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边炸起一声惨叫,原来是那竹笛直接穿透了黑衣人的手背。
然而竹笛力道控制得异常精准,没有伤到谢酒棠脖颈半分。
“咳咳咳!”甩开肩上的黑衣人,她一手护住脖颈,一面如获重生般大口地喘着气。
还不等她晃过神,衣领一紧,就被人提着轻飘飘退出了那龙潭虎穴般的阵法。
熟悉的君影草的气味让她全身一僵,她想扭头看看近在身后的那张容颜,耳边掠过的风却让她怔愣了一瞬。
在落地时她神智已恢复清明,然而天煞地绝的攻势也已逼近。
闭了闭眼,最先莫名的对白深容的怒气已被暂时压了下去,她也终于看清了眼前的形势,退到了白深容身侧,就见他袖底划过一道明晃晃的亮。
“老三!老四!当心他袖底使的短……”那领头人话还未说完,被他提醒的那两人一前一后已被割喉,皆是一刀毙命,伤痕齐整专挑死穴。
“老三老四!”
出手的不止白深容,还有谢酒棠,两柄短匕,一柄是白深容自己的,另一柄是他趁手扔给谢酒棠的的。
出手时一前一后跟着,合力杀死了跟在方才手背被穿透的黑衣人身侧的另两人。
那两人不及交待一句遗言便惨呼一声倒地不起了。
“带上老三老四,撤!”那领头人见势不妙,心知今日讨不得好处了,掉头收手就命几人撤手。
喊罢那首领将那死去两人身上的短匕抽出重新向白深容两人疾射而来。
白深容与谢酒棠不急不缓地接下,然再定神望去时,连同地上的尸体,天煞地绝几人已杳无踪迹。
谢酒棠蹙眉看向身侧,见白深容没有追上去的意思,便也没自作主张。
垂首想着他究竟有没有发觉方才那枚透骨钉,她烦躁地用脚尖磨了磨地面,一抬头却恰好直直撞进那双清冽空濛的眸中。
“……”谢酒棠强压心虚,硬着头皮道:“楼主有事?”
否则看她干嘛?
“无什,只是觉得你方才使那手和我六年前认识一个故人很像罢了。”
呵呵,谢酒棠在心底冷笑一声,腹诽道小爷可没你这样的故人!
面上仍不动声色:“哦,原来如此。”
此时白深容面上已全然找不出先前替谢酒棠拦下那一击隐隐携着的怒气了。
“逃出阵外,又跟回来,也是为了不扣月钱?”
“我……”那不是你提回来的吗?难道不是你把小爷提、回、来、的、吗?!
谢酒棠觉得白深容最近很不对劲,她宁可他仍旧像当初将她说关就关进浣骨楼,而不是现在这样每日与她犯病似的诡异交谈。
无可奈何地点点头,谢酒棠顺便违心地表一表自己的忠诚:“自然不是了,银子固然重要,但终究是抵不过楼主安危的。”
“呵……”又是一道低低的笑。
谢酒棠很不想承认自己是个对美色毫无抵抗力的人,尤其是在自己讨厌的人的面前,但事实就是,她确实被那低沉的声线和轻敛的眸光蛊惑了。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闪躲着视线看向别处,却发觉那袭白衣上从容优雅搭着的如缎墨发竟比她还顺上几分。一个男子不仅模样惑人就连头发丝也比长得比她好,真是……其他女子见了恐怕也无地自容。
“刚才来的‘天煞地绝’是镜花宫的人?”轻咳一声掩饰住自己嫉妒的神色,假装不经意地打破死寂。
“天煞地绝不一定是谁的人,只是跟着玉麟令,就好比六年前他们还在风雨故,如今又帮弑天盟做事。”
“哦。”
谢酒棠不知道他是有意还是无意总提起六年前,但面色总归有些不自然。
“谢九。”
“在。”
理不清缠绕的思绪,答话也答得漫不经心,谢酒棠甚至根本没意识到他在问什么。
“你平日最喜欢做什么?”
“掷骰子打马吊斗蛐蛐逛花楼。”
闻言白深容若有所思:“那最擅长做什么?”
“逛花楼。”
“你叫什么名字。”
“谢酒……”她本想继续漫不经心地答话,但此刻猛然一惊!生生将那个“棠”字掐死在了喉中!
白深容点点头,不语了。
对话结束后,谢酒棠走了几步,忽然愣了愣,抬眼时墨玉眸弥漫着朦胧的水雾,突然有些想不起在名字那个问题前自己究竟答了些什么,懊恼的皱了皱眉。
走了一会,她停下脚步回看,疑惑道:“来时的马车呢?”
“绝音会赶上来的。”
“哦,那就好。”幸好不是一直两个人待着,谁知道还有没有下一次刺杀在等着。
“谢九。”
“在。”
“去打水给本楼主净手。”
……
她怎么就忘了这是个难伺候的主儿?转念又想到白深容方才拎着自己,虽说只是衣领,但确实是碰到了,也难怪他要清洗了。
咬牙替他弄来一盆水,佯装看不见白深容对水质的嫌弃,她坦然地立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
净手后,谢酒棠便只默不作声地跟在后面拖着步子走,天色渐渐暗下来,被冷汗濡湿的掌心被掠过的微风吹得一颤,她抬臂拨弄了下方才被拎过的后领,触手仿佛还残留着一丝温热,绵密感酥酥麻麻地自指尖传过来,她狠狠拧了拧眉,放下手。
然而等天色全然暗下来时,绝音仍旧没赶上来。
白深容不紧不慢的脚步停在前方不远处的一间客栈前。
谢酒棠及时地跟着停住以免直直撞上,那客栈顶部两盏红灯笼在风中晃悠,摇摇欲坠。
这家客栈可比他们来时路上休憩的那家还要简陋。
谢酒棠估摸着倚魂楼的白楼主大概是住不惯这类客栈的。
然而,滴答,滴答,滴答滴答滴答滴答滴答……
雨势不小,不一会儿雨水便盛满了客栈门口凹凸不平的青石上。
唉,谢酒棠暗叹口气,伞还留在马车上,只好盼着绝音能今早赶上来了。
白深容倒没有犹豫半分,施施然踏进客栈。
进店后谢酒棠发觉这店里倒比店外要精致些,桌椅摆设一应俱全。
“哟,两位客官,打尖还是住店啊?”问话的店小二话里听不出几分热情,掌柜像是没看见客人般仍旧闷闷地瞧着账本,拨弄着算珠。
照着白深容的意思,谢酒棠要了两间房和几碟小菜。
“要茶还是酒?”
谢酒棠以为白深容会要茶,却不想他单问道:
“有什么酒?”
“那可多了,碧香,白桃,花雕,竹叶青,还有自酿的秋露白。”
“那便来坛竹叶青。”
“好嘞!”
挑了张桌坐定后,谢酒棠正起手给自己也倒杯竹叶青,往嘴里送时,一声娇唤蓦地传来:
“呀,这是……白公子?又见面了,真乃缘分。”
这一声黏腻娇柔百转千回的“白公子”直接让猝不及防的谢酒棠一个转身低头将那口竹叶青“噗”地喷在地上。
跟着来的还有一股浓重无比的脂粉味。
这声音她记得,是那个先前去镜花宫路上碰到的坏了她的算计,给白深容打净面水的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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