藩邸方向猛烈炮击。
碰巧暴风雨来临,船身摇晃,联军的舰炮未能发挥最大火力。萨摩藩武士训练有素,炮台火力猛烈,出乎联军意料。
尤其是英国舰队,正处于鹿儿岛炮台正前方,受到重创。战至下午四时,战斗基本结束,英军损失最重,一艘军舰被重创,两艘创伤,阵亡14人,受伤57人。革命军一艘军舰受到轻伤,阵亡1人,伤12人。法军伤亡略重。
萨摩藩的损失就更大了,八十门岸炮基本全部哑火,集成馆基本被摧毁,鹿儿岛主城有五百多栋房屋被毁,人员伤亡成百上干。
但是,萨摩军队的顽强精神、精湛炮术,给联军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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