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茉坐在一堆苹果箱里，有一搭没一搭地回复新年消息。
今晚的新年消息出奇的多，圈子里熟悉的、不熟悉的，以往几年没冒过头的，今天全都发了消息过来。
今年一年，她曾跌入事业的谷底，也获得了新的辉煌。
敏感的人嗅到了她事业重新启航的信息，纷纷来刷脸联系感情。
姜茉将“谢谢，也祝您新年快乐，平安顺遂”这条消息不断粘贴发送。
也不怪她敷衍，她是真的没精力去逐一回复。
握着手机垂下，她脸埋膝头，昏昏欲睡。
为塑料老公特别设置的提示音响起，她才会重新抬起头来，打字回复他：“已经回酒店啦。”
“刚刚在洗澡抹香香，所以时间长了一点~”
“我觉得今年的春晚比去年的好看多了！/偷笑”
“老公，你期待在春晚上见到我吗？咦，你说要是奶奶在春晚上见到我，会不会很惊喜啊？”
“哇，今天真的很放松很舒服呢，吃饭都不用忌口，嗐，真希望天天过年。”
“你的无良老板没有让你加班吧？哼，还算他有良心。”
“你这几天有什么安排呀？会都在周江吗？”
顾季臣进了摄影棚里，大衣锋利的衣角裹挟着深夜的寒风。
他一眼就看见了，那个在微信上告诉他已经洗完澡抹了香香、舒服地躺在酒店大床上看春晚的人，正裹着一件臃肿的羽绒服，缩在了一堆苹果箱里，差点儿就让人找不见。
棚里的人已经不多了，剩下几个在收拾餐桌，空气中还残留着火锅的香气。看见他过来，有不少人露出了惊讶的表情，不过也只是向他打了个招呼问好。
手机上又来了消息：“我决定一会儿再给自己加餐个小蛋糕，嘿嘿，大不了明天在跑步机上多跑两个小时！/色/色/色”
发完这条消息的人，垂下了胳膊，整个人都缩进了羽绒服里。羽绒服的袖子因为她的动作而后缩，露出一截白得刺目的纤瘦腕骨。
直到顾季臣走到了她跟前，姜茉都没有反应。
最后，姜茉还是被一股熟悉的香甜气息勾起来的。她吸了吸鼻子，好像闻到了老家小学对面那家她从小吃到大的饼铺里红糖饼的味道。
她一抬头，愣了一下，眯眼几秒才后知后觉地认出了面前的人：“你……”
她面前放着一个苹果箱，而顾季臣正从几个袋子里，往出拿东西。有酒有菜，甚至还有几个红糖饼。
顾季臣今日应该也是没有工作，所以他没有穿西装。黑色的羊绒大衣里是一件深灰色的高领毛衣，整个人褪去了锋锐冷厉，显得温和了许多。
一直将东西都拿出来，他才在她旁边的另外一个箱子上坐下。
“你怎么在这里？”
“不然我该在哪里？”顾季臣反问。
“大年夜的，你不该回去陪你的家人吗？”
我现在就在陪我的家人，他在心里说。
不过嘴上给出的回答也只是一句：“陪过了。”
疏离冷淡，仿佛并不想提。
姜茉想起了他和自己讲过的，他的人生。
不喜欢他的父亲、针锋相对的兄长，那样的家里，也确实没什么好呆的。
“今天出差的时候去了一趟周江，买了些你们周江的特产，拿来给你尝尝。”
其实是下午和奶奶聊天的时候，他特意问了奶奶很多关于她的事情。奶奶也愿意讲，笑眯眯地将她喜欢吃的小学门口的红糖饼、商厦十字路口摆摊的烧鸡腿、鼓楼下边的胖子凉拌菜，都说了。
顾季臣也照着都买了，幸亏他去的早，那些店都还开着。
糖饼紧俏，已经卖完了。店主夫妇见他想买得厉害，加班为他又做了一炉。
顾季臣一直将红糖饼放在保温箱里，现在都还是热的。
他拿出一个来递给姜茉：“吃一点吗？我中午吃了两个，很好吃。”
姜茉立刻接了过来，掰下一小块放进嘴里，红糖的香甜浸润整个味蕾。
“顾总，你运气很好诶。”姜茉说，“我们县城里，这家的饼是最好吃的，你竟然就找到了这家。”
“是吗？我路过的时候看见他们店门口排了好多人，料想味道不错，所以去买了些尝一尝。”
“对对对，他家的人是很多，那家店我小时候就开着了，现在店面还是那么大，也没扩张，也没涨价，朴实无华的美味。”
她又吃了一块儿，说，“我上小学的时候，早饭就经常去他们家买一个饼，有时候能赶上刚出锅的，哇，酥得掉渣，超级好吃，就是可遇而不可求。不过我有时候馋了，会早去十分钟，就是为了等一个刚出锅的饼，所以我……我妈妈一直说我是馋猫。”
说起小时候的事情，她目光晶亮，兴致也被勾了起来。
不同于刚才装出来的兴致，现在，她是真的有了精神气。
甚至手中的饼，不知不觉就已经吃了一半。
“时间久一点的话，这个饼皮就会软，没有那么酥了。”姜茉一边说着，一边揭下一层皮，“不过还是好吃。离了老家，别处的都没这么好吃了，便利店里的还贵，不好。”
和她接触下来，顾季臣早就发现，她真的是一个很念旧的人。
不知道是不是童年的日子单纯幸福又美好，她总是会无比怀恋。
她喜欢周江那个小县城，喜欢那里的人和物，那里的一切。
顾季臣也很庆幸，自己带回来的这些东西，真的让她在这寒冷寂静的冬夜，感受到了一点温情。
顾季臣给她倒了一杯酒，她喝了一口，眼睛就亮了起来：“好喝诶！这是什么？”
她看向酒瓶，却发现只是一个透明瓶子，上边没有贴任何标签。
“特调，不外售的。”
“噢。”姜茉撇了撇嘴，有些失望。
“不过你如果喜欢喝，我可以给你购买方式。”
她瞬间又扬起眉梢：“真的？”
顾季臣看着她，也跟着她缓缓笑了：“当然是真的。”
“那太好了，正好我家里没什么酒了。”姜茉夹起一筷子凉菜放进嘴里，“我要囤一些，放进酒柜里。”
老家的东西，带着童年熟悉的气息，打开了她封闭的味蕾，让她有了好几日都不曾有过的，久违的饥饿感。
她足足吃掉了两个饼，一盒凉菜，喝了一整瓶酒。
吃饱喝足，整个人都暖了起来。
她餍足地舔了下唇角，享受着这顿真正意义上的“年夜饭”带来的余韵。
外边忽然有钟声响起，接着便是此起彼伏的欢呼声。
姜茉顺着上方的一扇窗向外望去，今日无月，却有一束射灯恰巧照了进来，阴沉的夜空瞬间被点亮，仿佛天亮了一样。
“姜茉。”顾季臣叫她，“新年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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