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青越百里劲射,远程狙杀。
曲九州踏碎虚空,徒手杀敌。
一远一近相互配合的承天卫暗军,专为杀人而生,可谓天衣无缝。此时,冷家负责守城的龙门派弟子也如潮水般涌来,加入战局,战局形势瞬间逆转。
东面,冷双儿归入冷家剑阵,伏羲剑化为阵眼,龙门派数百高手剑势如虹,共同铸就了剑都首屈一指的剑阵——百凤剑阵。
剑气所到,百凤朝天。
北陵军上千人马丢盔弃甲,被搅入这剑阵。
化作齑粉。
北面,曲九州深陷黑豹营训练有素的军阵捕杀,却如入无人之境。
拂手揽明月。
再伸出一双大手,往下一压,上百军马四肢寸断。
只见他丹凤眸子轻轻眨动,长呼一口气,见那剑阵凭空毁去一半鼎剑阁的壮观场面,一脸神往道:“这便是闻名天下的百凤剑阵,果然厉害,只是可惜了,若阵眼不是那小丫头,换成冷君山的话,又是另一番景象了。”
说罢他眼角微垂,眯眼看向高处不知射了几箭的图青越,轻声道:“还当真了?”
曲九州冷呵一声,看向天幕。
两剑剑意滚滚,将天捅了一个窟窿出来。
素来狂傲的曲大宗师伸出一只大手,眼神平淡道:“那就来吧。许先生没戏,不过这些杂碎犯在本座手里,来一万人也不在话下。”
并未夸口。
这一日,可见擎天青衣杀神手无寸铁,徒手生撕万剑山。
——
——
南陵,青龙湖畔,苍梧山巅。
仙雾弥漫,山林掩映,飞瀑如练,悬挂前川。
今日乃苍梧派之大日子。自前任掌门言仙手飞升仙界后,江湖豪门苍梧派便由仙手剑仙言东梧接任掌门。此后,新掌门立下规矩,若非异变,宗门将闭关二十年,远离尘世纷扰。
天下第二的言仙人已逝,本就人才凋零的苍梧派后继乏人。这些年来,仅有一位登上老武评前十的仙手剑仙。今日众弟子齐聚山门,乃是为恭迎少掌门春桃出关。
言仙人飞升前夕,从门徒中遴选出最具武学天赋的十二人,传授衣钵,身姿绰约、貌若天仙的春桃便在其列,且位列十二人之首。
言苍梧对这十二人全力教导,毫无保留,至于能否领悟,全看个人造化。仅短短半年,这十二人皆已成二品高手,而美人春桃更是将于今日突破武者瓶颈,踏入一品之境。
掌门言东梧毫不避讳地放言,年轻一代中,谁能率先进入一品境,谁便是下任掌门。
如此看来,这掌门之位,非她莫属。
要是听说将来的苍梧掌门曾被刘子明收为婢女,那刘大人该有多得意啊。
只是这事知道的人不多,门中对春桃的即将接任皆无异议,一则畏惧父女二人在门派中的地位,二则都觊望着有朝一日能得春桃青睐,对她心生向往。
也有自知无望者,将目标转向她的妹子秋水。同为言东梧之女,秋水虽貌美有佳,身材却却逊色姐姐许多。
秋水人天资平平,不在十二人之列。
她面容姣好,性情却如清水般与世无争,不仅不爱练功,归山近半年后,更是痴迷于看字。整日蹲于青龙湖畔瀑布处,凝视冷双儿留在山壁上的刺字。
常常遭受家族长老的责备,掌门父亲言东梧虽护短,却也暗自焦虑,如此下去也不是办法。既然不喜练功,那就嫁人。他私下为其寻觅合适的夫婿终于在门中十二人中挑中一名武功人品都是上佳的男子。
最重要的是此人,对秋水更是一片痴心。
除去修行门中功课,便是在瀑布台陪秋水看字,一陪便是半年。今日是少掌门春桃出关的大日子,他也缺席不在,此刻陪着秋水又在瀑布台前看字。
瀑布台,疑是银河落九天。
腰悬青丝宽剑,宽衣博带的谦谦公子犹豫了一下,终是忍不住,好奇道:“秋水姑娘,你整日看这字不无聊吗?”
秋水眨巴眨巴柔美的眸子,“不无聊啊,多有意思。”
她想了一下,“你无聊吗?干嘛陪我?”
男子轻轻摇摇头,“美人看字,你落在我眼里即是风景,我也觉得有意思的很。”
秋水对这种花言巧语并未流露出什么兴趣,她哦了一声,又将目光移向壁字,依旧是铿锵有力的“大湖借道”四个大字。
“你姐姐今日出关,你不去?”
“不去。”
“那等我入得一品,你会不会赏光?”
“不会。”
“……”
男子本就不擅长没话找话,他常携精心备好的食物,陪伴在侧,在秋水看饿的时候递上,又备女子冬衣,在她冷的时候给披上,若是寻常女子,或许早已沦陷于他无微不至的关怀,可秋水却恍若未闻,毫无反应。
今日,他突发奇想,将从师弟处听来的八卦讲与她听,本未指望能有成效,岂料秋水竟破天荒地开口询问。
那八卦与一男子有关,犹如话本小说。
讲述有一当官的走南闯北,在两陵间做出许多惊人之举,名声大噪。他自京歌,去过岭南斗贪官,也在南漳郡揭露女子人口贩卖的肮脏生意,停留江南斗财主,灭山贼,在国战危难之际北上大漠,于疆场上运筹帷幄,推动两国停戈和谈……
男子将听来的话本小说一一道来,秋水一脸向往。
听的入了神的秋水三个月来头一次露出了好看如朝霞的笑容。
男子心头大动,缓缓神后微笑道:“秋水姑娘,对这个感兴趣?姜某还知道更多的。”
秋水眼神熠熠,瞪大双眸,期待道:“你说你说。”
男子欲言又止,迟疑片刻后故弄玄虚道:“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姑娘既然感兴趣,难道不想亲自见见这人?到底是传奇人物还是江湖骗子……”
秋水抿嘴道:“是真的,我见过他。”
姜姓男子并不意外,平淡道:“秋水姑娘和春桃少掌门在江南的事,我也听说一些。”
秋水脸色一凛,警惕道:“你怎么知道?”
“听云游天下归来的师兄们提起几句,没想到竟是真的?你……喜欢他?”
秋水蓦然间发怒,纤手一抬,姜姓男子腰间的青丝剑噌的离鞘而出,刺向男子的脖颈。
男子瞪大双眼,咽了咽口水,那剑尖触碰在肌肤上,寒意传遍全身。
“再胡说,我就刺你个窟窿。”
秋水轻轻挥了挥手,青丝剑自行归入男子腰侧剑鞘。
男子呼出一口浊气,苦笑道:“秋水姑娘,这不是门里的手段,你会驭剑?”
秋水点了点头,算是默认了。
姜姓男子看了秋水一眼,小心翼翼试探道:“掌门传授你的?”
秋水摇了摇头,指了指峭壁上的大字,“看着看着,便会了。”
姜姓男子惊叹道:“观剑字悟剑道,原来老掌门也有看走眼的一天,依在下看,姑娘如今的天赋还在你姐姐之上,只是我有些好奇姑娘能做到何种程度?”
秋水将青葱小指顶在下巴处,认真地想了一下,答道:“什么程度我也不清楚,不过我知道比在江南时遇上的那个用刀的南宫公子差了不少。”
姜姓男子宽慰道:“你父仙手剑仙不说武榜登名,就剑道一门可跻身天下前六,想来姑娘以后成就绝不会低于掌门。”
秋水叹了叹气,无奈道:“又有什么用呢?又不能下山,这山门中能让我感兴趣的便只有这剑刻大字。”
姜姓男子嘴角一勾,低声笑道:“姑娘想下山有何难?姜某有个法子,或可一试。”
——
——
雪止雨霁。
在曲九州的揽青天神功与百凤剑阵的双重夹击下,北武军的伤亡已难以用“惨重”二字形容,黑豹营一千重骑几乎全军覆没。
杨丹心双眼布满血丝,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苦心培养了近十年的心腹铁军,变为一具具冰冷的尸体,心情沉重至极。
他与这些军中兄弟生死与共,也曾一同挨过老伍长的责骂。曾记得老伍长谆谆教诲,互为后背者可托付生死,沙场磨砺方显真情。他们整日将脑袋拴在裤腰带上,于他国国境潜伏提心吊胆,暗无天日地进行着侦查与反侦查,暗杀与反暗杀。正是那些杀戮征伐的血火岁月,才铸就了这支在黑焰军中战力排名前三的凶悍之师。
凭君莫话封侯事,一将功成万骨枯。
身为王朝之将才,即便至最后一刻,为顾全朝廷之大计,他也无悔遣派这支强军奔赴剑都。然而身为他们的兄弟,他实在不忍一人在他乡殉国。
若人终有一死,未能战死于沙场可能是他们莫大的遗憾,只可惜他们至死也不知道他们只是一场无聊的权力争斗的牺牲品。
知道真相的二公子愧不能言!
他紧握七星宝刀,掌心渗血,目光如炬,死盯着眼前敌人。今日之战,不死不休!即便身处如此绝境,他也未被怨恨蒙蔽心智。军中生涯锤炼出的沉稳性格,使他即便泰山崩于前,也能面不改色。他在乱战中冷静分析万剑山局势,寻找扭转败局的契机。此时,剑都和南陵人稳稳掌控局势,朝廷重兵由攻转守,被冷家剑阵压制,难以翻身。又有承天卫刺客骚扰暗杀,应接不暇。
大军鱼虎营中虽有四名朝廷编外二品江湖高手助战,却也只是杯水车薪。这四人若单独对阵冷家剑阵,或许还能抵挡;然而面对天降强援,却毫无还手之力。大宗师曲九州以一敌四,不到十回合,便将四人四肢摧断,一一击毙。
而那图神箭也不负盛名,上了战场的图青越如鱼得水。刘子明赞叹道,今日不止携十只铁箭的箭道第一人委实可怕。想来年轻的皇帝让如此绝世箭手做一名刺客,实在不是什么明智之举。只见图青越弯弓如月,连珠发箭,北陵上千军马的尸体,很快堆积如山。
二公子脸色发白,抿唇暗道,朝这两人下手赔上性命也没戏,旋即他将目光上抬,便见笑意浓浓的锦衣公子端坐鼎剑楼一半楼阁的废墟之上安然喝茶,气定神闲。
四周无一人护卫。
杨丹心扯了扯嘴角,朝天边大喊一声,“许先生,借一剑。”
天幕之上,一个奇门法盘凭空而来。
化为一柄道家飞剑。
杨丹心乘剑而上,七星宝刀凌空砍向那颗比自己还要俊美几分的头颅。
刘子明居高临下眼瞥见一道寒芒自下向上刺来,似笑非笑,轻轻丢出瓷器玉茶盏。
废墟一侧自有一名丰神俊朗的贵胄子弟持戟而出,脚踏茶盏,以一击沉天落八方的坠落式将直冲云顶的杨丹心打落尘埃。
全程看戏的刘子明又添了一壶茶水,笑了笑,举杯敬道:“关世子家学渊源啊。”
气质儒雅,手段却狠厉的世子殿下挥动百斤大戟,戟刃接茶杯,轻轻一挑,茶水入肚,说道:“谢大人好茶。”
感觉到一丝不对劲,刘子明忽然停下来倒茶的动作,艰难地挤出了一张笑脸,缓缓回头。
世子殿下关雎元突然反戈,一戟挥向刘子明胸前,冷声道:“叫你的人停手,不然取你性命。”
刘子明微怔道:“世子殿下……你是北人的卧底?”
关雎元忽地纵声大笑,抬手撕下一张人造面皮,露出如恶鬼般丑陋的面容,声音也骤然变得沙哑:“刘子明,我并非什么废物世子,我乃南疆巫师门下的莫里沙。”
刘子明下巴被大戟寒刃抬起,皱眉道:“自红鲤城相遇的都是你,那真正的关世子在何处?”
莫里沙吐出一口浊气,嘲笑道:“你们南陵人,自身难保之际,还如此关心他人?无妨,告诉你便是,我易容成这废物世子已有一年之久,至于那废物……自然是早已被我剁了喂熊。”
刘子明脸色一沉:“如此说来,承天卫在陇西的布局,皆在你的掌控之中,你背后是谁?北陵的皇后,还是秦清泉那老狗?”
莫里沙阴恻恻一笑,“猜的都对。”
他一掌将刘子明整个人拎起,喝道:“下面的人听着,都给老子停手,不然我就将这小子挫骨扬灰。”
此言一出,两方的厮杀戛然而止。
图青越将箭头转向鼎剑阁,朗声道:“莫里沙!!!”
箭矢穿空离弦,略过刘子明的下摆,直刺假世子的大腿。莫里沙拎起刘子明身形一侧,躲过这一箭夺命,怒骂道:“妈的,他是来杀你的?”
双脚悬空,青筋浮起,呼吸困难了许多的刘子明苦笑道:“我说他……是来救我的……你信不?”
莫里沙五指刺入刘子明的脖子上的肌肤,抓出五指血斑,跳脚道:“再有一次,我真的杀人了。”
话音刚落,自有白鹤行御剑飞十里,化作一道白光刺去。
莫里沙恼羞成怒,白鹤行虽然依旧刺空,自己却被十里剑气波及,在本就破相的脸上划出一道可怕的血痕。
偷袭不成的南宫少卿收剑入鞘,闷不吭声。
一连两次遭人挑衅的莫里沙脸色阴沉地望向手中的刘子明,眼神凉透,像看一个死人。
刘子明一脸尴尬地笑了笑,双手抓住那只脖子上的铁手,心虚道:“那个……我说不认识他们,你信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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