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出酒店，顾季臣就看见了等在外边的程怡。
她穿得不厚，薄毛衣外边只有一件开衫，正在夜风里瑟瑟发抖。听见脚步声，她转过头来，灯光下的眼睛红红的，眼神流露着委屈。
顾季臣脚步微顿，看着她。
直到程怡走到他面前，他才问：“怎么在这里？”
“在等您。”程怡声音细细地说。
“有什么事情要我帮忙吗？”
程怡微怔，然后有些勉强地扯出一抹笑，半开玩笑地说：“顾总您这话，弄得我好像找您都是为了求您办事，我都不好意思了。”
她说完，顾季臣并未回应，程怡不知道他的缄默是不是代表默认，心里顿时七上八下的。
难道以前她主动找顾季臣，就是为了求他办事吗？程怡不禁开始回想，她的确找他要过嘉颜的代言，要过星月奖的奖杯，也要过……
“如果没事的话，就早点回去休息吧，很晚了。”顾季臣冷不丁开口，打断了程怡的思绪。
她立刻抬头望向顾季臣，他冷峻英挺的五官在昏暗不明的光线里喜怒难辨。
明明近在咫尺的人，程怡却觉得他离她好远，远到遥不可及，远到仿佛马上就要离她而去。
她不禁上前一小步，亟亟道：“顾总，我等在这里不是为了什么事情，我就是……很想您，很想见到您。”
说完这句直白的话，程怡就低下了头，脸颊红扑扑的。
她刚才看见了——她从卫生间出来的时候，看见了鬼鬼祟祟的赵利。她知道赵利对姜茉有别的想法，所以她告诉赵利，姜茉醉得很厉害，快要不省人事了，其实就是在暗示赵利这是个好机会。
然后她偷偷躲在暗中观察，赵利果然等在了门口，带走了姜茉。
她悄悄跟上去，势必要看见姜茉被赵利带进房间才算放心。她甚至拿出了手机准备偷拍，然后曝光姜茉和赵利的绯闻，为自己出一口气。
但是顾季臣出现了。
他打了赵利，带走了姜茉，甚至，他是抱着她离开的。
她不解，顾季臣不是不喜欢姜茉吗？为什么又会和她这样亲密接触？她不敢多想，只能不断暗示自己，因为姜茉是他公司的艺人，不是都说顾总对手底下的员工都很好吗？
可是他都没有抱过她呢……他不是很喜欢她的吗？
程怡越想越惶恐，只能等在这里，看顾季臣什么时候出来。
她好怕他一晚上都不会出来。
不过，幸好，他出来了。
正胡思乱想的时候，脖子上忽然一凉。
她低头，看见了一条细细的链子，上边挂着一个翡翠吊坠。
像是机械木偶被按了暂停键，程怡整个人都愣住了。她宛如零件生锈一样，一节一节地抬起了头，惊愕地看着顾季臣。
“送你的礼物。”顾季臣说，“这次在佳士得拍卖会上拍的。”
程怡双手握住了吊坠，明明是温凉的触觉，却让她觉得温热、熨帖，刚才的胡思乱想瞬间飞到了九霄云外。
她展颜一笑：“谢谢顾总，可是我现在没什么回赠给您的……”
“不需要。”顾季臣看了一眼腕表，“时间不早了，赶紧回去休息吧。”
不安和惶恐烟消云散，程怡整个人又阳光明媚了起来。
“好！您要回去了吗？”
“嗯。”
“那您注意安全。”
“好。”
“那……您下次来看我是什么时候呀？”
“有时间会来。”
说罢，他大步离开。
程怡痴迷地望着他的背影，直到完全看不见。
她双手依然紧紧握着吊坠，心中充满了喜悦。
顾总去欧洲，还拍了这么昂贵的礼物带回来给她，看来她一直都在顾总心里！
而且，顾总大概率没有看到网上的风波。不过就算看到了，他也是不在意，这个礼物就是最好的证明。
顾总最喜欢的还是她！姜茉根本和她比不了！
车上，李瑞频频偷看顾季臣。
顾季臣垂眸看着平板上的会议纲要，淡淡道：“有话就说。”
李瑞轻咳一声，似乎有些尴尬，让人一下子就能想到他说的肯定是和工作无关的事情。
“顾总，我就是好奇，您为什么没有生气。”
“你的意思是，我很容易生气？”
“不不不，不是。”李瑞急忙摆手，“就是姜小姐那么说您，您都不生气啊？”
又是垃圾渣男，又是万恶的资本家，甚至卖弄风骚这种词都出来了……简直就是从身体到人格的全方位无差别攻击。
但凡换个别人，李瑞都要怀疑那张嘴要被割了。偏偏姜茉还好好的，一点事都没有。
顾季臣在平板上写批注，慢条斯理的语调在沉暗的夜色中愈发显得冷静清贵：“我和一个醉鬼计较什么。”
“也是。”李瑞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酒醉的人说的话不能信。”
更何况，姜茉的醉酒还是他们顾总造成的，看来顾总这是内疚了。
顾季臣手中的电容笔却是一顿。
酒醉的人的话不能信？他不这么觉得，他倒是觉得酒后吐真言。
那个女人晚上说的话，大概都是真的。
她讨厌他。
所以她对他有过的暧昧和撩拨，只是她为了达成某种目的手段。她的心里一点都不喜欢他，甚至非常讨厌、排斥他。
顾季臣忽然发现，可能在她眼里，他和秦强那个狗东西一模一样。是她无比讨厌的、却又不得不去巴结讨好的人。
是不是该给她颁发一个“忍辱负重”的奖彰？
李瑞忽然听到顾季臣发出一声低沉的冷笑，不由得转过头去，恰好外边一抹流光闪过，映在顾季臣幽寂沉暗的眼睛中，显得冰洌狠戾。
李瑞心里一紧，他刚才说错什么了吗？怎么感觉自家老板的心情好像忽然变差了？
连带着车内的温度都好像下降了。
李瑞抿了下唇角，一路上没再敢吭声。
顾季臣回了顾家主宅，没想到大半夜的，虞婕这个非常注重美容养颜的人竟然还没睡觉，和顾愉笙窝在一起看综艺。
不知道是哪门子的乡村综艺，屏幕上是咕咕乱叫扑腾乱飞的无数只鸡，一个穿着灰扑扑运动服头上还沾着鸡毛的女人一边发出“咯咯咯”的声音一边在鸡群中手忙脚乱。
听见响动，两人齐齐转头，四只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
顾季臣直接上楼。
“不孝子，你给我站住！”虞婕出声，“连你老妈都看不见？”
顾季臣停下脚步，头也不回：“有事直说。”
啧，好凶。
虞婕和顾愉笙交换眼神：嗐，心情不好呢。
顾愉笙指了指电视屏幕，又哀求地晃着虞婕的袖子。
虞婕看着大屏幕上那个正在漫山遍野追着鸡跑的女孩，心下一定，问顾季臣：“我听说你把愉笙女神酩至酒店的代言撤了？”
顾愉笙垂着脑袋缩着膀子不敢抬头，但还是能感受到自家小叔沁凉的目光落在了她脑袋顶。
她也是没办法嘛，只能来求小虞了……希望小虞这个当妈的能劝动自家儿子，把这个代言还给她家女神，否则她真的没脸再见女神了。
“好儿子啊，你听妈……”
“不用说了。”顾季臣道，“放心，这个代言还是她的。”
顾愉笙反应过来后，一个箭步蹦到了顾季臣跟前，惊喜无比：“真的吗？小叔你没有骗我吧？”
顾季臣凉凉地说：“不敢骗你，否则你不得让小虞对我动家法？”
顾愉笙吐了吐舌头，轻轻去扯顾季臣的西装袖口，就要卖乖：“人家也是没办法嘛……”
“行了你。”顾季臣拂开她，兀自上楼了。
顾愉笙愣在原地，缓慢地眨了几下眼后，终于察觉到了哪里不对劲。
“啊，小虞！”她尖叫一声跳回了沙发，“你看见了吗？”
“什么？”
“我小叔，他……他衣衫不整！”顾愉笙宛如发现了新大陆一般，“他穿真空西装！就是里边什么都不穿，外边只套西装，隐隐约约露肌肉的那种！夜店男模最爱穿的那种！”
虞婕呼吸一缓：“你是说他去当男模了？”
“不是！我怀疑，我小叔有喜欢的人了。他穿得这么风骚……啊不是，性感，肯定是去勾引谁了！”
说罢，顾愉笙又看了一眼屏幕上还在和一群鸡作斗争、跑得气喘如牛的姜茉，心里拔凉。
完了，他小叔都能放下身段去卖肉勾引的，肯定是他很喜欢的。
那她女神还有机会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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