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后,照您看,该如何办呢?”刘彻低头。“怎么办?杀了那灌夫,灭族都够了!谋逆造反啊,你当是小罪过么。”太后话一出口,门外的子夫几乎瘫倒,却听刘彻道,“好,好,就听母后的,儿臣这就下旨。”“还有那窦婴呢?”太后又问。
“他……他可跟这事情无关啊。”“什么无关?”太后厉声,“他袒护罪犯,也要罚!”“罚、罚!”刘彻依言,“窦婴为灌夫辩护的理由不当,将其关入宗正所属的都司空监狱,予以追究!”
“这还像话!”太后满意了。“那儿臣送母后回宫吧,”刘彻变得恭敬起来,“今天陪母后用膳。”
子夫倚着墙角,瞧着两人慢慢走了出来。刘彻手扶一脸盛怒的太后,默不作声。走过子夫,只是抬眼看了一回,黝黑的眼瞳里头是说不尽的无奈和惆怅,随即又收了回去,恭顺而木然。
子夫心口好像被狠狠击了一下,闷闷得透不过气来,直到人都走的没影了,仍兀自烦乱、困顿。终于一屁股坐倒在寝宫门口,揽臂抱住了头,却是什么办法也想不出来。
“小唐,小唐,你打听到什么了么?”子夫望眼欲穿的看着从外头跑进来的小唐,慌忙去问。“太傅,奴才问到了……”小唐凑过来,“灌夫被判了死罪,诛灭全族……本人已经被禁卫军拖出去执刑了……”
“啊?”子夫倒抽一口气,捂住了心口。小唐又道,“灭族之刑,定在秋后……”“那魏其侯呢?”“魏其侯被押解去了宗正府监狱,丞相史张汤负责查纠事实……”“这是什么意思?”子夫不明白。小唐苦着脸摇头,“奴才……奴才也不清楚,只是还听说,魏其侯夫人和长公主都为了这事儿,进宫来了。”
“她们……定是来替侯爷求情的。”子夫勉力笑了。
“卫子夫,卫子夫在么?”门外头,一个不太熟悉的嗓音高声唤着。小唐转了头,“哟,李公公,您怎么到这儿来了?皇后娘娘那里……竟得闲么?”
子夫听得“皇后”二字,打起了精神。
“唐公公啊,说哪里的话。”来人笑着作揖,“奴才这是替皇后娘娘带话来了,特地来请卫子夫卫姑娘……上福宁宫一趟。”子夫所有的细胞都警觉起来,看着来人,不及反应。
“李公公,您……是不是弄错了?”小唐很是机灵,“要是没记错,我可记得皇上他说过,若无皇上的允许,卫姑娘她……毋须前往福宁宫……”
“这……”来人愣在当场,看着小唐,接不下话去。“李公公,请回吧。”小唐举起了手,做送客状。“唐公公,可是唐公公,奴才却是奉了皇后娘娘的吩咐,来请卫姑娘去福宁宫……议事,”来人急切起来,“皇后娘娘和长公主说了,一定要卫姑娘帮这个忙……”
“李公公,”小唐显得愕然了,“这……皇后和长公主若解决不了的事,卫姑娘怎么可能办到?”“奴才怎么会知道,”来人苦着脸,“奴才只是负责传话的,究竟什么事情,奴才又怎能窥探?”
“我去!”子夫从里头走了出来,看着那人,“我是卫子夫,我跟你去。”“太傅……”小唐看着子夫,“这不妥,皇上分明关照过……”“没事,没事的,”子夫拢起了长长的裙摆,“娘娘也许只是有话同我说,我去去就回来的。”
走到来人跟前,子夫摆了摆手,“李公公,我们走吧。”
福宁宫,还是同往常一般豪华、辉煌。子夫跟着那李公公往里头走,却意外看不到什么宫人,偌大的福宁宫,透着一股莫名的萧肃低迷之气。行至内室门外,听到了里面隐约传来女子的哭泣声。
因心有顾忌,子夫不免脚步慢了些许。
“啊……”肩头是不轻不重的一下,子夫踉跄朝一边退,却被一双手给及时拉住了。“奴婢……该死,撞到了娘娘,”那声音非常恭敬,可是却和那双手一样的冰冷。子夫看着陌生的脸孔,笑了笑,“不要紧。”
“皇后娘娘、长公主已经在内室等着娘娘了。”那宫女退后去,没入门柱的阴影中。“卫子夫,是卫子夫到了么?”里头的声音打断了子夫的追究。
“奴婢卫子夫见过皇后娘娘。”子夫入内便屈膝行礼,余光见到陈阿娇扶着一个贵妇样的女子坐在榻上,果然长公主也在,“奴婢见过长公主。”稍转身对住馆陶公主又行礼。“起来吧。”长公主抬手,“卫子夫,坐吧。”言语的客气让子夫又是个意外,看着一向高高在上长公主所显露的客套,愣是没想明白其中的究竟。
“……长公主,您和皇后娘娘救救我们家侯爷吧!怎么说,你们也是咱窦家的血亲呀,”那哭泣原来从陈阿娇身边的妇人口中传出,“劝劝皇上,刀下留人,刀下留人呀……”子夫明白过来,原来她竟是窦婴的妻子。“母亲……”陈阿娇轻轻拍着那夫人的肩背,蹙眉看着长公主。
子夫瞥眼见到皇后榻上的被褥底下露出一丝月白色的东西,跟暗红的床褥在一起,略有突兀的感觉,不过也不及细想,听到这边的长公主已经出声了。
“哎,我说嫂子啊,”长公主摇头,“你可别以为现在还是当年老太太在的时候,我们窦家的话现在谁还会听?别说我了,就是皇后又能见得皇上几次?”陈阿娇默然,转过脸来看过一眼,子夫没瞧见以往的忌恨,只是冷漠。低了头,不吭声。
“要是我们窦家人去说话,没准皇上还下手狠些呢。现在才知道人情冷暖啊。”长公主无奈,眼神瞟过来,“不过,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我这不是替你找了个人来么,她也许可以在皇上面前说上话。”
子夫风闻长公主这样一说,立刻心下一紧,她……在说谁?抬起头的一刹那,看到长公主正瞅着自己看呢,那窦妻顺着她的目光过来,同样落到自己身上。子夫吓一跳,连往后退了两步。
“娘娘,是这位娘娘么?”窦妻立刻来了劲,简直就是久旱逢甘露的欣喜,从榻上下地就直扑过来。子夫连连往后让,却还是被她抓住了裙摆,“娘娘,求求您,救救我家侯爷吧。”
“我……不是娘娘,”子夫又要拉人,又要解释,颇为狼狈,“我……哪有办法救魏其侯啊。”“您在皇上面前说得上话啊,”窦妻只管扯着子夫的衣袍,“您求求皇上吧,求求他放了我家侯爷吧。”
“皇上没说要魏其侯的命啊,”子夫无奈,“只是灌夫的事情涉及魏其侯,所以才……要魏其侯协助调查。”“可是侯爷被御林军带走了,是关在都司空监狱,那地方,任谁都是有去无回的呀!”窦妻哭泣着,子夫却着实愣住了。
什么意思?都司空监狱是死牢么?刘彻为什么要把窦婴送去死牢?真是吓唬他,还是存了心要他的命?心底的凉意就这么涌了上来。
“我家侯爷只是意气用事,他从来没有包庇过乱党,更不会谋逆啊。”窦妻一把鼻涕一把泪,哭得人都乱了,“娘娘,您想想办法跟皇上求求情吧。我们家会感谢您一世的。”“卫子夫啊,”却是长公主开口了。子夫闻声而去,连忙福了福身子,“我知道,我和阿娇以前有对不住你的地方……”长公主说得缓缓地,似乎在斟酌,“不过毕竟都是过去的事情了,何况你现在也没事,还得着皇帝的宠。可是我们阿娇……”她又去看皇后,陈阿娇不响,转开头去,她续道,“虽然名为皇后,可自从老太太不在了,皇上到这福宁宫的次数,你心里也清楚,别说一个月两次了,就是一年两次我看也不见得凑得上。我知道,你是个明理的人,知道好歹。我今天让阿娇请你过来,并不是难为你,只是……眼下我们窦家遭了大难,在皇上面前说不上话,只能求你了。”
子夫咬着唇,看着长公主说不出是落寞还是忧心的脸、或者是感叹今昔的失望。“卫子夫,我们都是女人,将心比心吧,谁不关心、担心自己的丈夫呢?”她显得诚恳,显得无助,“如果换成以前,我自会跟皇上去说,只是现在……除了你,我想还有谁的话,我那女婿的耳朵是能听进的?”“可是长公主,”子夫心中落落,“并非子夫有意推托,而是皇上是个决断、严明的主儿,他决定的事情并非奴婢三言两语就能说动的。何况这一次,魏其侯和武安侯……”
“我知道这次的事情很棘手,”长公主点头,“若不棘手,我和阿娇也不会拉下脸请你过来。只是,事关侯爷的性命,无论如何总得试试。”“长公主,您究竟要奴婢帮什么呢?”子夫还是心软了。“侯爷午时被关进了都司空监狱,几次要求见皇上一面,都被拒绝了。”她道,“皇上连辩白的机会不肯给,这不是存心要侯爷的命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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