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更多诱惑小说请关注微信 npxswz 各种乡村 都市 诱惑 第十章 五万两的卖身契
花妈妈素来少觉,能吃能喝,还未到中午呢,大言不惭,居然说要替雪婵姑娘赎身,她倒要瞧瞧。
“带足真金白银了么?”
大胡子转身:“雪婵,你回房收拾,一会儿我过来找你。”
上了二楼,走近花妈妈:“爷自然备齐了,花妈妈请吧!”
瘸阿七想瞧个究竟,却被大胡子拦在了门外,突然一道金灿灿的牌子闪过,花妈妈怔得目瞪口呆:“原……原来是金使到了!”
“好了!今日的话我只说一遍,去把雪婵的卖身契取来。”
花妈妈转身抱过一只铁匣,里面全是风华楼姑娘的卖身契,就像她的档案,随着她的去向,也跟着一并到了风华楼。
大胡子接过卖身契:“五万两黄金票,妈妈收好了!”手里握着一支笔,行云流水,从怀中掏出一方印章,用力一按,压低嗓门道:“交给风月阁主吧,他看后自会明白。”
花妈妈还是不明白,除了主人有这等权威,还会有谁能够轻而易举地带走雪婵姑娘。眼瞧着就能挣大把的银子,却突然销了妓籍,她还没有真正为妓,可惜,实在可惜。
“好!大爷真是阔绰呀,五万两黄金,一分不少……”
这些话都是说给外面围聚的姑娘们说的,个个面露羡慕之色,没想到雪婵这么快就有了好的归宿。
“江玉儿因大病不治,以二十两银子卖与荆红袖为奴,人银两清,生死自便……”
原来雪婵竟然是从另一家青楼出来的,二十两银子便决定了她的身价与自由,如今的她是多少二十两银子。
雪婵站在房中,离了风华楼,以前的衣服也是穿不上的,除了她自己置备的几身普通女儿家穿的衣衫,裹入包袱,望着屋子里的那些画,一张张、一副副都凝聚她的心血。取下那些人物图,点亮烛火,在铜盆中一并烧尽。
“雪婵,你的卖身契!”
接过,仔细地察看:“其实我并不叫这个名字……”
丢在火盆中,看契约化尽,她应该高兴呀,可此刻没有半点喜色。乞颜烈的事她听说过不少,原以为,他只是说说,可他将卖身契递过来的那个刹那,她真的信了。
要离开这里了,她竟然有说不出的不舍与难过。
明夜,她就是他的人了,总有一天,她会爱上他,就如他所期盼的那样。
不过半天的时间,雪婵被大远国使臣赎身的事像长了翅膀,传遍了京都每个角落,自然也传入了绿珠的耳中。
小姐自由了!
那么,小姐的计划会不会改变。
她真的会爱上那个使臣吗?
牙床内,大胡子拥着图娅,亲吻,可眼前、脑中全是雪婵的影子,她的笑,她的舞……
“该死!”
今儿不操练一下,明夜如何征服她。
可现在那东西不管用,似乎着了雪婵的魔。
“苏合,苏合!请雪禅姑娘!”
雪婵坐在琴前,今日的事太突然,一颗心被撩得乱七八糟。他让她重获自由,不再在男人之间,也不再身不由己,可她却决定了要逃走。
“雪禅姑娘,爷有请!”
已经很晚,这个时候叫她做什么。
刚进房,房门已合。
牙床内,图娅浑身赤裸,而大胡子也衣衫不整。
他奔了过来:“雪婵,你帮帮我吧!我……”
她不明白,为什么是她帮他。
这是他第一次用这样的口吻与她说话,是请求,不再是命令。
搂住她的纤腰,吻像春雨,落在她的脸上,滑向唇边。
脱去她的罗衫,看着她半裸的身体,抚摸着细腻的肌肤,只要看到她,他才会有感觉,感觉到自己狂乱的心跳,也感受到自己确实活着。
耳边全是男女欢爱的低吟浅喘,她不敢抬眸凝望,一颗心早已经飘了太远。虽同在牙床,可她仿佛与这里无干,早将自己置身事外。
图娅是他的侍妾,而他是大远国的太子,他早已经妻妾成群,儿女成群了吧。
她是不会爱他的,可是他成全她的自由,真的要把自己献出吗?
可以吗?
不知道!
她不愿意违心而为,可又不愿带着良心的愧意。
图娅香汗淋漓,和上次一样,爷连正眼都没瞧她一眼。在爷的目光中,她看到了从未有过的疼惜,不是对自己,而是对那个叫雪婵的女人。
“下去!”
赵雪木讷地整好衣衫,正欲下床,已被人搂入怀中,“雪婵,留下来陪我好吗?”
“我……”
“我知道,你放心,我不会碰你,只想拥你入眠。”
姑且信他,如果再不信他,她会良心不安。
她轻柔地点头,和衣躺在他的身边,最初她会担心,他不守承诺,可实在太疲惫了,没过多久,眼皮打架,她也沉沉地睡去。
睡梦中的她,眉毛微锁,似有万千心事无法消融,即便是忧,她也可以忧得这么美。
“你是我的!”他亲吻着她的额头。
这家伙根本就是虐待狂,喜欢他的女人不要,偏喜欢纠缠不爱他的人。
他蹲在床前,像欣赏一副画,定定地看着床上的女子,她的睫毛很美,长且翘曲,整张脸上寻不出半点瑕疵,像一块完美的玉,似一朵初绽的花蕾。
“雪婵,明日我们成亲吧?以天朝的习俗……”
她根本就不爱他,虽然有愧意,有歉疚,却唯独没有好感与爱。
“不说话,就是同意了。那我这就令人去告诉天朝的重臣。”
“不,我不配。”她怎么可能嫁给他呢,无法说服自己嫁给一个不爱的男人,还是一个妻妾无数的男人。当他举起鞭子打她的时候,对他的恨便种在心中,后来,他又当着她的面与别的女人欢爱,这就是侮辱。虽然她不会介意,却极大了伤了她的自尊。
“好了,今日我便不能陪你了。晚上再来瞧你!”
这家伙又玩什么花样,宁可他咄咄逼人,霸道任性,可现在居然对她温柔百倍,装出来的吧。爱一个女人太狂热时,是否可以说明,丢弃一个女人时便可以做到残忍绝情。
不,她一定要走。大不了,将来还他五万两黄金,她相信,依她的能力,一定可以的,就算是十万两黄金她也能偿还。
本想出去走走,可后面竟然跟着一个人高马大的侍卫,除了她上茅厕,只要她能到的地方,他便寸步不离地跟着。
午后,绿珠来了,两人在房里说了一会儿话。
“小姐,还走吗?”绿珠压低嗓门。
她肯定地点头,走,一定要走。
“绿珠,一会儿你去帮我买些蜂蜜,最好的那种。另外,去买这样东西……”
“是!”
听了绿珠的介绍,她所安排的事早已经备好了,红珠夫妇为了配合他们逃走,今儿一早就离开京师,看样子好像是回肃州老家了。猪肉胖子自小便是孤儿,长大后跟人学了几天杀猪,然后在京师卖猪肉。如今有了妻室家人,经不得红珠的枕头风,答应了离开。
他们一走,绿珠便无了后顾之忧。况且雪婵向来对身边人大方,两千两银子够他们回老家买几十亩天地,置一处较好的庭院。
“雪婵!”
大胡子,不,他叫乞颜烈。
站在门口,看着正弹琴的赵雪,满脸欢喜:“天朝皇后今儿也听说要娶你的事了,你看,还特意下旨赐婚呢。”
老天,这一次的玩笑开得也太大了。
皇帝佬儿怎么就下旨赐婚呢?
“喏,这支凤钗……”
听乞颜烈说话,赵雪方才回头:体形高大,一张脸轮廓分明,乌黑的眼睛炯炯发光,这是一个英俊而又阳刚的男人,穿着青色的天朝服饰,衣袂飘舞,显出他高大伟岸的身影。
发花痴呢!
她不该被他的外表所迷惑,难怪传言说,他是大远国最英俊的男人,的确是个美男子,恐怕这副模样难有几个女人抵抗得住。
不,她不可以动心。更不愿意加入到他的妻妾队伍之中,她是赵雪,她的丈夫便只能有她一人。失身心爱男子倒也罢了,即便他美,他帅,她还是无法喜欢他。
“今儿是个特别的日子,我已经令厨房备了酒宴,你先回房吧,我换了衣服便过来。”
弃去了冷漠,她的声音温婉如水,眼帘低垂,猛然抬眸,灵光闪动,就是这样的抬眸、回眸,让他魂牵梦绕。
“好!这只凤钗,我放在你的锦盒里了!快些过来!”
天朝人挺大方的,一听说他娶了风华楼的雪婵姑娘,个个都道贺,有的当时就给了贺礼,还说明儿一早便会来行馆。
从柜中取出蜂蜜,连兑了两大碗服下,又令绿珠也饮下一碗。
换上她喜欢的罗衫,携着绿珠。
厨师已经摆上酒宴,不光有天朝的菜肴,她还特意要了几道大远国的菜式。
“绿珠,拿大碗盛酒!”
端起一碗酒:“这碗酒,祝贺雪婵重获自由之身!干杯!”
都道天朝女子温婉,可她竟然一饮而尽,这等豪爽有几个男儿有,看得乞颜烈目瞪口呆。
“干!”难道她有如此豪情,他又岂能落后,端着酒碗一饮而下。
“第二杯酒,是雪婵多谢殿下赎身之恩!”
“你……”
她是何时猜出他的身份,至少她已经知道,他是大远国的太子。
“殿下再不接酒,雪婵的双手就该酸了!”
接过酒碗一饮而尽。
她总是能找到可以让他接酒碗的原由,难得她释怀,已经是她的人了,还有天朝皇后的赐婚懿旨。
“今儿,不醉不休!”赵雪浅笑:“你怎么变成五个人了……一个、两个……哈,你会变的哦……”
装醉,赵雪最拿手了,每次公司有应酬,为了耍赖不喝酒,这招也最管用。
“绿……绿珠,给殿下倒酒……我……我”
扒在桌上不再抬头。
这是她与绿珠事先就说的,如果她扒在桌上,而绿珠上来继续斟酒、敬酒,势必定要将乞颜烈灌醉为止。
这家伙的酒量不小呀,颇有些《天龙八部》萧峰的不醉之风。这一点,赵雪也想到了,趁他与绿珠说话,将袖中的迷药粉尽数倒入酒坛。
“殿下快喝呀!小姐不是说了,不醉不休吗?”
“我要方便……方便……”
赵雪摇摇晃晃进了后面的房中,那里有只马桶,也顾不得仪态先方便再说。
什么,都喝了三大碗加了迷药的酒,他还不倒。
“小姐,我也要方便!”
“好……好吧!我正想大便呢,一起……去!”
两个人相互搀扶,这家伙还不倒,她们都快没辙了。
茅厕里臭气熏天。
“小姐,怎么办?”
“好了,你一会儿将买来的迷香点上,这是防迷膏,我给你来点!我回房换衣服,一会儿在前院大门左边会合。”
赵雪回到房间,换上事先备好的男装,将换洗衣衫叠在腰身上,又将肩膀叠高,就快过三更了,必须在西门城门关上之前离开这儿。
将事先备好的书信放在自己的绣帐之中,还有那只装满珍宝的锦盒也一并留下。
绿珠左右张望:这小姐怎么还不来,再不来,城门就该关了。一过三更那马车就走了,快来吧……
正在着急,身后被拍了一下,猛然回头,正欲大叫,只听一个熟悉的声音:“绿珠姑娘,走吧!”
两人一前一后来到大门,被看门的侍卫拦住去路。
“爷和江姑娘都喝醉了,我得去给他们买些解酒的药!”
还以为乞颜烈有多厉害呢,还不是醉了,倒了!
“去吧!”侍卫应了一声。
出了门,便往红珠夫妇以前居住的院子奔去,绿珠带来备好包袱,跳上马车,直奔西门。
“等等!等等——”
远远便瞧见两名卫士正在关门,近了,终于近了。
“怎么办?”绿珠望着雪婵。
“使银子!”如果今夜出不去,待乞颜烈醒来,她就必须得和他成亲。
二十两银子,两位卫士终于心动,将关上的门重新启开,马车一闪驰出城外。
“小姐,我们去哪儿?”
“去凤州!”
凤州在西南方,肃州在西北方,而只有雪婵知道,她真正想去的,其实是江南,虽然有些南辕北辙,可唯有这样,才能确保万无一失。
乞颜烈被苏合与图娅从睡梦中惊醒。
“爷——”
灵光一闪,今儿是他与雪婵大喜的日子。
“爷,出大事了!”
“什么?”今儿只有喜事。
苏合顿了一下:“江姑娘跑了!”
跑了?是他听错了吗?
他给了她自由,替她赎身,给她深情与呵护,甚至承诺会保护她,可她竟然跑了。
图娅递过雪婵留下的书信。
“烈:我走了!对不起,请原谅我的不辞而别。我知道不足以弥补你的伤心,不过你放心,当初赎我的五万两黄金,算我向你借的,三年后我一定如数奉还。这盒珠宝是我的一点心意,就算是预先支付的利息。请保重!”
她不但知晓他的身份,还知道他的名字。
跑了!
留下一句话,她便走了,毫无声息,让他怎么办?与何人成亲,辰时一过,天朝的文武官员就会前来道贺。
不,就算你走了,你依旧是我的人,天涯海角,我一定把你找出来。没人可以离开我,你尤其不能!
“图娅,换嫁衣!”
“爷……”
“婚礼不能没有新娘,从此刻起你就是雪婵。”
向世人证明,他娶了雪婵,无论她走到哪里,她始终是他的女人。大远国丢不了这等面子,他必须要保住大远国的面子,也保存自己的颜面。
回首近日,她的温婉,她的热情,全都是为了逃跑。
还他五万两黄!他笑,一个弱质女子哪能赚到这么多的金银。无论她走到哪里,一定会露面的,他也一定能找到她。
三年后。
京都,丽人坊。
最初卖首饰,近来又有了各式男女佩包、手包、挎包,款式新颖,还有许多身上的佩件,剑的小坠,折扇、锦扇的饰品,一应俱全,丽人坊近来又做起胭脂、水粉的生意。
如今一眼望去,七家铺面全是丽人坊。
秋天的风,带着丝丝凉意。三年一度的进贡之期来临,又是三年一度的秋考之际。
京都异常的繁华,而近来人们议论最多的莫过于,四皇子轩辕清平定南边叛乱。扰乱海边渔民生活的海盗陆续落网,渔民们又可以出海打渔。
南理国、大远国的使臣陆续进京。
乞颜烈再度担任使臣,坐在马背上,翘望着街道两边的店铺。
“丽人坊周年庆典!购物有礼品,走过路过千万不要错过!信物礼物物物皆有,深情痴情情情都真!快来呀!丽人坊重力推出,丽人坊胭脂水粉系列,丽人坊佩包系列,丽人坊服饰系列……”
丽人坊,正如其名,店铺门口站着一些年轻男女,手里拿着一些传单,店铺门口挂着一幅超大的布画,上面琳琅满目。
“那是什么地方?”
一个清秀娇俏的女子,坐在马车上,被那排色彩鲜艳的店铺所吸引,许多客官进入那里。离开的人,脸上挂着笑容。
赵雪曾想过,不再是名妓的身份,她会更洒脱地在古代经商,让身边的人都过得幸福富足。因为曾是名妓身份,她亦不能重回赵家,与这具躯体的亲人相认。不曾想赵义林居然派人回江南打听她的下落。
反正这几年,她专心钻研胭脂水粉,玫瑰山庄收了一位破落的以胭脂水粉为生的兄妹,因为她曾参观过一家颇有名气的化妆品生产厂家,知道一些配方,经近两年的潜心试验,丽人坊胭脂水粉终于上市了。明年的产量将会更大,玫瑰山庄后山已经有成片的玫瑰园。
七月抵京时,赵雪恢复了赵义林爱女的身份,成为礼部侍朗赵府千金。
赵义林回到府中。
“老爷……”
“大小姐呢?”
“回老爷,大小姐今儿一早就出去了。”
怎么又出去了?他这个女儿,因为自幼失散,养成了一副无拘无束的性子,回京三个月,相认近一年,那些日子她是呆在江南老家。
赵义林少年被发配,兄弟姐妹有**人,因为十几年前的林丞相被陷案,赵府受牵连,如今活着的姐妹,大哥一家四口就留下位公子赵子明,而三弟义松远在肃州奉山任县令,从十几年前分别到后来三弟官复原职,他就不曾见过。
今儿从孙府回来,听说三弟近日就要抵京。义杨还真是的,这么大的事,居然不与他这个兄长的联系。
“大公子回府喽!”
赵义林尚未坐热,听说子明回来,又转身站到院子里。
赵子明近来正忙着应付即将到来的秋考,数年前,赵家受牵,有官职的被发配苦寒地,妻儿皆被贬为奴。赵义林一位同窗好友郑霆,便在此时伸出援手,花巨金从官府手中买走了赵义林之妻,原想寻找赵雪舞下落,可那时竟打听不到,只打听到赵义林的侄子,便一并替二人赎身带回山野居住。
因故,赵子明是在二婶一手拉扯大,名为侄婶实为母子。林丞相案重审之后,赵夫人与子明重回真府,子明被遣往泉山书院去读书了。只在过年的时候回来小住半月。
“子明见过二叔!”
比过年时成熟许多,黑了却又长得结实了。
“大小姐回府喽!”
二叔曾多次在信中提到过这位堂妹,听说她便是丽人坊的东家老板。如今的京都谁不知丽人坊,买衣服、饰品、礼物都会去丽人坊。
赵子明回头时,却见从外面进来两个男装少年,走在最前面的戴着纱帷帽,后面跟着个清秀小厮。
赵雪进入大门,摘下头上的纱帷帽,不高不低地唤了声:“爹!”
“你这丫头又这种模样出去了,哪还有大家闺秀的样子……”
赵雪回头望着小厮:“小瑞,你在这躬听老爷的教诲,回头告诉我。”
“站住!你连听爹说话的功夫都没有吗?”
不是没有功夫,而是近两个月,她听得都快生茧子,实在不愿意再听。
“爹,丽人坊重新装修开业,近来的事很繁琐。你就不要再说了,难道你恨不得让天下人都知道,礼部赵侍郎的女儿是丽人坊的管事?”“你想说什么女儿都懂,我今儿已经累了一天了,有什么话明儿再说成不成?”
“还当我是你爹吗?”
不是当不当的问题,事实是:他就是这具躯体的爹。
如果可以,真不愿意认祖归宗,可是古代人似乎没有不认亲人的道理,这有些违背常理,所以她认就认了。
“爹……”赵雪见直说不行,拿出自己的杀手锏,“你老有什么话就快说吧,女儿浑身汗臭,我想回房沐浴。”
一边捏着赵义林的肩,一边娇嗔地依有父亲怀中。
“子明,跟我来花厅吧!”
赵夫人听说丈夫、侄儿、继女都已回来,拉着一个,由奶娘抱着一个就到了花厅。与丈夫团聚之后,赵夫人又产下一位娇儿,如今刚学会走路。
说起这位赵夫人年轻时候也可谓名满京都,被称为京都三大美人之一。几年前,有乡绅看中赵夫人的美貌,意欲刚娶,赵夫人一怒之下自毁容颜也保贞节。如今正被民间传颂,夸其为贞节烈女。
“雪婵,这位是你的堂兄赵子明。你一直在江南,没见过。”
借着花厅明亮的烛光,赵子明这才注意到:自己这位堂妹,居然生得闭月羞花,虽着男装,绝对是个倾国倾城的大美女。
“雪婵见过大哥!大哥安好!”
她落落大方,优雅地施礼,赵子明还了礼。
侍婢奉上凉茶,赵雪接过茶盏,畅饮两杯。
“今儿有两件事。你们三叔这几日就要抵京复命了。另外,皇后懿旨,所有五品以上在京官员家中未婚女子,明儿到御花园赏荷。说是赏荷,可大伙都知道,这是选妃。”
赵雪心中咯噔一下:“爹,你不要告诉我,这事与我有关。我可不想进宫,大伙都知道,你的女儿自幼失散,最是不懂规矩,眼睛除了银子还是银子,活脱就是一个女财奴。”说到财奴,她立即想到了一件大事:“爹,家里还有钱吗?能不能先借我一些。我差点忘了件大事,就两千两黄金……”
“真没规矩,我说正事呢!”
“爹,我也说的是正事。”压低嗓门:这件事她若不办,一辈子都会良心不安,“没有便没有,实在不行,明儿我去书华表姐那儿借些。”
“你又要做什么?”
“你只说有没有?最多两个月我便还你就是,这不是周转不开么?”
虽有流动银两,可那是不能动了,一旦动了,万一铺子里有事,连应急的都没有了。原本可以去银庄先借些,但是利钱太高,二则传扬出去对丽人坊的声誉不好。
“雪婵,明儿一早随为父进宫。”
“爹——”
“你若进宫,我便借你。”
真是只狐狸,罢了,她也只好应了。
“去!去!明儿我就去!”
大不了,她言语粗俗些,还不怕把此事给搅了。
一家人在花厅用过饭,各自散去。
泡在花瓣浴中真是舒服。
小瑞是赵雪在江南时收养的孤女,这三年一直带在身边,绿珠留在玫瑰山庄巡视管家,她的夫婿——方俊做了水粉堂的管事。
她一定要凑足五万两黄金,必须得尽快还与乞颜烈,她可背不起如此沉重的人情。
睡得正香,赵子辉的奶娘就在门外叫嚷起来。
“大小姐,该起床了!你还要随老爷进宫呢。”
她可不想做妃子,可是若不去,爹爹就不答应借两千两黄金。罢了,爹爹说的是去,可没说不能使坏。
被人选中需要颇费力气,可是不被人选中的法子却是很多。
看着铜镜中的女子,得想法子将她变成丑女才好。
脑海中闪过一词——恶搞,若在现代,一定被骂暴殄天物,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故意丑化的人不多。
每日天色刚亮,赵义林就准备上朝,天朝也有休息日十五天才有一日。
等着焦急,这可是觐见皇后娘娘,回头时,发现雪婵竟然将一张好好的脸涂画得乱儿八糟,连平白不用的胭脂水粉都一并涂到脸上。
赵义林看着夫人,气不往一处来:“你看看!你看看,这就是你的女儿,也不知道管管,成何体统,这般去见皇后娘娘,我们赵府上下二十三口都别活了……”
女儿自幼失散,赵夫人心中对女儿生出愧意,这孩子小小年纪就落在青楼里当粗使丫头,如今一家团聚,时时迁就、忍让。
“雪婵,跟我走!”
赵夫人生来一副好性子,拽着女儿就上了闺阁。
“雪婵,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事儿,我知道你不想做妃。可是,皇后娘娘可不是等闲之辈,无论皇上宠谁爱谁,后宫之中三十余载尊崇不变,这是何等的能耐。你这副模样进宫,还不让皇后治赵家一个目无皇家之罪……”
懂!可是她最初只想着捣乱,可没想过这样的装束会惹怒皇颜。罢了,她还是乖乖的进宫,反正今儿各家的官小姐们必是浓妆艳抹,精心打扮,就如御花园里盛开的花,姹紫嫣红,她权当自己是一朵路边的雏菊。
赵夫人出生书香门第,打扮起女儿来,丝毫不逊,不到半柱香的时间,一个楚楚动人、亭亭玉立的少女就站在赵义林跟前。
来到宫门口,大门未开,举目一望,周围全是各式各样的家轿,写着各家的姓氏,每顶轿子旁边,都站着一位官员,看来这是父亲陪着自家女儿来的。
“赵侍郎,哟……你女儿找到了!”
一个年轻官员走过来,与赵义林拉话,雪婵注意这个人很久了,发现他的话特多,总是在人群里转悠,不过二十四五岁,这么年轻必定不会有适龄的女儿,怕是妹妹也指不定。
“早就找到了,她一直在江南老家,前些日子才抵京……”
虽说是清晨,可是轿子里坐久了还真是闷得慌。
雪婵撩开窗上的帘子:“爹!爹——”
有一个帅且酷,而且还温文尔雅的爹真是不错,养眼又可撒娇,运用起她的小伎俩来,得心应手。
“怎么了?”
“爹,这里好闷,你让我出去一会儿行么?”
年轻官员听到一声脆脆的女子声音,猛然回首,立即就被轿子里的人给吸引住了:这就是赵侍郎的女儿。还以来,只有自家妹子才是最美的呢?相比之下,竟若云泥。
经历太多的风雨之后,赵义林变得谨小慎微,空旷石板地上全是一大片轿子,清一色都是身着朝服的官员,并未瞧见任何女子。他可不能带这个头,即便要带,这也是一、二品重臣的事儿。
“老实呆着!”
赵义林瞪了一眼,雪婵这样一问,他反倒不敢走远了,就怕趁他不备,这丫头就从轿子里溜出来。
哇,这么多轿子,这么多人,恐怕得有四五十人了。只要她不往太醒目的人群里站,应该不会被发现的哦!
爹说皇后选妃,是给当今皇上么?听说他就快六十了,真可恶,一大把年纪还找十几岁的姑娘做小老婆。这可不好玩呢,她不愿意,一会儿得想法子脱身才成。
“当——嘎——”
锣声震天一响,随着开门的声音,宫门大开。
门口站着两位太监,一位道:“上朝进殿喽!”
另一位道:“各家小姐,请随洒家来!”
尖着嗓子,因为锣声,外面突然寂静下来,原本不算太高的声音,此刻听到清晰。
雪婵出了轿子,赵义林自然少不了一番叮嘱,大致是不可以越礼,得有大家小姐的风范。
官员与小姐像事先说好了般,分成左右两列,一列侍读太监,一列随皇后殿的太监而去。
雪婵张望着长龙的队伍,都道春花秋月,这些年轻貌美的女子还真不是吹的,各有其美,或娇柔、或妩媚、或艳丽、或高贵……什么样的都有。
走了一段,雪婵回头,朝赵义林挥手,好像在说:放心吧,我不会惹事的!
“赵侍郎,那是你女儿?”
“正是小女!”
行进中开始与一班官员寒喧起来,往日谁也不愿意与他多说一句,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因为近来林贵妃又在后宫惹祸了,皇上已经冷了她快两个月了。而谁都知道,林贵妃得宠之时,第一个举荐的人便是赵侍郎,只因为赵侍郎是当年林丞相府中的得意门生。诗词歌赋无一不精,人又长得俊朗。
可如此,众人眼前一亮,这赵侍郎竟然有位倾城绝代的女儿,都以为自家女儿不俗,只有与众多美女站在一块儿,方才分得出胜负美丑。他们不俗的女儿、妹妹,竟被赵侍郎的千金生生比下去了。
穿过长廊,闻到一股浓烈馨香,是荷的清新,是蔷薇的芬芳……
“小姐,请先!”
雪婵身子一闪,站在一侧,让身后的女子先走。
如果没有猜错,这里便是御花园了,只有走在最后,她才能找机会藏起来,然后在离宫的时候才扎在人堆里,竟可以知道外面的一切,又不能被人发现,真可谓一举两得。
小桥流水,凉亭花园……清幽中不失华丽,一丛丛各色的花,各式的花,散发着各自的馨香,仿佛置身在花的海洋。
“皇后娘娘驾到!”
“淑妃娘娘驾到!”
“太子妃到!”
太监高喝,草坪上顿时乱成了一团。
“别跑,别跑……站成两列!”
有胆小的女子开始打颤,不由自己,眉目低垂,小心翼翼地注视着身边两侧的动静,连抬眸的勇气都没有。
高傲的女子,扬着头,挺着胸,翘望着花丛中过来的人群。
还有紧张的,拽着手里的丝帕,浑身拘谨,葱白十指不停地揉挫。
“拜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淑妃娘娘玉体安康!”
“太子妃玉体安康!”
除了皇后娘娘的千岁之声齐整,祝淑妃、太子妃,说什么都有,好在今儿的主角是皇后娘娘。
“平身!”皇后审视着脚下两列女子,这都是身家清白,出身高贵的重臣千金,“赐座!传茶点!”
太子妃的目光立即就注意到远处的白衣少女,一袭粉纱在众女中尤其醒目,虽然着粉衣的很多,可是她的灵气逼人,落落大方,不温不火。更重要的是,她正挪动身子,是的,她在躲。
太子妃眼瞧着她不一会儿功夫就退至假山附近,突然,她转身一跑,就藏匿了起来。
为皇子选妃,这是多大的恩宠,可这女子居然在躲。
皇后娘娘出来,便被几位素有往来的世家千金所围住,自然也有她娘家的侄女们。
太子妃回眸时,发现淑妃娘娘也留意到那个在最远处又突然消失的女子。
淑妃的嘴角绽出一丝笑容。
皇后与淑妃,都是当今皇上为皇子、王爷时候所娶的王妃、侧妃,一登基便随升其为皇后、淑妃。
几十年的风风雨雨,淑妃一直是皇后的左膀右臂,皇上贤淑忠厚的妻妾。淑妃膝下共育一子两女,皇后娘娘生有两个儿子,她们都是后宫生养最多的女人,其他的嫔妃也只得一个龙种。
当今太子,是皇上的第二个儿子,皇后娘娘的长子,除轩辕澈外,皇后膝下还有四皇子(康王轩辕清)。淑妃娘娘膝下乃是三皇子(禄王轩辕洛),两年前因王妃病故,虽有侧妃、侍妾两人,可她还想替儿子物色一个更优秀的女子。
雪婵避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这儿的花真的好多,全是蔷薇,而在这儿又能瞧见荷花池。盛夏的七月,天气很热,闻闻这朵,看看那朵。
那边有好多牡丹,都道十月牡丹,在这个季节能够开发实在不易。来都来了,不如去瞧瞧。
雪婵一路小奔,很快就走到了牡丹花跟前,俯下身子,小心翼地嗅着牡丹的花香。
太子下朝归来,正欲去御书房,远远地就瞧见牡丹花前站着个白衣少女,清灵脱俗,翩若惊鸿。在宫中,通常少有女子这样穿戴,心下好奇,折道就到了牡丹花前。
她微闭着双眼,一脸陶醉,似有万千思绪。
“你是何人?”
雪婵一惊,猛地回眸,整个人刹时怔在那儿:“太子殿下……”
同时吃惊的不光是她,连轩辕澈也一并怔住:她是谁?三年前,雪婵随大远国使臣远嫁他乡,有人说她死了,因为没人在大远国见过她。
再相逢,仿佛春梦一场。
无数次梦里,他为雪婵感伤,那么美丽聪慧的女子,居然死去。
大远国那样的荒漠之地,她那般娇弱的身子,如何受得。
“你认得本殿下?”
他还是有些意外。
她巧然笑兮,没有说认得,也未说不认得。
“你是……你是……”
相同的容颜,相同的笑靥,同样的清爽纯粹……不同的是,她更高些,也更妩媚清丽些。她生来仿佛就与这白色的牡丹相融,圣洁而脱俗,今日的她左右各挽了一个云髻,左额梳了偏发式,遮住半边额头,两朵粉色的绒花,还是那么简单却又令人心动。
“我该走了!”她不想再生是非,提着裙子飞野似的往那边奔去。
她是谁?
今日是母后、淑妃替两位皇弟挑选王妃的日子,母亲也说,丁良娣(太子侧妃)过逝也有些时日了,让太子妃在这些佳丽之中挑选一位良娣。
雪婵跑了一段路,抬眸就望见站在假山后小憩的淑妃娘娘,今儿她穿了一身天蓝色的华袍。
放缓脚步,是硬着头皮走过,还是问声安。
“淑妃娘娘如意安康!”
正欲退去,淑妃不紧不慢地道:“你是谁家的小姐?”
雪婵抬眸应道:“回淑妃娘娘,我父乃是礼部赵侍郎。”
“哦——原来是他!也难怪,总觉得似曾相识,确有几分你母亲当年的模样。”“你母亲近来可好?”
“回娘娘,还好,只是肠胃不适,沾不得荤腥。”
淑妃、杨香儿、安王妃,当年可是名动京师的三大美人。
“你这姑娘,不好好赏荷,到处乱撞。”淑妃有些责备,若做轩辕洛的王妃,这副性子可不好。
“回娘娘,下次不敢了!”
“皇后起驾回宫!”
两人正说着话,便见荷花池边的姑娘们在太监招呼下,已站成两列,雪婵有些心急。
“快去吧!再不去,就误了出宫的时辰。”
“小女告退!”雪婵退了数步,转身飞奔而去。
又重新站在最后面,太子妃远远便瞧见淑妃与这绝色女子说话,只要不让太子得手,什么都成。看来这丫头还挺有心计的,躲在假山后面,不过话又说回来,倘若她不躲开,只怕少不了成为众矢之敌。
今儿皇后询问了六七位小姐,也没说看中了谁,只是问了她们父亲的名讳与官位。
各家的父亲早已经在宫外相候,雪婵站在最后,火辣辣的太阳,晒得人头昏脑胀,正欲离开宫门,一个小太监飞野似地奔过来,拦住雪婵的去路。
“小姐的父兄在哪里任职?”
也问得太唐突了,雪婵看着小太监不知所谓。
皇后宫的主事太监瞧着面前的女子,先前怎么没瞧见,这人群中竟然藏了这等人物。一看来问的是太子宫的小太监,必是应了主子之托。
“小姐若是不说,怕小福子不会放你离开?”
主事公公还有些幽默,看似笑话,却是实理。
说还是不说,就算不说,别人还是能查出来的。
“回公公,家父乃礼部赵侍郎!”然后落落大方的回礼,怀揣着忐忑不安的心出了宫门。
雪婵走在最后,又被两个太监缠住说话,宫门外一双双火辣辣的目光都汇聚在她身上,大伙算是瞧明白了:这赵义林就快因漂亮的女儿飞煌腾达了。
回到赵府。
雪婵就被父亲、母亲给缠住了,硬是问宫里的情形。
“皇后娘娘只是问了几位小姐父兄名字、官位。”
“那……没问你?”
“是淑妃娘娘问的。”
赵义林歪着脑袋,难不成,今儿相中雪婵的是淑妃娘娘,禄王洛前两年死了王妃,也好,做了禄王妃好歹还是正室,总好过给太子做良娣。
天朝皇规,帝王一旦年过五十就不在宫外选秀女,虽然每过三年各地还是呈送美女进宫,却是为皇子们挑选的。
“爹,你借我的金子!”
赵义林愤愤地瞪了一眼:这个女儿,总是在他心情好的破坏情绪。不过,自她回来以后,赵府的生活还真改善了许多,女儿每个月拿回来的银子比他的俸禄还多。
家中积攒的金子,也都是她带回来的,如今不过是物归原主罢了。
“雪婵,你的东家是男是女?”
“爹,人家是男是女与你何干,人家待你女儿如同胞姐妹兄弟这便是了。”
也不知道这狐狸在打什么主意,莫名其妙追问起玫瑰山庄东家的事儿。如果告诉他,东家是他的女儿,他会是什么反应。
罢了,罢了,家中知晓她是京城丽人坊的管事便已经令他们大吃一惊,何况她还得故作神秘。
赵雪从管家那儿捧了两千两黄金回来,金灿灿的光芒耀得她眼睛发花。
真舍不得将满满五箱黄金送还给乞颜烈,可谁让她借了,人说话总得算数的。明儿一早就去钱庄,吩咐掌柜备好黄金。
只是……她总不能这个样子两面在乞颜烈面前,让人去送还好呢?
太子澈从御书房出来,小福子已经在外面相候多时。
“殿下,打听出来了!”
“什么?”
与父皇在书房谈了许久,早将先前的事给忘了,但到天黑自然还是会忆起,因为她的房间里还挂着雪婵的花影。
“回殿下,那女子乃是礼部赵侍郎的女儿。”
太子澈看着小福子若有所思:“礼部赵侍郎!”
因为林丞相的案子,赵义林人生起伏,赵家也历经磨难,听说赵夫人为保名节,自毁容颜。因为赵夫人,因为林丞相案,太子澈对这个赵侍郎有些印象。朝堂上,是个不爱说话的人物,少上奏呈,记忆中有过几次,却都是事关百姓的大事。
是巧合吗?
为什么那赵小姐与雪婵一般容颜,竟有过之而不及之处,淡定、宠辱不惊竟在雪婵之上。
“明儿午后,去赵侍郎家!”
回到太子宫,太子妃便将今日的事详尽地说了一遍,将皇后问过的几位闺秀都说了,只是不知道皇后是什么意思,既没有表现出任何一位的喜爱,也没说哪位的不好。
康王清前几年羁傲不逊,如今开始有个皇子的样子,带兵清南边海盗,八月便能班师还朝。到底是自己的亲生骨肉,皇后对轩辕清的婚事极为谨慎,丝毫不比当年替轩辕澈选太子妃马虎。
轩辕澈脑海中掠过赵小姐的影子,走近屏风,定定地看着那副《仕女图》,实在太像,不光神韵、动作,连声音都如同一辙。难道她真是雪婵,可又怎会成了赵侍郎的女儿。不说是赵小姐一直在江南老家吗?由赵家忠心的老仆带大?
“都三年了,殿下还忘不了她?”
太子妃想起那个赵小姐就有几分怒火,好在她并不曾出现在母后眼下,至少母后是没瞧见她。只要她成为某位皇子的王妃,她悬着的心就可以放下。
禄王轩辕洛颇有淑妃的风范,不温不火,办事沉稳。赵小姐若是嫁了洛,倒也是她的福份。与太子的妻妾成群相比多了份重情,与辕辕清的风流多情又多了份温文。
赵义林刚回府不久,便见一位太监上门,说是太子殿下到了。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这位太子常去国舅家中走动,然后就是太傅、少傅几家,突然来赵府还是头一次。
轩辕澈进入赵府,没去花厅,而是要求到书房看看。
书房中,挂着几副《玫瑰图》,这风格,这摆设竟然与雪婵的房间如此相似,连绘画的风格也不径相同。
是她,真的是她!
“这些画……”
“回殿下,这些是小女休来无事信手涂鸦。”
因为这几副花图,让整个书房显得温暖而生动。
奉还金银
“听说赵小姐是最近才回的京城?”
“五月抵京,以前都住在江南祖宅,与赵家的忠仆相依为命,好在小女倒也机警,这些日子在京城丽人坊主事。”
早有传言说,京城丽人坊的主事乃是个神秘的美貌少年,每次出门都戴着面纱,原来竟然是个女子,还是赵义林的女儿。
轩辕澈立即对这个女子产生极强的好奇。
“她……”直接问他,你女儿在家吗?能不能见上一面,却不知如何开口,人家到底是闺阁中的千金小姐。
正说话,外面一阵喧哗。
几个丫头奔跑匆忙。
“快来呀,大小姐又带好东西回来了!”
轩辕澈站在窗前,眺目一望,大门口站着位素衣少年,头戴纱帷帽,身后跟着一个厮,怀中抱着一只大盒子。
小瑞高声道:“一个一个的来,人人都有。大小姐说,这个月生意不错,让你们在亲友里好好宣传宣传,这些物什就算是给你们的赏赐。”“别抢,别抢!”
赵雪摘下纱帷帽,随手递于一边的侍婢:“这些是最近新出的饰样,称之为绢花,是江南上等特制硬丝所作,每个丫头一对,颜色随挑。”“你们都听好了,告诉你们的亲友,多多介绍人到丽人坊买东西,下个月的生意若是更好,我会给你们加两成月银,这月底的小礼物自然也是少不了的。”“月银少不了,你们每个人可得干好份内的事情,夫人似乎又有身孕了,小璃,这几日你多上些心,别累着她了……”“另外,从明儿开始,丽人坊又有大事要忙,家中的事你们都费些心,别忘了在我爹面前多美言几句……”
“大小姐,老爷已经回来了!”
“啊——”坏事了,她这般举动,不是又撞到父亲的枪口上了吗?她还大张旗鼓地在这儿发表讲演,得意洋洋。
“在哪儿呢?”小璃指着书房。
这些人还真是,自她回了赵府,待下人不错,还时常给礼物,居然任她闹腾了半天,才说父亲回来的事儿。今儿回来得真早,不是早要到黄昏才回来么?
赵雪迈着八字,学着男子的样子,大踏步进入书房。
“爹——”
赵义林看到她就是满肚子的气,这个女儿有些离经叛道。
图前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背对着门口:“有客人来了?”
“一个女儿家的样子都没有了。”
“爹……”“我知道自己不好,可是谁让你这个聪明绝顶,风度翩翩的赵公子生了我这个伶俐诱人的女儿呢?别骂了,你骂我,不是也在骂你自己吗?再说女儿做这些也没什么不好,谁说女子不如男了,你看我不是把东家的丽人坊打理得很好吗?”
赵雪又拿出她滔滔不绝的口才,刚落音,看画的男子转过身子,四目相对,她立即窘得脸颊发烫。以前在他的面前都是温雅模样,如今变成了俏皮样。
“愣着作甚?还不拜见太子殿下!”
不管了,反正这辈子,她又不奢望靠爱情、婚姻活着,她有丽人坊,那就是她精神的支撑与乐园。
“太子殿下强健安康!”
轩辕澈怔了一下:这算什么问候?
“爹,今儿女儿也给你备了一份礼物,你快瞧瞧!”
赵雪纤指一动,一枚漂亮的玉坠摇摆着,成色碧莹:“这是丽人坊限量珍品,‘心心相印’,大的你留着,小的给娘,她一定会很喜欢……因为这上面还有你们的名字,你心有她心,她心依你心,小心套空心形成一颗完整的心……怎么样?是不是很有寓意?”
轩辕澈听她说得如此精彩,手臂一挥,摘过玉坠,怎会有两条链子,原来是两个心套在一起的,背后确有赵侍郎夫妇的名讳。
“都说丽人坊的东西很是精致,还真是不错。”
“那是自然,可是赵雪婵的杰作呢。”
赵义林突然忆起,只顾与女儿说话,险些忘了贵客:“殿下,请移至花厅叙话!”
轩辕澈观察了许久,除了画,除了同样的容貌,她的性情半点不似当初的雪婵,难不成,世间真有长得如此相似之人。与雪婵在一起,他们探讨的是天下百姓,而面前的女子却处处琢磨着怎样赚更多的银子。自信、快乐,脸上总是洋溢着阳光的笑容,这笑也当初雪婵如此的相似,但赵雪婵的笑容却有了更多的内容。
在赵府吃了一盏茶,陪赵义林下了一盘棋,轩辕澈便离开了。面前的赵雪婵始终一身男装,很秀美,却让他觉得很尴尬。也没有时间直接询问,赵雪婵与雪婵之间的联系。
不过事隔两天,轩辕澈看到雪婵的画影,总会不经意间忆起与她相似的赵雪婵。在去国舅家中用过午膳之后,正欲去崔太傅家,银庄门前,闪动着一个熟悉的身影:“赵小姐!”
身边站着那个秀丽的小厮,不用猜,那也一定是女子。
“方掌柜,帮帮忙!偌,你就陪小瑞将这些黄金送到大远国行馆,将这封信,亲自交与此人查收。”
轩辕澈但见她缠着一个中年男人不放,也不知道她说着什么,一副誓不罢休的样子,嘴角划出美丽的弧线。
罢了,谁让赵公子是方氏钱庄最大的客户呢,送就送罢。
小瑞带着钱庄的三名伙钱,跟在方掌柜后面,押着满满一车的箱子往大远国行馆奔去。
大远国行馆。
昨儿就有人送来神秘信件,乞颜烈今日并未出门,他倒想见见这位故人是谁?并不是每位故人都值得等候,可来人的信件中提到了“雪婵”三字。
“爷,外面有人拜访!”
苏合呈上一封书信。
“烈兄:近安!听吾妻雪婵临终遗言,三年前曾向烈兄借黄金若干,遵妻嘱,今令挚交好友钱庄方掌柜送来黄金五万两,望查收。当年相助爱妻之情不盛感激,今了妻愿,倍感欣慰。望烈兄保重!赵学。”
什么?雪婵死了!怎么死的?她竟然嫁给了一个叫赵学的男人。
一团疑云充斥着乞颜烈的每一条神经。
但见这字迹如行云流水,飘逸洒脱,一看就是男子所书,“赵学”两字如流水飞奔,一笔即成。
记得三年前,雪婵离开时,就说三年内为将五万两黄金如数还上,以为是戏言。
“大人,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还请大人亲书一封,由在下带与好友。”
方掌柜知晓,这么一大笔黄金,岂不要凭据的原因,而此事赵公子事先便有交托。五万两黄金,险些没让钱庄被抽空,但是好在丽人坊的银子一直都是存在方记钱庄,几乎每十日就有进帐。他知道,丽人坊的生意出奇的好。
“你的朋友?就是这个叫赵学的人?”“他是什么人?”
方掌柜一阵沉思,赵公子也没说,要不要告诉对方自己的身份,好不为难。
“你若不说,那在下又如何回书?”
乞颜烈被突如其来的黄金,被突如其来的消息搞得一头雾水。
对于任何一个人来说,这一大笔黄金就像一座宝藏,若不是侍卫亲启五箱,他不会相信真的是五万两黄金。金银珠宝见过不少,但这么一大笔突如其来,还是有些令人惊异。
“回大人,正是赵学赵公子?”
“他是什么人?”
乞颜烈咄咄逼人,眼睛间喷出火焰,如果他说的是真,那这个人就是隐藏在雪婵心中的男人,而这个男人为了她真的凑足了如此多的黄金,可见两人关系非同一般,至少应该属于真心相爱。
小瑞早就受过小姐所夺,走了几步,站在一侧,学着男子的声音朗声道:“我家公子乃是京城丽人坊的管事。江姑娘生前最爱我家公子,我家公子也极爱她,虽说江姑娘仙逝两年了,可我家公子从来都不近任何女子,还说要为江姑娘守节一生……连我这个奴才都看得感动,普天之下,只有女子守节,还从未有过男子守节的……”
“她……死了?”
“死了!两年前,她怀了小公子,孩子刚落地,就血崩死了。唉——说起来还真是可怜,赵公子为此伤心了好长时间,整日抱着孩子就落泪。上苍有眼,这一切总算都过去了。不过赵公子有情有义,始终记得夫人生前遗愿,故而特令我陪方掌柜将这些黄金送到大人手上。还请大人查收,不要让我们做奴才的为难。”
他找了她三年,原来她早已嫁人且已仙逝。
乞颜烈身子发颤,难掩痛苦之色。
方掌柜连连听小瑞提到雪婵,方知那赵学竟然是雪婵的夫君,真可谓一对璧人,怎么就死了,着实令人难过。
乞颜烈坐在桌前,握着笔写了封回信,交与方掌柜。
躺在床上,乞颜烈反番思量,总觉着哪里不对,究竟是哪儿,他也说不上来。
次日便去了丽人坊附近。
还是昨日那个小厮,怀中抱着一个约莫两岁的孩童。
丽人坊的人似乎认识那孩子,皆称其为:“小公子!”
“赵子安,快过来,试试这套衣衫!”
一个妇人将孩童带走,开始给他试挑新衣。
经过打听,方知那孩子时常随赵学到丽人坊来玩耍,与赵学极亲。
她真的死了?
乞颜烈因为雪婵的死,难过了好久,他甚至恨极了赵学,既然爱她,为什么没有照顾好她。
时间在一天一天流逝着,他躺在床上,还清晰地记得曾与雪婵相处的所有记忆,风华楼里那倾城一舞,行馆之内的相对而笑……
曾发誓不要动情,可为她,他还是动情,也承受着人生中第一次背弃。他恨她,曾是那样的恨,可如今知晓她死,有的全是怜惜与遗憾,并无半点恨意。
马上就是秋试大考了,轩辕清从国舅府上出来,途经赵府,已经好些日子没见到赵雪婵,不知此时她在做什么。
赵府的家丁欲传,被他止住。
这首曲子如此熟悉,在他的记忆里,雪婵只弹过一次,仅此一次,她说这首曲子叫《两两相忘》。
是她么?真的是她么?
赵义林正欲跪拜,轩辕澈举手一挥,压低嗓门:“免礼!本殿下是来瞧赵小姐的,切莫惊扰了她。”
太子发话,赵义林连大气都不敢出,十几名家奴只好站在两侧,看他轻柔地上了小姐的闺阁。
一切都静无声息。
小瑞衣着漂亮的青色绸褂,正嘀嘀不休地讲着关于大远国行馆的事儿。
“小姐,你放心了,我们可是方记钱庄的最大客户,方掌柜没有不配合的道理。”“这几日,那大远国的起了立……”
“不是起了立,人家叫乞颜烈!”
“管他什么烈,反正一切都在我们掌控之中。我想到如今,他应该不会怀疑小姐的身份……明儿我们就不用使银子,再派人监视他们了吧?”
“不!继续派人监视,直至他们离开京都。这银子我们不能省……”
“小姐,小瑞不明白。你好像很怕这个人,我跟你三年了,你什么时候怕过别人呀……”
小瑞是赵雪买来的众多丫头中,最机灵聪慧的一个,这三年一直寸步不离地带在身边。
人牙子喜欢将小孩卖给玫瑰山庄,她们那里的价格比别处要高,银子也好拿。
赵雪将买来的丫头,令人教她们制作绒花、绢花,亦或成为采摘玫瑰的采花女,丽人坊的生意越来越大,用的人也很多。管她们衣食,也教她做事,一月末了,还给些零碎银子。
“你今儿不是说江南有书信过来吗?”
透过屏风,里面的女子开始宽衣解带,蒸气迷漫,香气怡人,这是轩辕澈长这么大,从未遇到过的花香,有点像蔷薇,但又不是,感觉像在梦里。
烛光透出她玲珑有致的曲线,踏入木桶,坐在木桶内,悠闲地拆开书信。
“那么又有喜讯了?”
小瑞一边整理着被赵雪脱下的脏下,一边追问着。
“喜讯,还是大大的喜讯!”“绿珠就快做母亲了。”
“真的?我还记得绿珠姐姐和方先生入洞房的事儿……感觉好像昨天的事,如今她都要做母亲了……”
“小丫头开始思春了,赶明儿,我替你物色一个如意郎君,把你嫁过去……”
“你就会欺负我,你可比我还大两岁呢,你都没嫁,哪有我嫁的道理……”
小瑞话刚说完,便见赵雪脸色俱变。
“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这张臭嘴,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小姐,你身上的圣女散,真得就不能解了吗?这些年风公子一直在替你打听……”
“有些事就权当成是天意。”赵雪轻轻地叹息一声:“小瑞,我突然想回江南,京城虽然繁华,却不及我们在江南时的自由自在。”
走近木桶,小瑞捧着浴巾,开始帮赵雪挫背:“是呀,小瑞也很想念江南呢。只是老爷不会同意我们回去的,今儿我到夫人那边送东西的时候,他们还商量要替小姐选婿的事儿呢?小姐把什么事都藏在心里,难道就不能告诉她们,你是中了剧毒的人,不能结婚,不能动情……”
“坏丫头,你定要让我难过是不是?说了多少遍叫你别提这事。”
为什么每次说到此,她还是会心伤,会难过。
“不过小瑞相信老天爷会长眼睛的,小姐这么心善的人,帮了那么多人,一定会给小姐最好的安顿。小瑞平生最佩服的人就是小姐,相信小姐一定会吉人天相,风公子那边一定会有消息……”
赵雪苦笑,如何小瑞和绿珠知晓了实情,她们又将如何难过,如果谎言可以将她与尘缘相断,她愿意这样。
轩辕澈频息聆听,赵雪婵、雪婵,她们是同一个人。
那么……这三年心心念着的女子就近在咫尺。
门外传来了低沉的脚步声。
主仆二人四目相对,赵雪大喝道:“谁?谁在外面?”
小瑞饶过屏风,推开窗户左右张望,她分明听到了门外的说话声,为什么小姐养的小狗球球没有叫嚷,就是担心隔墙有耳,赵雪养了一只宠物犬,这小狗很是机警,一有动静就会叫嚷。
很快,小瑞看到两个人影出现在楼下。
“太子殿下……”
心中暗叫不好,转身走过木桶:“小姐,不好了,刚才是太子殿下!”
她们二人的谈话,他都听见了吗?如今已近三更时分,他怎会来赵府,还悄悄上了阁楼。
小瑞一时没了主意,低头看着屋内:“球球……死球球,坏球球,跑哪儿去了?”
防过了乞颜烈,她又开始担太子殿下,“这京城真不能呆下去了。”“小瑞,告诉楼下的小琐,通禀老爷、夫人,就说一会儿我要过去议事,请他们二老稍后歇息。”
小瑞应了声,转身沿着木板楼梯,握着扶手,拾阶而下。
推开房门:便叫一个十四五岁的小丫头,正抱着一只洁白而毛绒绒的狗狗玩耍。
“小琐,你害死人了!”小瑞大叫一声,球球是看动静的,这小琐就是看门的,居然让人上了二楼还不知,只顾着小狗狗玩呢。
丫头被小瑞这声惊呼一下,放开小狗站直身:白天还好,一到晚上,小瑞姐姐只陪小姐玩耍,好像根本忘了楼下还有一个人。她也实在无聊,才抱球球玩一会儿,脑海中忆起小瑞、小姐与球球逗玩的事儿,觉着这小家伙真是个解闷的东西。
小琐听了小瑞的吩咐,飞野似地离开阁楼。
“启禀老爷,刚才小姐说,一会儿要去老爷、夫人房里议事。请老爷、夫人稍后歇息……”
小瑞看着转身奔去小琐,这丫头真是个笨蛋,没听到老爷在送客人吗?话听了一半就往那边跑:自己是什么眼睛,居然给小姐推荐了这种丫头。如今她知晓了小姐的身份,怕是嘴上不带门,江南不能让她去,也只能在这赵府呆下去。
太子止住脚步,难不成她已经生疑了,亦还是与父母坦诚实情。
“赵侍郎……”
“殿下!”
轩辕澈看着脚下的男子:“若是肯请你,将令爱许与东宫,意下如何?”
虽然在赵义林的意料之中,但突然提出来,他还吃惊不小,仰望着轩辕澈一时间竟不知回复。这对赵家上下是喜是忧,雪婵是个极的主见的女子,又会接受这样的安排么。
“启禀殿下,事关小女一生幸福,这……还得与内人、小女商议。”
如此说来,赵雪婵与父母商议的事,定是自己的身份,以前的身份,还有那些不为人吃秘密。“你捎一句话给令爱,告诉她:本殿下待她始终如一。”
轩辕澈跃上马背,回眸一望:雪婵,用不了多久,我们就可以朝夕相处。无论你中了多深的毒,我亦会替你医治。
赵雪迟疑再三,进入父母房中,斥去不相干的人等,令小瑞抱着球球在门外候着。
沉思片刻,便将自己曾是雪婵的事实道出,还有她与乞颜烈之间的纠葛,及上次与父亲借黄金的去向用处。
赵夫人想到唯一的女儿居然吃了这么多苦,早已经泣不成声,而赵义林一脸痛色。
“所以……爹、娘,女儿这一生是不能嫁入皇族豪门。宫廷暗潮汹涌,弄不好哪天这底细就被别人利用,到时候不但会害自己,也会连累家人。思索再三,女儿还是决定将实情告诉你们。自从蕃国进京以来,女儿整日寝食难安,或许离京回江南是最好的法子……太子殿下,今日突然上了闺阁,怕是已经知晓实情,还请爹爹多加小心,明日一早女儿便携小瑞回江南老家。”
赵夫人咽咽哭泣:“义林,这该如何是好?女儿竟然中了这种奇毒,怕是治不了……”
刚才太子殿下那话,分明就是说:愿娶雪婵。
可雪婵此刻的话,便是誓死不嫁皇族豪门。
让赵义林左右为难,赵家世代清白,不曾想自己的女儿竟然是名动京都的名妓,如今虽没有名妓的身份,但那到底是她的过去。与乞颜烈相处的七日,只怕会像印记永远跟随她一身,就算她真的冰清玉洁,做父母的信了,旁人会如何看待。
太子宫。
轩辕澈凝视着画影,雪婵的身影越来越清晰,若不是今日冒然进入赵家,雪婵的身份之谜依旧难解。
她们是同一个人,听她与丫头的谈话,似是经过很多风雨。她在防备乞颜烈,防备他知晓实情。
当年,雪婵是从乞颜烈身边逃走的,那数个昼夜里,他们之间又发生了什么。
“殿下,听说今儿你又去赵家了?”太子妃佯装淡漠,手里捧着一碗莲子羹,“赵小姐确像雪婵,只可惜她就要嫁给禄王为妃了。”
“洛?”
“这事是早就定好的。赵雪婵嫁禄王,崔茗茗配康王,只是清弟至今未回宫,母后总还得再问清弟的意思。”“丁良娣也去了有些日子了,母后的意思,户部程大人的三女儿就不错,今儿母后也问了我的意思,说近日便择良辰进宫了……”
太子妃可不愿意那赵家小姐入主东宫,近年来皇上身子一日不如一日,就像快燃尽的油灯。父兄说得对,如今正是最关键的时候,一定要看住太子,要保住自己的儿子登上储君之位,首先就不能失宠。这几日天天呆在母后身边,察颜观色,虽说母后只说了禄王、康王所要迎娶的名讳,但听母亲对程小姐的夸赞,怕是对她颇有好感。
“母后,可还有转桓之地?”
“转桓?殿下莫不是看中赵雪婵了,这种话我可说不出口,淑妃娘娘可是喜欢得紧。忘了两年前,两位皇弟争美人的事了?可是惹恼了父皇,一张圣旨,竟将她许了别人……”
是在要胁他么?
不,他明日便进宫,直言告诉母亲:自己喜欢赵雪婵,要她做自己的良娣,或许将来还会……看着面前的妻子,她可是个厉害的主儿,别看她外貌妩媚动人,可耍起手腕来,让他不得不佩服。
罢了,见过母后再说。
太子看着桌案上一叠叠奏章,再不能等下去了,以前雪婵是青楼女子身份,他不能有违约祖宗规矩,可现在她是赵家的小姐,父亲又当朝礼部侍郎,做他的良娣绰绰有余。
领着小福子,穿过御花园,候在母亲宫外。
寒喧几句话,太子心中犯疑,优柔寡断便是他致命的弱点。
“好了,今儿若没有别的事,你且下去。”
“母后!”轩辕澈心中一横,跪在母亲脚下:“启禀母后,皇儿近日喜欢上一个女子,还请母亲成全。”
“谁呀?”
难道他有相中的女子,哪个母亲不愿意让自己儿女幸福、快乐,况且他是太子,将来会有很多女人。
“礼部赵侍郎的女儿,赵——雪婵——”
“她?”
皇后熟悉这个名字,是因为她是淑妃为轩辕洛看中的王妃。轩辕洛的第一个王妃便以才貌出名,当年也是皇后为太子相中的人选,可怎耐淑妃先一步在皇上面前要了此女,自己也唯有退让。
如今这样的情景与当年何其相似,这一次不是自己相中,而太子看中了。
“高大英,你对这姑娘有印象么?”
皇后宫的主管太监一脸茫然,那日来的都是大家闺秀,名门千金,实在没有印象,是哪一位。
“母后,皇儿长这么大,从未见过如此美丽的女子。求母后成全,将她赐与儿臣为良娣。”
看轩辕澈的样子,真的很喜欢她,美丽?那天在众多女子中间,给她印象最深的便是崔茗茗与程玉莲两位姑娘,一个娇俏伶俐,一个清秀灵气,更难得说话低声慢语,让人听了舒坦。太子妃有时候就有些泼辣,若配太子,还就得温柔的姑娘,可皇后硬是想不起赵雪婵是何模样。
“奇怪,我怎么就想不起来呢?”
“母后,听说淑妃相中了她,还请母后早作决断……”“儿臣宫中尚有奏章要看,此事就交托母后废心了!”
轩辕澈离了皇后宫,长舒一口气。
小安子站在一侧:“殿下早该来求皇后娘娘了,只怕再晚,就被禄王抢走了。”
“小安子,去赵府!”
先将这个好消息告诉雪婵,她一定很高兴。
从来不曾如此欢喜过,竟然有点期望清弟早日回京,只要他在崔、程两女挑出一位王妃,自己与雪婵的事就能更近了。
什么?雪婵走了?
今儿一大早就离京去江南了。
开门的管家边走边说着:“可不,今儿走的时候,夫人都哭了。小姐此回江南,说是以后就不来京城了,连丽人坊的主管都辞了,还说以后便在赵氏祖宅住下,要过与事无争的生活呢?”
“她怎么能走呢?”算着日子,就这几日,清弟就该要抵京了,“告诉赵义林,让他速把女儿截回来,皇后那边已经将她列为皇子妃的不二人选!”
还未走到花厅,愤愤丢下一句话,出了赵府。
赵义林欺人太甚了,为了不把女儿嫁给他,竟然让她回江南,还说以后都不来京了。这一回去,只怕求亲的人便会络绎不绝,这个玉狐狸真不把他当太子。
赵义林刚回府,老管家便中午时太子殿下的话重复一遍。
雪婵长得太貌美了,加上她的气质神韵又太吸引人的目光,被皇后看中,本就在他的意料之中。早知女儿的过往,那天他就不该逼女儿进宫。
若不找她回来,待皇旨临门,又会大乱阵脚,可是,万一女儿身份的事传出去,又将如何……
真真是让他为难,身边连个可以商议的人都没有。
“老爷,还是将大小姐截回来罢!往后的事,也只有走一步看一步,大小姐冰雪聪明,想必会有化解的法子。”
“快派人去追!”
管家浅笑着:“回老爷,小的已经派府上两骑快马去追大小姐了。”
既然已经去了,又何必再告诉他,有这样的奴仆,赵义林不知该高兴还是难过。
赵府的大小姐能飞黄腾达,他们这些做奴才的也跟着沾光。
年老的皇上,路过淑妃宫,听说她这几日又病了。
病榻上的淑妃,神情憔悴,勉强支撑着身子。
“爱妃,怎样了?”
“回皇上,怕是那日饮了太多凉茶,凉了胃,总是没有胃口……”
皇帝握着淑妃的手,老了,都老了,隐约能瞧见淑妃头上的白发,仔细一看,是阳光折射。
“皇上,明儿康王就要抵京了。皇子们的婚事还有劳皇上费心,臣妾就看礼部赵侍郎的女儿不错,还请皇上成全……”
这名字听过,昨儿皇后不是说太子相中了此女吗?正请求赐婚呢,这是怎么回事,两年前才闹了出两皇子争一女的事儿,如今又重演了。“你们这是怎的了,皇后正求朕将她赐与太子,你怎么?”
太子?
皇后相中的不是程玉莲和崔茗茗,什么时候又转到赵雪婵的身上了,虽说那两位姑娘也不错,可淑妃活了大半辈子,还真没见过那么美的女子,更难得她有一颗与世无争的心。洛儿的心事就是太重了,正需要个这样的女子相辅相承。
“罢了,太子与洛儿的婚事,就在程玉莲、崔茗茗之间挑选吧!”处理类似的事件,他还是惯用以前的方式,与其因一女伤了兄弟和气,不是另赐良缘。
赵雪坐在阁楼上,昨儿黄昏被截回,今儿午后才回到赵府。
一切都变得太快了,快得让她无法左右与应对。
千躲万闪,终竟没有躲过去,如今已经是皇子妃铁定的人选。
皇子妃?是太子?是康王还是禄王?
她不知道,未来的路被迷路笼罩,而她又惧再生变故,根本不能离开赵府,唯一能做的便在静静地呆在府上。
绿珠还巴巴地期望她回江南一叙呢?而她还打算去南边再开一家丽人坊。
如果尊贵的身份带来的是困惑,她宁愿是丽人坊的孤女,没有亲人,或许这样她便能更自由。
今儿的大街上异常热闹,听说康王轩辕清班师回朝了。
在困惑之后,赵雪很快便有了新的想法,躺在床上一遍遍地想念着属于自己的年代与时空。
康王府。
轩辕清这次回来,从南边带回来一个女人,一个很普通的女子,在剿灭海盗的时候,整个岛上的居民都因自己被海盗杀害,唯有她因为赶往岸上给轩辕清通风报信才幸免于难。
两年多里,这个女人帮了他很多,又对他有救命之恩。
照顾她,是他对她许下的承诺。
“启禀王爷,太子殿下到!”
自幼他便跟着太子哥哥的身边玩耍,小时候太子哥哥总是处处呵护着他。
兄弟二人在花厅寒喧一阵,太子连饮数杯:“洛又和我争!”
轩辕清刚回京,也不晓他们兄弟又发生了什么事,但当年两人同时相中一女的事也曾有耳闻,那一次是太子自主动退出。
“今儿从宫里传来消息,父皇对此事的态度,竟如对待浩与泳一般,将她赐给清弟了。”“也不知是谁,竟然将她的画影呈与了父皇……你会喜欢她吗?”
轩辕清一头雾水,看太子的样子,怕是来自己王府前就已经喝了不少酒,才三杯下肚,说话就开始打结。
“皇兄在说什么?我听得糊涂?”
轩辕澈傻笑两声:“父皇将赵雪婵赐婚给你了。”“清弟,你的艳福不浅,从不想要,却总能得到……”
“赵雪婵?”“不,我已经有要娶的女子了?”
“有了意中人?”轩辕澈还是有些不信。
看来如果不表明心迹,怕是兄弟间又会生出芥蒂,他们之间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这一点也是轩辕清最不愿意看到的。
“来人,请董姑娘!”
轩辕澈醉眼朦胧,两名侍婢簇拥着一个青春女郎,一袭紫色的华袍,看不清面容,但觉是个体态丰润的女子。
“董……董姑娘?”
“皇兄,我在南边的时候,两次被董姑娘所救,若不是她与三星岛的百姓相助,也难以这么快就清剿海盗……”“海鸥,过来,这位是当朝太子殿下,我的皇兄!”
“海鸥见过太子殿下……”
轩辕澈还想看得更清楚些,心中暗想:能让清弟动心的女子是何种模样,还未看清,一扬头就倒在地上。
轩辕清将兄长扶住厢房歇息,他的口中断断续续地念叨着:“雪婵……雪婵……父皇为什么这样?明知我的心意,却偏不成全……雪婵……我再也不想错过……”
这一次太子哥哥必是动了真情,否则不会在酒醉之际还唤着她的名字。赵雪婵,他在脑海中搜索不到关于此女的事,怕是这两年刚刚长成的大姑娘。
他怎能夺人所爱,他们兄弟自幼在深宫长大,什么样的美女没见过,难道太子哥哥喜欢她,今儿就进宫与父皇、母后道清原由,请他们为自己与董海鸥赐婚。
“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母后玉体安康!”
皇后细细地打量着轩辕清,两年多没见了,黑了,壮了,越发的像个男人。
“清儿,过了八月你就二十六了。你皇兄在这么大的时候孩子都有三个了,你父皇替你选了位才貌双全的女子……”
皇后看过皇帝送来的画影:的确是个绝色美丽的女子,虽然不能成全太子,却给了另外一个儿子,她的心里倒也好过,总比成全了淑妃要来得好。
“启禀父皇、母后,儿臣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夫妇二人相视一笑,反正皇子们可以妻妾多一个也不算什么,只要能让他们曾经风流不羁的儿子收心,好好过日子,做个体面的皇子,做个对天朝皇朝负责的男子比什么都重要。
“儿臣在南方剿匪的时候,认识了一位渔家姑娘。这次回京,她与儿臣已经一并回来,还请父皇、母后成全。”
“渔家姑娘怎能配我儿,还是赵雪婵好!”
皇后第一个反对,渔家女做个侍妾就行了,却做不了康王府的王妃。
“儿臣喜欢她!请父皇赐婚……”
“怎能娶渔家女?”皇帝也一百个不愿意,好歹也是皇子,自然要去豪门女子。
三个人你一言我一句,没说多久便僵持起来。
“请父皇赐婚!”
“赐婚可以,最多让她做个良娣,这王妃的人选只有赵雪婵……”
轩辕清真是怀疑父皇是不是中邪了,居然硬他强娶赵雪婵,太子哥哥巴巴想得到,他却不应,硬是往他怀里塞。
皇后见皇帝脸色俱变,他是帝王,哪里有几个人能逆了他的心意,“清儿,你父皇说得对,渔家女怎么配做康王府的王妃,让她做良娣你父皇已经最大的让步了。赵雪婵这姑娘真的不错,她可是你父皇亲自为你挑逃的人儿,你一定会喜欢的……”
他已经答应了太子哥哥,会努力促成其好事,可是如今套来套去,还是落在自己这里,父皇根本没有商量的余地,在他今儿进宫之前,就已经拟好圣旨,也就是说,他进宫只是为了听父皇决定的,而非征求他的意见。
他的父亲虽说老了,可还是如以前那般,威严凛冽,不肯容得半点异义。
“来人!”
“皇上……”
“去礼部赵义林家宣旨赐婚。钦天监说八月十二是个好日子,罢了,就选那天吧,今年的中秋节,宫里将会很热闹呢……”
儿子们续弦的续弦,成婚的成婚,清儿这一成家立业,所有的儿子都算是大人了,有了妻室家庭的人了。接下来就是几位公主的婚事了,这都好办,总比皇子们的来得容易。
轩辕清一路惆怅,要怎么与太子哥哥解释,他到底娶了太子哥哥喜欢的女人,知道了这成情感,他该如何应对。
“清弟,如何了?”
轩辕清也不想瞒他,便将事情的始末简要说了一遍。
“你……看到她的画影了?”
轩辕清摇头:“皇兄,我的心中如今只有海鸥一人。”
“可你还是会娶她不是么?”
“皇兄放心,我与她虽有夫妻之名,并不会有夫妻之实。父皇百年之后,若是皇兄登基,我便将她完璧归赵……”
既然她是太子喜欢的人,而他明白此事,又怎会对她有非份之想,自然应该成全他们。或许她也是喜欢皇兄的吧,否则太子又怎会用情之深。
“真的?”
“真的!”
既然婚期是在八月十二,已经不到二十天的日子,那么他定要在此之前,迎娶海鸥为康王府良娣,虽然他不能给她正室王妃的名份,可与她做的可是真正的夫妻。
接过圣旨,整个赵府觉浸在喜悦之中。
唯独赵雪却高兴不起来,他甚至都没有见过轩辕清,只知道他是康王,是皇后娘娘的另一个儿子。在太平盛世,在众多的皇子中间,他是最有才华的一个,但同时也是最放荡不羁的一个。
次日,赵府便开始凑备嫁妆。赵夫人亲自去了丽人坊,女儿如今不再是丽人坊的主事,买了许多首饰物件,还特意将裁缝师傅请回府上替雪婵订制嫁衣。
对乞颜烈来说,京城充满着伤感,而行馆内总会看到雪婵的影子。原本此次进贡天朝,他是可以不来的,为了那个三年之约,他还是来了,原想若是再遇雪婵,他一定用深情打动她,不曾想会是这般结局。
从朝中传来消息,八月十二,天朝三位皇子迎娶新人,崔家、程家、赵家早已经忙成一团。
父汗曾不止一次地说过,要与天朝联姻,待天朝皇帝召见之时,他一定会提出联姻的请求。
赵雪不期望会有多好的结局,她只希望嫁入康王府后不失自由,还可以自在行走,只要能随时出门,不受约束就好。
这一天终于到了,临近婚期前两天赵府就忙成了一锅粥,孙表姐也来赵府帮忙,朝中官员送来的贺礼堆满了花厅。父亲、母亲一遍遍地清点着嫁妆,为了替她凑备得更好,不惜找亲友挪借银两。
五更时分就被母亲催促起床,坐在铜镜前梳妆打扮,用丝线打去脸上的汗毛,胭脂水粉也再次用到她的脸上,她像一具木偶任人摆布。
有些事无法主宰,就像她的婚姻,根本不能由自己。
洞房花烛,她听到一个消息,就在八月初十,康王轩辕清迎娶了良娣,如今那位良娣正得宠。
隔着大红的盖头,她只是酸涩的苦笑。静静地期待着她未来的夫君,就让她断情绝爱吧,或许这样,她的心才不会痛,也不会受到丁点伤害。
远处,传来雄鸡的报晓声。
“王爷……”
随着家奴的唤声,房门大打,她昏昏欲睡,看到一双靴子落在她的跟前。
“赵小姐,对不起,本王已经有心爱之人了!”
猛然听到这样话,仅有的睡意被吓得烟消云散。
轩辕清继续说道:“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但我们只能做有名无实的夫妻……”
好!这正是她所想要的。“那么,我想要自由呢?足够多的自由,你肯吗?”
“当然!”又是令她意外的回答。
“明日一早我会与董良娣搬出王府去如意苑居住,你依旧是王府里最尊贵的女主人。”
随后她看到面前那双靴子退开:“等等!”
对了,他忘了揭开她的盖头。
“王爷,还是我去如意苑吧?我更喜欢安静的地方,这里毕竟是王府,来回的人实在太多了,我怕吵……”
看来她真的喜欢太子哥哥,否则不会如此爽快答应他的条件,是这样就好,往后大家相处起来会更自在一些,至少也会相互配合。
轩辕清揭开盖头,瞧都未瞧一眼便离了洞房。
他娶了董海鸥自然就会疼她,爱她。
赵雪和衣而眠,一觉便睡到了日上三杆。
虽然是有名无实的夫妻,可这之间的规矩不能少。
正欲进宫,却被一名侍婢唤住:“启禀王妃,王爷今儿出门前说了,他带董良娣进宫。知道王妃身体微佯就不用进宫请安了。王爷说,王妃先搬去如意苑,看看那边差缺什么东西,尽管吩咐奴婢一声……”
他定是爱极了董良娣,新婚的第二天,他便下了逐客令,要她搬往如意苑。也好,既然他无情,她会做事更干练些。
吩咐小瑞、小璃,将自己的东西收拾一番,装了满满一马车,在侍婢的带领下,一行七八人往如意苑奔去。
如意苑是位于皇宫附近,院子不算太大,分前后两院,倒也清幽干净,后院正合自己居住,前面可以布置成花厅、书房,只是似有太久没人居住,窗上的纱幔颜色鲜艳,看样子也是新换上的。
在前后转了一遍,赵雪很满意,已了然于心,不出一个月,这里将是另一番样子。她喜欢,喜欢鲜艳的玫瑰,会在这里种上只有江南玫瑰山庄才有的各色玫瑰。
如意苑里拔了两个小太监,四个侍婢,外加一个门奴,一个厨娘。
明日便是回门的日子,只是与康王分住两地,她需要一个理由可以安慰父母,免得他们担忧、伤心。
赵义林夫妇并没有生疑,看着女儿带回的礼物,听她说着关于王府那边的事儿。如果这么快就告诉家人,她搬到如意苑去了,不知道父母会如何看待。
临离开赵府的时候,特意带走了阁楼上的几盆玫瑰。
为了让自己住得更舒适些,她拿出银票,花功夫绘制如意苑的装饰图,哪里种什么花详尽注明,还准备在后院建座凉亭、假山小桥,一个小荷花池。
她不需要开口与康王要银子,她不是弱女子,她手里有许多银子。
中秋佳节,是宫中团聚的日子,可轩辕清却没打算带赵雪婵去,只领了董良娣盛装出席这次隆重的家宴。
已经一个月了,赵雪还在布置着如意苑,每一个细节都设想到了,还有如意苑里安置了丽人坊的试验品——新式马桶,即卫生又干净的东西,不光如此还设了专门的沐浴间。
倘若上次回江南成功,这些新式马桶已经正式面市了,唉……真是误事,但她还是想回江南一趟。
“小六,你去一趟王府吧。”
她坐在新建的凉亭里,说是凉亭倒更像一间八角房,周围都设置了推窗,雕花刻鸟,周围还特意挂了两只鸟笼。
养鸟不是她的本意,只是两个太监中的三条似乎特别喜欢鸟,她素性便养了几只。大家同住一个院子,都给彼此一些方便。
“王妃,有事么?”
“你去告诉王爷,我想回江南老家看看,想问问他意下如何?倘若他答应,我明日便进宫与皇后请辞,毕竟嫁给他就快两个月了,还未见过皇后娘娘。”
小六倒也跑得快,不到半个时辰的功夫,便回来了。
“回王妃,王爷应了。他问,明日进宫需要相陪吗?”
“算了,到时候我就说董良娣身子不适,他实在走不开。”
小六听了话,又跑回王府。
“王爷说,董良娣见喜了。王妃进宫时,可以这样回皇后……”
“好,我知道了!”
小六复又奔回王府,去问康王可还有其他吩咐,确定没有后方才停下脚步。
他快成他们夫妻的传话筒。
皇后宫。
皇后听说康王妃求见,气就不打一处来,成婚快两个月了,硬是没来见她这个婆婆,冷冷地回了声:“让她在外面跪着吧!”
话刚出口,一位嬷嬷走近皇后,小声地在她耳边低语两句。
赵雪婵并不被康王所喜欢,新婚第二天就被赶到如意苑去了,这些日子,轩辕清一次都未去过如意苑,整日要么在几位相好的故交中走动,要么偶尔到风华楼听曲赏舞。
皇后大吃一惊,看来这赵雪婵也够可怜的了。
“快,宣她进来!”
赵雪刚跪下,就被宣进,迈着莲步,神情淡定,上次是见过皇后的,是个端庄和善的妇人。
“雪婵拜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凝眸处,紫衣飞袂,竟是个倾国倾城的少女,眉眼如花,气质清幽,神情从容淡定,可比那画上好看多了,唉……清儿怎的了?居然冷落一个如此美丽的女子。
“快起来!以后就别称我皇后,唤我母后吧。”
“是,母后!”
皇后打量着赵雪,越看越喜欢,都说美丽的做作,可她举止落落大方:“真是难为你了,听说如今你住在如意苑?要不让我说说清儿,明日你便搬回王府?”
“多谢母后关心。我喜欢如意苑!”
真的?假的?
皇后不喜欢她这样言不由衷的话。
“王爷是性情中人,难得他待董良娣一片痴情,虽说如今冷落了我,可我一样挺高兴,毕竟在皇族之中,像这样重情的人很少。看似我住在如意苑有些不妥,但王爷的确是为我设想,倒也避免了与董良娣相遇时的尴尬。况且董良娣如今有孕在身,正需要王爷细心照顾,对皇子来说,没有什么比延承血脉更值得高兴的了……”
“你真的不怪清儿?”
赵雪摇头:“一切都才刚刚开始,大家都需要有适应的过程。现在这样子其实挺好。”
皇后看不懂雪婵,总认为她太假,可是她又是皇上赐婚的康王妃。
赵雪自然明白,皇后的眼神代表什么,别人穿越人见人爱,她做不到,不如让一切都随其自然。
“雪婵近来时常在梦中见到祖父、祖母,他们在世时,最是疼爱雪婵。再过几日便是祖父母的祭日,雪婵想回江南祭祖,还请母后准允!”
她在想什么?江南远在千里之外,如今已是初冬,这一来一往便得好些日子,最快也得一个月。
如今被清儿冷落,她又生得如此容颜,莫要做出什么有损皇家颜面的事才好。
皇后正思忖,不经意看到手腕那枚梅花大小的暗红印记,凭她的直觉,这不是胎记,而像是……像是中了圣女散。难道这便是清儿冷落她的原因,她怎会身中此毒。
“母后能成全雪婵吗?”
皇后暗笑,她一个弱质女子去那么远的地方,怎能让人安心。也没有剥夺别人尽孝的权力,不如就在宫中挑出两名武艺高强的女侍卫随行。
“那你要快去快回,元宵佳节,母后还想再见到你呢。”
“雪婵谢过母后!”
自然应了,临离开时,带了皇后派的女侍卫。
回到如意苑已是午后,思忖片刻,带了礼物回赵府,将自己即将去江南的事说了遍。
次日清晨,一行七人便离了如意苑。
出了京城,赵雪与小瑞像换了一个人,一路上又说又笑,又蹦又跳,反正皇后说的在元宵佳节时看到她就成,如今才是十月,还足有两个多月时间。
在赵家祖宅住了两日,拜祭上祖父母的坟墓,赵雪便携了小瑞去玫瑰山庄。
柳冰、柳玉姐妹非要跟着,说是怕雪婵有什么闪失,小瑞与她们姐妹吵嚷良久,也没个胜负。
“我们是皇后的人,皇后懿旨,要我们姐妹小心保护康王妃,还请康王妃莫要为难属于……”
说来说去还是这句话。
“小瑞,让她们跟着吧。今儿,我便要去玫瑰山庄,天下没有永远的秘密,这件事早晚是要知晓的。”
一行四人上了小船,在渔夫的歌声中,往百莲湖划去,江南最美的景致莫过于盛夏的百莲湖。那时候,百里莲花竞相开放,绿盘托花,红的、粉的湖天相接,仿佛人间仙境。
行了十余里水路,便望见前方的桃林。
赵雪站在船头,高声呼唤着:“哈——我们回来啦!”
小瑞见状也跟着大吼起来。
柳氏姐妹板着面孔,看她们竟然高兴这般模样。
穿过桃林,便见到一座古朴、幽静的庭院,暗红色的院墙丈余高,空中飘散着淡淡的花香,如今已是冬季,难得还有这种香气。
一对栩栩如生的大石狮,狮座下雕刻着花卉,大门上倒未见牌匾,只刻绘了一对门神。
赵雪一离赵氏祖宅,便换了男装,开门的老者一看是小瑞,大笑起来:“早就说你们要回来,竟然等到今日。二管事、三管事正在为满屋的瓷马桶和莲蓬头发发愁呢?”
“大管事回来了,一切都会解决的。”
一行四人进入山庄。
外面看似平常,里面却别有洞天,庭台楼阁,人来人往,个个都穿着统一的服饰,束袖短裙,竟与外面人的服饰不同,衣袖还戴着一个布套,上面写着:“胭脂堂”“头饰堂”等各式标志。
不到一柱香时间,偌大的花厅里便挤满了人群。
赵雪像变魔术似地从包袱里取出一张大纸,开始对他进行授课培训,讲的是马桶的安装及使用原理,还有下面的布设。
柳氏姐妹不明白,平时言语不多的康王妃到了这里,竟然好像换了一个人,滔滔不绝,听得她们心里暖洋洋的,好像那东西真的很好。叫小瑞的丫头随口附合着,又说已经试用过了,大家都叫好呢。还有那莲蓬头,上面挂个大铁箱,水就从上面流下来,洗澡最是舒服了……
第二日,便有人陆续离开山庄。
柳氏姐妹寸步不离,赵雪看着一堆堆帐簿。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这座山庄没有庄主,听说,是个年轻的公子,姓风,但他通常不管山庄的事务,是由大管事即她们保护的康王妃来主持大局。
一呆便是半个月的光景,临离开的时候,庄里又有好消息,二管事的胭脂堂出了新品,好像叫唇彩,像根木棍,一拧就能出来东西。
康王妃离开如意苑已经好些天了。
董良娣有些好奇:自己不过是渔家女,竟然将堂堂的正室王妃逼去了如意苑。那天还听小六说,王府虽大,却不及如意苑好。
“你想去如意苑?”
轩辕清看着日近妊娠反应厉害,对什么都不感兴趣的董良娣。
“好!”
乘轿过来,约莫近半个时辰的时间,进入如意苑,轩辕清怀疑自己的眼睛,是不是看错了,这里真的是如意苑么?为什么与他记忆中判若两种,满园的清幽、馨香,仿佛到了皇宫的御花园。
后园中多了假子、喷泉,还有一座雅致的凉亭,透过镂空雕花,依昔可见里面的八仙桌,上面放着一张琴。
“这里好美……”董良娣有些愕然。
小六站在一侧:“王妃来这里之后,就大肆进行了装饰整修,一个月时间就把这里变了一个样子。王爷要不要看看我们的卫生室……”
“卫生室?”董良娣不知何为。
小六笑道:“就是茅厕,但与所有茅厕不同。你们看了便知晓!”
三人进入后院,漂亮白净的瓷桶,上面还带着盖子,小六开始介绍起马桶的用途,还有巧妙的设计。
“王爷、良娣,这里还有濯垢间,想看看吗?后院的是王妃与小瑞姑娘才能用的,我们的在前院,这东西也很奇妙。”
小六示范性地取下莲蓬头,里面便开始喷水而下,将莲蓬头回放,水便没了。
“王爷,我发现一件秘密。”小六左盼右顾,压低嗓门,附在轩辕清的耳边:“王妃是丽人坊的大管事,丽人坊的事都是她说了算。”随后提高嗓门,“王妃这次回江南有些奇怪,听她与小瑞姑娘说话,如意苑只是她们的试验之地,临走的时候已经令人去赵府安置这些东西,怕是很快,京城大多都要推行了……”
“这些东西都是王妃弄的?”
小六脖子一场,颇有些得意:“就是!”
轩辕清看着莲蓬头,这是怎么弄的,居然可以出水,好生奇妙。
乞颜烈还是不愿相信雪婵已死的事实,他定要查查这个赵学乃是何方神圣。不查不要紧,竟然查出,这赵学乃是江南一个出名的商贾,此人奇思妙想,不但是玫瑰山庄的大管事,更是丽人坊真正的主人。
风公子!疾风?
这家伙自幼在他身边长大,除了会杀人,他还会什么?
也就是说,雪婵从一开始就认识疾风。
她是风月阁的人……
一路追查下去,才知雪婵六岁至二十岁整整六年的岁月是在云水连天别苑度过的,因为第一次任务失败,加上她脱俗的容颜被转往风月阁,又在风月阁经过了两年的歌舞培训,最后脱颖而出。
为什么身为真正主人的他无法知晓此事?
他们又瞒了他多少。
铁面金使者站在一侧,看着收回来的信息,突然几个字跃入眼帘:“雪婵,原名赵雪婵,系元正七年金科状元赵义林之女……”她叫赵雪婵,这个名字在天朝时听过,对了,不是天朝皇子轩辕清迎娶的女子吗?
面具后的神情无人能晓,但金使者看得出,主人生气了。
“说起这雪婵,属下突然忆起六年前一件事。”
“什么?”
金使者努力回忆着:“当时与她一起执行第一次杀手任务是现在的飘雪,任务失败。雪婵曾经说过一句话,她说,如果给她一次主事的机会,她可以赚取许多的金银,是真正的造福天下百姓……当时她们是去刺杀快刀手张铁子,问到她为什么不下手时,她说绝世武功从张铁子那儿失传,实在太可惜……”
那么,从那个时候,她就表现出其他女子不同的看法与勇气,她能赚取许多的金银,她能造福天下百姓。
当别人看到的结局时,她却想到了不好的不面,就如杀人……
不,如果赵学是丽人坊真正的主人,那么她……一定与赵雪婵有着某种联系。雪婵根本没死,她只是重新拥有了自己的身份。
“荆红袖——”这个臭女人为什么要隐瞒雪婵的事实。
乞颜烈将纸揉成一团,流星阁主坏了他的大事,他竟与心爱的女子失之交臂。
流星阁主坐在房间里,主人并不常来云水连天,上次是什么时候,她都有些记不起来了。只依昔记得十几年前与他的相逢相恋。
“砰——”乞颜烈站在门口,一个箭步冲到荆红袖跟前:“你怎么解释?你不是说雪婵不是你流星阁的人吗?”
“主人,她确实……”
“啪——”怒火燃烧,经营杀手门,做青楼生意,是见不得阳光的,虽然可以说是无本经营,但到底不被正派人士所为,原本他可以从黑暗走向光明,却因这个女人破坏了他的生财之路。
“这些年,我无怨无悔为你杀人,你竟然打我……”为了那个雪婵的女子动手打她。
他曾说过:会一生一世爱她,怜她,当他们的第一个孩子降世时,她曾期望母以子贵,做他的妻妾,而他却生生地拆散了她们母子。十年了,她从未见过那孩子。即便是现在,她也从未怨过他,只因为他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男人,一生唯一爱过的男子。
“你应该知道,此生我最恨便是欺骗。三年来,难怪我找不到她的下落,原来是你做了手脚,隐瞒她的实情与行踪……”
“这能怪我吗?你竟然想娶她,还为她赎身,而我呢?连儿子都替你生了,你却从未真心待我……”
她嫉妒雪婵,是她夺走了原本属于自己的东西,主人的怜惜、信任,所以,从这一刻,她不再会隐瞒实情,她要杀了她。只有雪婵死,她才会好过,不光是为了自己,更是为了主人,为了流星阁。不
“说!她现在在哪儿?”
荆红袖知道,如果她不说,他还是想办法知道雪婵的下落,到那时,她便失去了流星阁阁主之位,失去阁主之位的她又会做什么,再度成为无情的杀手。当儿子出生的那天起,她就曾发誓为了儿子,不再杀人,可现在,她想保住阁主,令七杰之一再杀一个人——雪婵,她必须死。
“数日前,她已返江南玫瑰山庄,天朝轩辕清娶了她,却并不爱她,将她安置在皇宫附近的如意苑。这两天,她又在搞什么卫生室、莲蓬头生意转让……”
乞颜烈看着荆红袖满月似的脸庞,岁月不饶人,她老了,不再如十二年前那般的年轻美丽。
十三岁时,乞颜烈从师父手中接管了两阁,成为两阁的主人,利用两阁一路清除自己的政敌,直至被封为大远国的二太子。荆红袖是流星阁内当年最的女杀手,那年他十六,她二十,他便强行要了她,从占身到夺心,直至她死心塌地爱上他,在她生下乞颜烈的第一个儿子后,他便让她做了流星阁的阁主。
“你眼里有怨言?”
“不,属下怎么敢呢?”
还骗他,他相女人无数,她们的每一个眼神,他能明白其含义。
“脱!”
她一丝不挂地站在他的跟前,他像看只猎物,目光没有当年的怜惜与柔情。
同样是女人,为什么除了她,他不再对任何女人有感觉,即便是床第之欢,只有想到她,他才会些许的安慰。
“说你是雪婵,勾引我……”
他中雪婵的毒不浅呀,居然要她装成雪婵。
恨波怒潮无情泛滥,荆红袖知晓他的脾性,若不如他的愿,他可是什么手段都使得出来。都道杀手无情,他可是比杀手更无情的男人。
疾风自上次右臂受伤之后,便不能再拿剑,可他不想离开流星阁,也成为流星阁内武功师父。
他七岁进入流星阁,到如今已经整整十八载,对里面所有的规矩了如指掌。雪婵曾说过她如何从乞颜烈手下逃走,心中便拿定了主意,他要保护雪婵不受伤害,更要确保流星阁不会对她动手。
云水连天别苑的气氛有些异样,这是凭他多年做杀手的经验感受出来的。主人来了,此次来与以往不同,更令他奇怪的事,云水连天里出现了两个铁面人,相似的体形,连声音也有七分相似。
究竟谁才是真正的主人?
三更时分,疾风跃上屋顶,移开青瓦:房间内,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扒贴在荆红袖的身上,疯狂的动着,身下的女子正声声娇喘,满目娇媚……
“我是雪婵……”
荆红袖每说一遍,心中的恨便增加一分,她不会放过雪婵,即便与她好合,他的心中也只有雪婵,还让她装成雪婵的样子,甚至打扮成她一惯的装束。
她喜欢首饰,总喜欢满头珠坠,可他呢?居然亲手摘去,看着浑身赤裸的她,对她指手划脚,这是对她一生中最大的耻辱,她的每一个地方都有雪婵的影子,从头到脚……
“雪婵,你是我的!永远都是我的……”
荆红袖惊叫一声,他毫不掩饰他的残忍,铁面人揭开面具,俯下身子,一口咬住荆红袖的肩膀。
“啊——”她努力压抑着从肩部传来的剧痛。
看见铁面人的脸了,看见了:他竟然是……是乞颜烈!
疾风怔在那儿,确实是他,因为雪婵,他还特意去瞧过此人。他怎么会是流星阁真正的主人?
“赵雪婵,你知道吗?此刻你有多痛,你便伤我有多深……总有一天,我会让死心塌地留在我的身边……哪儿都不能去……”
乞颜烈呢喃着,开始粗鲁地拧揪着荆红袖……
疾风不敢逗留,快速离开。
乞颜烈唤出了赵雪婵的名字,难道他已经知道雪婵、赵雪婵本就是一人。他一定不会放过雪婵,他一定要保护雪婵,雪婵太善良了,也太柔弱,尽管在别人面前装出了坚强,他每次见她的时候,她哪一次不曾流泪。
赵雪将新做的生意,在江南进行了两天的讲授与传艺,又分别将堆积在库房中的马桶、莲蓬头尽数出卖。
天下的生意多了,她也做不了那么多。
看着库房里半年前做的人力车,第二日又招来几个壮年汉子,花了一柱香时间讲叙了人力车的功效,将车子卖与他们。有些没钱,就约好待他们赚了银子之后,再来偿付。
绿珠弄不明白,这些都是小姐的心血,她竟然将生意转让了。
“做那么生意干什么?丽人坊现在就很好,有两家大铺面。”与其说是大铺面不如是说批发部,江南、京都各一家,南来北往的客商,经过的时候都会购办许多东西,相信在别的胭脂铺里,一定有丽人坊的胭脂水粉,在别的绸缎庄里,也会有丽人坊的佩包,在许多金银首饰铺里,更会有丽人坊的饰品。
够了,真的够了!
树大招风,生意太大时就会太吸引人。
“以后,我不会再研制新的东西,把现在丽人坊的产品做得更好更精便已经足够了!”
这次回来,绿珠明显地感觉到,小姐变了,变得更满足于现状。
“来这儿已经十多天了,明儿我便要回京。”
算算日子,真快,离开京城都一个多月了。
隆冬季节,江南还绿意盎然,玫瑰山庄的桃花溪前,赵雪回首翘望:风大哥这些日子到哪儿去了。为什么他不肯做玫瑰山庄的庄主,不知为什么,疾风是她值得信赖的人,就像一个大哥哥,总是在她需要的时候出现。
同样是杀手,疾风多了一份诚信。
赵雪一次又一次将数以万计的银子交付到他的手上,他也从来未动用分毫。
几位管事将赵雪送到桃溪前的船上,看她依旧一身男装离开。所有的管事都知道,赵雪其实是个女儿身,回江南就是要理顺山庄与江南丽人坊的生意,如今又交托好这里一切,她自然是会离开的。
走了一日水路,一行数人换成马车,速往京都。
还有两天就能到京城了。
赵雪坐在客栈内,越近京都,就感到越冷,江南虽冷,可风景依然,让人感觉不到冬的来临。即便是在房里,她都能知道,明夜必定结冰。如霜的月光落在窗前,窗外的景物披上一层层薄薄的银纱。
“时辰不早了,你早些歇息吧。”
小瑞看出来了,这几日赵雪的心事变重了。
她定是不愿意回京的,可是又有什么法子呢?
幽雅迷人的如意苑,是那样的冷清、窄小。
柳玉和小瑞住在隔壁房里。
躺在床上,辗转难眠,未来的她究竟该怎么生活,为什么当轩辕清在新婚之夜说出那番话,让她感到了失望。断情绝爱,不是她曾真正追逐的东西,当事实摆在眼前,她伤心、难过,彷徨。
“嘎——”窗户闷响,一条黑影从窗外跃入。
柳洁警觉,纵身起床:“谁?”
来人动作迅敏,有闪电之势,只两招,仅仅两招,柳洁惨叫一声,在宝剑收回之时,随势而倒。
“柳洁!柳洁——”
这么快的动作,如此精准的杀人手法,赵雪脑海中快速地闪过——流星阁。
柳玉听到隔壁房中的动静,匆忙赶了过来,低头时,发现柳洁倒在血泊之中。
“姐姐……保护康王妃……他们……他们追出去了!”
柳洁紧紧地握住姐姐的手,太多的话已经来不及说,这些日子随康王妃一路行来,她知道康王妃是个好人,是个干练又善良的女人,跟在她身边的侍婢都能有那么大的出息,可见她是一个能给人希望的女人。
“姐姐……跟着康王妃吧……”
这是自幼相依为命的妹妹,在顷刻之间便就去了。
赵雪拾了柳洁的宝剑,飞至窗外。
一样的剑法,相同的武功,五招之后,对方已是惊诧不已,她也是流星阁的人。
“闪电,你做什么呢?为什么不杀她?”
这个声音……
赵雪认得,虽然整整六年了,可雪娥的声音她又怎会忘。
就在走神的刹那,银光一闪,宝剑刺向她的心脏,后退,再后退!
“当!”不知从何处闪出黑影,快速地接过剑招。
两人混战一片,赵雪还未缓过气,雪娥便已经跳了出来。
一招一式,竟是如此的相似。
她们都是自幼在流星阁长大的,她们都经过了长达数年的杀手训练,除了最后三个月的恶魔杀人训练,赵雪没有,其他的她们是如此相似。
“疾风,你在干什么?”
闪电很快从身形、武功招式,确认出对方的身份,同样是杀手,又同出一门,虽说杀手无情,但对于自幼一起长大的兄弟,闪电并不想置对方于死地。
“我答应过她,无论什么时候,都会保护她……”
闪电心中一擅,这个美丽的女人,居然让疾风动情,是杀手就不该有情。
柳玉很快跳入战斗圈,与赵雪联手对付雪娥。
雪娥步步后退,她以为自己的武功比赵雪高出很多,可是赵雪的武功很杂,动不动使出一招她从未见过的招式。
“嗖——”雪娥忘了自己是怎么败的,赵雪的剑仅离咽喉只有一寸,“我知道,你不会杀我的,我们可是……”
“啊——”疾风自上次右臂负伤之后,右手无法使剑,只能用左手,与闪电说话间,一剑击中胸膛,紧接着又是一剑。
“风大哥!”
雪娥见赵雪分神欲动,后背传来一阵刺痛,是柳玉,妹妹死了,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康王妃下不了手,但她可以。
“救我!”雪娥高呼一声,闪电抛下疾风,转身奔了过来,“快走!”
柳玉知道,这两人都是武功极高的杀手,但令她意外的是,康王妃不但会武功,而且不在那名女杀手之下,她们的武功有许多相似之处,那就是说,康王妃曾是流星阁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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