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玄幻魔法 > 破金 > 第二回 龙骑士马踏起凤岭 风女侠落难虎头山

看更多诱惑小说请关注微信  npxswz    各种乡村  都市  诱惑      虎头山二三十里开外,有一座高山,山势型如一只展翅欲飞的凤凰,故名起凤岭。山上聚了一伙强人,为首的头目名唤风千里。风千里因心怀故国,不愿做亡国顺民,故占山为王,专门与大金官府为敌。他为人公道正派,急公好义,在起凤岭周围锄强扶弱,护村安民,杀贪官,除恶霸,屡败官军,忽忽数年便在江北绿林道上博得了偌大威名。又因其千机、凰羽、凤舞,剑术、暗器、轻功并称江湖三绝,故人称三绝剑客。

    近日,三绝剑客风千里应江北武林道总瓢把子颠倒乾坤龙行空之约,前往藏龙岭帮忙筹措武林大会去了,起凤岭上只留下小女儿风情留守。风情虽年少,但早熟聪慧,剑术、暗器、轻功已尽得乃父真传,并传承了家传至宝凤舞魅影剑,小小年纪便得了个“凤行女侠”的江湖雅号。风千里因女儿谋略机变,布阵行兵之道已不在自己之下,且洛阳周遭,齐王刘豫府中,并没有什么了不起的人物,能够对起凤岭构成威胁,所以宽心赴龙行空之约去了。

    这日,风情一大早处理完起凤岭上大大小小的闲杂事务后,见万里晴空高远,千山黄叶飘飞,一时兴起,便与副寨主风怀中打了一个招呼,带了几个丫鬟仆人,下山赏玩风景。

    正是暮秋时节,凉爽天气,风情一干人渐行渐远,不觉来到了起凤岭下一个僻静去处。转过山环,远远听得有流水声响,风情招呼一声,打马进了一片萧索树林。林中有一泉眼,细水涓涓,清澈见底。风情飞身跳到地上,拍拍桃花马,任由它自行前去饮水觅草,自己则走到溪水旁边,轻轻拂开杂草,掬水在手,浅浅喝了几口。那溪水清凉甘甜,一时颠簸劳累皆消。

    风情低头的那一霎那,清澈的溪水中倒映出一张桃花粉面,娇艳无比,心下不由为之一动。她感觉有些烦躁,便回过头来,吩咐下人找个干净凉爽的地方,铺张草席,稍作休息。

    风情躺在草席上,对着干净的天空胡思乱想,一时有些心事重重。恰巧,此时天空正好飘过一群大雁,咿呀列队南翔,更勾起了她一腔难言心事。说实话,风情对此次父亲不带自己前往藏龙岭,一直心怀不满。因此,此时此刻,面对此情此景,她想念父亲的思绪有些复杂,半是埋怨,半是牵挂。

    唉,女孩的心事就是这样,藏有无数秘密,难于人言,只能说给蓝天白云,秋风落叶听。

    一人一马突然出现在树林中,无声无息,就象从天上掉下来一般。

    风情的直觉告诉她,一个危险在她身后突然出现。她四下看了看同来的丫鬟仆人,发现他们都一脸的恐惧、惊愕,呆呆的看着她的身后。

    风情一运力,象一片落叶似的的向前平平飞出,半空中一折腰,轻飘飘的落在地上。“好俊的功夫,不愧是风千里的传人。”一个雄壮的声音夸赞风情。

    风情回过身子,第一眼看到的是一张长满胡子的脸。那胡子长得有点吓人,几乎长满了来人整张脸,茂密粗壮,乌黑卷曲。再看来人,身材高大,随随便便在那里一站,便给人一种顶天立地的感觉。他一身粗布蓝衫,头戴貂尾毡帽,一对大环眼神光湛然,透着蓝莹莹的底蕴。最奇怪的是,来人身边立着一匹大的出奇的大马,除四蹄雪白外,通体乌黑油亮。

    “好大的马,好漂亮的马。”风情脱口而出。

    “谢谢小姑娘你的夸奖,”来人似乎非常得意他身边的这匹大马,听到风情脱口称赞,感觉非常满意。他回头用手轻轻抚摸了一下那匹大马的马头,哈哈大笑,“但是,纠正你一个错误,云中龙是一匹男马,你应该说英俊,而不是漂亮,懂吗?”他这么放声一笑,震得风情两耳嗡嗡直响,林中鸟雀四下乱飞。

    “好,算我说错了话。这匹英俊的马叫云中龙吗?”风情好奇的问道。

    “是啊是啊,我们叫墨玉麒麟云中龙,”来人忙不迭的应声,看样子只要别人在乎他的马,他就非常高兴,“云中龙,知道不,一匹真正的龙马。”

    “萍水相逢,不知道我能不能知道你的名字。”来人突然出现在树林里,没有一点声响,凭风情的功夫,竟一点没有察觉。风情知道他绝不是一个等闲之辈。

    来人并不答话,上上下下的打量了风情几眼,又看了看不远处那匹桃花马,直愣愣的盯着风情,“桃花胭脂红,鸾鸣凤销魂。你就是起凤岭上的风情儿吧?”

    “我就是风情,”风情听来人的口气,隐隐含有一丝敌意,心下暗自戒备的同时,也落落大方的开门见山的问了一句,“你找我是有什么事吧?”

    “唉,可惜你这么一个爽朗漂亮的小姑娘,”来人叹了口气,不住的摇头,“我真不愿意和你这样漂亮的人儿为敌?”

    “你究竟是谁?”风情听来人言语,一时云里雾里,疑窦丛生。

    “风情,你刚次说的话,挺对我和云中龙的脾气,”来人回头看了一眼那匹唤作云中龙的大马,“我不愿意伤害你,咱们商量商量,你还是乖乖的和我走吧。”

    “你究竟是什么人?”风情虽明知来人不好惹,但大小姐的脾气一犯,还是不管不顾的大喝了一声。

    来人盯着风情仔细端详了半天,但见风情黛眉微挑,脸上一副要杀人的神色,不由摇头叹息到,“唉,真是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啊,我和你废这半天话,岂不是与虎谋皮?”

    “你是金人,”风情从来人的话里,隐约猜到了来人之意。但是心下感到非常诧异,洛阳附近的金人谁敢孤身犯险,来捋起凤岭的虎须?这人究竟是谁。

    “该死的金狗,你也不打听打听,这里是什么地方,你吃了熊心豹胆,敢到这里撒野,”风情身后突然奔出一个喽罗,跳起来奔那人就是一刀,“老子一刀劈了你。”

    起凤岭这些年屡败金军,寨内喽罗多少都有些轻敌之意。风情刚想喝止,但为时已晚。来人一伸手,抓住了凌空劈下的钢刀,哈哈一笑,一抖手,那把刀就便变成了无数碎块,纷纷落在地上。再看那喽罗,七窍流血,象一滩泥似的慢慢萎作一团。其他喽罗大惊,一时面如土色,如果不是在少寨主面前,只怕早已作鸟兽散。那些丫鬟婆子,更是齐声尖叫,抖作一团。

    风情也骇的花容失色。这人究竟是人还是是鬼?单凭一只肉掌,抖手之间,便将一把百炼钢刀碎作数段,这等武功,真是闻所未闻。

    来人嘿嘿一声冷笑,“强盗就是强盗,真是贼性不改,也不问个青红皂白,见人就杀。”说到这,他用手一指风情:“小姑娘,你不必要知道我的名字,我是来找你爹风千里的,你只要带我去见他,我就不为难你。”

    风情心下暗自着急,看这人的武功,不在父亲之下,自己该如何应对是好。她想了想,不如我将这人带上山寨,再见机行事。但是又转念一想,不行,我绝不能将这人带上山寨,山上无人应付的了,只能徒增兄弟们伤亡。唉,这该如何是好。

    “小姑娘,你最好别打什么歪主意。这对你,”来人环视了一下四周,“对这些人,甚至对你们起凤岭都没有什么好处。你还是乖乖的带我去见你父亲吧,我找他有要事相商。”说完,他不知想到了什么,嘿嘿一乐。

    风情心下更是起疑,一个金人见父亲能有什么要事相商,来人肯定不怀好意。我先拖住他,让其他人回山寨送信。至于我吗,打得赢就打,打不赢我还不会跑吗。她心下打定主意,假装害怕的样子,装模作样的思考了一下,“好吧,看样子我是打不过你。你真的有胆子和我去见我的父亲?“

    “我有什么不敢,别人怕三绝剑客,但是三绝剑客怕我。”来人说的得意之处,又是哈哈一笑。

    风情暗咬银牙,心下想,死东西,你要是真遇到我爹,只怕你的舌头早就被割下来了。但是她脸上还是露出一种委屈的颜色,“你明知我爹不在家,也就是在我面前说说大话。“

    “你爹不在家”,来人露出一种疑惑的神情,“他那里去了,离开起凤岭多长时间了。你要老老实实的告诉我。”

    “我爹到洛阳办事去了”,风情眼珠一转,随口编着瞎话,“要过一段时间才能回来。你要是好汉的话,你就到洛阳去找他吧。”

    “你如果敢说半句假话,”那人脸上露出一种恶狠狠的吓人表情,“我就将你手下的爪牙一个一个杀光,一把火烧了你的起凤岭。”

    “我骗你干什么,你这么粗鲁无礼的对我,我巴不得让我爹好好教训教训你呢。”风情脸上装出一股委屈的神色。藏龙岭召开武林大会,那可是武林道上的大秘密,怎能随便让金人知道,所以风情随口撒了一个弥天大谎。

    那人半信半疑的盯着风情看了半天,脸上的神色慢慢平缓下来:“好吧,我姑且相信你的话。但是,不好意思,我得麻烦姑娘陪我到洛阳走一趟。”

    风情见来人目光炯炯盯着自己,只得硬着头皮说:“好吧,但是你的让我这些下人们回去,给山上报个平安信。”

    “报信,好吧,”来人嘴上答应着,突然对着那些男仆人站立的方向一拳击出,“我看不需要这么多人吧。”

    只听得数声惨叫,那些站在不同位置的男仆,齐齐狂喷鲜血,立时倒地毙命。来人相隔数丈凌空一拳,分击不同方位的男仆,而不伤及一个丫鬟婆子,这等手段风情相信父亲也无法做到,一时愣在当场。

    “你们没听到你家小姐的话吗,”来人的语气还是那么平平静静,好像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还不赶快送信去。”那些丫鬟婆子顿时一声惊叫,连哭带喊,跌跌撞撞的跑出了这片树林。

    风情暗自运了几次气,但是最后还是把紧握凤舞魅影剑的手轻轻放了下去。

    赵虎头和完颜雪见几乎同时从梦里醒来。完颜雪见梦里,爷爷两眼留着血,怔怔的看着她,几乎带着哭腔对她说:“雪见,雪见,爷爷走了,谁来照顾你呢?谁来照顾你穿衣,谁来照顾你吃饭,你能快乐的活下去吗?”“爷爷,爷爷,你不要留下雪见不管。”完颜雪见哭着从梦里醒来。她一睁眼,便看见一对噙满泪水的大眼。

    赵虎头梦里,还是那沙场秋点兵的疆场,还是那梦回吹角连营的连营,还是那醉里挑灯看剑的中军大帐,花射云将军顶盔贯甲,夜宴众将,只是一改往日里的威严:“请,我花射云今日与众弟兄一醉方休。”赵虎头,钱豹子,花狐,王保国,史尽忠一干人都在场。历劫生死豪情在,醉卧沙场君莫笑,喝吧,尽情的喝吧,谁知明朝还有几人能回来痛饮三杯呢?

    正当大家兴头正高之时,赵虎头偷眼一瞧,发现花射云将军神色黯然,表情异样,偷偷离开了中军大帐,独自一人走进了后帐。赵虎头不明就里,偷偷跟在花射云身后,想将将军拽回来与众弟兄同醉。

    后帐里,花射云将军摘下了挂在壁上的宝剑,就着摇摇的红烛仔细端详,满眼悲伤,神情黯然。宝剑在灯光下闪着冷冷的寒光。“嘿嘿,叛国,叛国。”他低声呢喃,浑身一片萧索。赵虎头正在疑惑之间,突然花射云声音突兀激昂起来,“皇上,臣没有叛国啊,”他凄凉的哈哈一笑,高唱一声:“了却君王天下事,可怜身前身后名。”倒转剑锋一横,瞬间脖颈之间鲜血迸流。赵虎头一脚踹开帐门,冲了进去。花射云将军抬头,用呆滞的目光看着他,只说了一句话:“快刀校尉,拜托照顾好穿云军,照顾好花狐,他不懂事,你们要让着他点。”花射云将军就死在赵虎头的怀抱,流到他怀抱里的鲜血就那样慢慢变凉,变冷。

    赵虎头在以后的日子里,常常记起花射云将军临别的那个时刻,神情是那般悲伤,那般无奈,那般不甘,每当此时,他不知不觉的总是满眼泪水。那夜的红烛是那样的鲜艳,烛泪留了好长好长,好长好长。

    花射云将军死了,当晚毫无防备的穿云军遭到了十倍敌军的包围,威猛刚强的王保国死了,英勇善战的史尽忠也死了。花射云将军的死,没有挽救穿云军,穿云军在那晚也死了。

    赵虎头流着泪从梦中醒来,他一睁开眼,看到的也是一对噙满泪水的大眼。

    “姑娘,你终于醒了。”赵虎头长长地吁了一口气,疲倦之中露出些许欢喜。

    “是你杀了我的爷爷?”完颜雪见恶狠狠的盯着赵虎头,一副要吃人的模样。赵虎头一时无言以对。

    “你饿不饿,我给你端一碗粥来。”赵虎头低下头,转身就要出去。他真的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完颜雪见,一个伤心的、无助的、憔悴的女孩,她是那么的漂亮,连她的悲伤都漂亮的让人心中隐隐作痛。是安慰她,是责备她,还是陪她痛痛快快的痛哭一场?

    “啊”,完颜雪见突然一声尖叫,也不知从那里来的力气,从床上扑了起来,拽住赵虎头的胳膊,恶狠狠的就是一口。

    赵虎头一痛,胳膊一甩,将完颜雪见从床上拖了下来。但是她仍然紧紧的咬着赵虎头的胳膊,死不松口。

    “你,你怎么咬人呀,”赵虎头痛的只吸凉气,“你快松开,松开。”

    完颜雪见不答话,只是紧紧的咬住,醉里还发出含糊不清的呜呜之声。“你再不松开,我可要对你不客气啦。”赵虎头说着举起了另一只手。一低头,他看到了完颜雪见的眼泪,打湿了一小块地面,心头一动,举起的手又缓缓落下,仍由她咬着,自己痛着。

    也不知过了多久,其实就那么一小会儿,完颜雪见似乎累了,牙齿无力的张开,身子软软的滑落在地上。赵虎头长长的出了一口气,险些没有昏死过去。他看了看自己鲜血淋漓得伤口,转身就走。走到门口,又折回身来,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俯身将完颜雪见抱起,轻轻搁到床上。

    后来,完颜雪见问赵虎头:“虎头,那天为什么是你守在我的身边?”

    “那天我当值。”赵虎头淡淡的回答。

    “你是怕我死了,赵破金大哥灭了你们虎头山吗?”说到这,完颜雪见妩媚的浅浅一笑。

    “不是,我赵虎头天不怕,地不怕。”赵虎头拍着胸脯吹牛。

    “就怕赵破金,”完颜雪见接着他的话茬,嘻嘻一乐。

    赵虎头脸一红,一时无语。

    “还有,我咬你,你为什么不反抗。”完颜雪见接着问。

    “我,我——”,赵虎头的脸更红了,脑袋一低,“雪见,都是过去的事了,咱们别再提了好不好,咱们说点别的。唉,雪见,你看天边的那头大雁,”赵虎头试图转移话题。

    “你当时是不是已经喜欢上我了。”完颜雪见眼睛亮亮的,直截了当的问。

    “不是,”赵虎头急忙分辨,都有点语无伦次,“也是,象你这么漂亮的女孩谁不喜欢啊。”他急中生智,还顺路夸了完颜雪见一句。

    “哦,那时你就喜欢我啊,”完颜雪见脸突然红扑扑的,满是欢喜,熠熠生辉,“那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呢?”

    “我,我,”赵虎头一时为之语塞,不知该如何去说,“该怎么和你说呢。我还是不和你说了。”他满脸通红的跑开了。

    钱豹子偶然听到了他们的全部谈话,心下充了惆怅和伤感,“如果那天,完颜雪见第一眼看到的是我,他会喜欢我吗?”他痴痴的想了许久。

    人生就是这样,突然有那么一天,有那么一个机会,你遇到了你一生一世愿意守候的人。那就一生一世守侯着她(他)吧,不管他(她)是否愿意一生一世守候你。毕竟,茫茫世界有一个人你愿意去喜欢,有机会随时看见,这本身就是一种幸福,不是吗?

    完颜雪见第二次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看见一个高高的女孩,一身青布衣衫,衬托着一张白皙清秀的瓜子脸。一对温柔的大眼睛,水汪汪的似乎能说话。

    “完颜小姐,你睡醒啦。”那位高高的女孩,眼光关切的盯着完颜雪见,手里拿着毛巾,正在给她搽脸。

    “我不用你管,”完颜雪见努力想爬起身来。但是她费了半天劲,也没有挪动沉重的身体。她只觉得眼前一阵阵发黑,胸口堵的几乎喘不过气来。

    “完颜小姐,你不要动,有什么事咱们等病好了再说好不好?”那位女孩温柔的劝着她。

    完颜雪见精神一松,再次沉沉睡去。

    她半睡半醒之间,做了许多奇奇怪怪的梦。梦里有草原,有山川,有魔鬼,有神仙,当然,也有爷爷红红的眼睛,满是忧伤的看着她。梦里,她还梦到吃了许多奇奇怪怪的东西,有苦的,有甜的,有酸的,有涩的。偶尔清醒的时候,她注意到许多人进进出出,他们都管那位高个姑娘叫邱宛红。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神智慢慢清晰起来,感觉除了浑身无力外,脑海里空空荡荡的,有许多东西一时竟然记不起来。有时她费好大的力气,才能想起爷爷已经死了这件事,心中便满是悲伤。但是同时她又为一时记不起自己身在何方,苦恼不已。她和谁都不愿意说话,一个人躺着胡思乱想,想想如何为死去的爷爷报仇,想想如何为完颜长之哥哥送信。想累了,她就迷迷糊糊的睡觉。

    这段时间,她再也没有见到过那位皮肤黑黑的山大王。

    当完颜雪见再次见到赵虎头时,是一个阳光充沛的上午。他步履蹒跚的从她面前走过,虽嘴角隐隐有血迹,但是还是对着她笑了笑,一脸的阳光灿烂。他笑容里含有那么一丝羞涩,似乎为自己当时狼狈不堪的模样很难为情。

    赵虎头策马立于虎头山下的一处高岗,对着天上悠悠的白云,黯然的想起了风情。“不知风情姑娘现在在忙些什么,”他默默的想象着,心中一片苦涩,“她还会记得我吗。她会偶尔想起我吗?”从看见风情的第一眼,他就深深爱上了她。这是他心中最大的秘密,一个从来不敢对人言的秘密,即使钱豹子也不知道。

    他只要一闲下来,就会默默的回味初见风情的那个时刻。回味的次数多了,也就凭空添加了许多想象,以至于后来他都想不起当时真实的场景了。他不好意思去问钱豹子,也不愿意去问,他宁愿他们的初次相见,就是他记忆中的那个模样。

    当时,他们历经九死一生,逃到虎头山——当时还是一座无名的山,虎头山的名字是钱豹子起的,他说落草为寇就得有个响亮的名字——由于靠着起凤岭太近,侵入了人家的地界,他们前去拜山。在起凤岭下,他们没有见到风千里风老剑客,却意外的见到了他的女儿,风情。那天,风情一袭素雅红衫,跨在一匹鲜艳的桃花马上,脱口第一句话,“呀,原来是两个黑小子。哈哈,哈哈哈。”她象一个男孩子似的放肆的笑着,一派肆无忌惮的嚣张气焰。

    他心头当时是一阵恼怒,更多的却是羞愧。他和钱豹子连件像样的衣服也没有,穿着还是那副千疮百孔的战甲,面容消瘦。他压着火气,摁住火冒三丈的钱豹子,客客气气的说了一些客套话。大概都是一些初来乍到,多加关照之类的好话。由于他们初入江湖,这些话用的还不是那么流利,引得风情不住的发出忍俊不禁的浅笑。

    现如今,他只完整的记得那日风情无数话里的一句话,“不用那么客气,有事您说话。”他听得出她话里话外的意思,顿时感到脸上一阵阵发烧。一生气,他抬头直愣愣的仔细看了看那个叫风情的女大王,恰巧风情一双秋水般的大眼睛也正盯着他,眼中满是夸大的嘲弄,满是调皮的戏谑。他脑袋嗡的一响,险些摔倒在地,世上还有这么漂亮的女孩。风情在他脑海中的肖像是这样的:一头流云般的长发,瀑布似的无风翻飞;一对明亮的大眼睛,温柔的似乎都能说话,里面象是藏了一双纤细的无形小手,能轻轻拨动人心下那根最敏感的神经,说不上是痛楚,还是欢喜;高高的胸脯,长长的腿,总是让人动不动就想入非非。后来,他一句话也没有再说,那一天他生平第一次丢失了他的魂魄,以至后来花了一生的时间也没有找回来。

    赵虎头想到这里,不由的温柔一笑。脸颊一阵发热,他也慢慢回过神来。遥见天外漂浮的两粒黑点,就象悬浮在半空的两只大鸟。一会儿渐渐近了,突兀显现出一匹特大的黑马,一朵燃烧的红云。

    他的心突然跳的厉害,一时有点口干舌燥, “来的会是风情吗?”想想已经有大半年的时间没有再见,也没有任何消息。

    来的就是风情。她端坐在那匹鲜艳的桃花马上,满脸的忧虑,轻盈的目光不住的四下逡巡,不知想些什么。

    赵虎头的心一下子几乎从嗓子眼里跳出来。“是风情,真的是风情。”他顿时傻在山坡上。一会儿一种压抑不住的冲动在他体内翻覆跳跃,他就想打马冲下山坡,将那朵红云牢牢的抱在怀中,告诉她,我是多么多么的想你,哪怕是被她一刀劈了也心甘情愿,哪怕是被烧成灰烬也无所谓。但是,几次他都拼命将这个危险而又有些无耻的冲动压抑下去,任由心头翻江倒海,喉间火燎火烧。

    风情猛然间一抬头,突然发现斜对面的山坡上露出一匹高大的黑马,马上端坐一名年轻的小伙儿,腰间挂着一柄长刀,在荒木萧索的背景里黑衣黑发凌空飞舞。她隐约似乎在那里见过,正在万般无奈之中,所以想也没想,出乎本能的高呼了一声,“救命啊,前面这个大个子想要欺负我。”一路上,她琢磨了无数条逃跑的高招,但是一条也没敢实施。再过几道山梁,眼前既是一马平川,那时再想逃走,势必登天还难。喊完,她一狠心,狠狠的抽了桃花马几鞭子,桃花马一声长嘶,拼命的向对面那个山坡逃去。

    走在前面的那个大个子,也看到对面山坡上的那匹黑马。但是他只是随便看了一眼,压根没放在心上。他正在琢磨他的心事。风情撒马跑开,事出突然,他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待到他回过神来,风情几乎快要跑上对面的那个山坡了。他冷笑了几声,撇撇嘴,“你认为能在云中龙面前逃掉吗。”

    他一催马,云中龙就象风一样,躬身一曲就到了风情的身后。

    赵虎头尽力将在腹腔中那团滚动燃烧的邪火压了下去,头脑暂时平静了下来。只见一个彪型大汉老鹰抓小鸡一般,探爪抓向桃花马上的风情。他心口一热,不容多想,一踹马镫窜上马背,脚尖一点便凌空飞起,半空中折腰扑出,将长刀抽在手中,凝聚周身之力,向那大汉一刀劈出。

    那大汉抬头观瞧,不由为之一凛。那劈出的一刀,无声无息,无影无踪,他只觉得一股细细的寒风,刹那沁人心扉。他知道,只有刀的速度,力量达到极致,才能如此。这是那里冒出的高手,他心下暗自琢磨,一时也顾不得擒拿风情,吐气开声,一拳击出。

    风情利用这个机会,跑上了山坡,定了定神,回过头来观瞧。只见那黑衣少年大鸟一般,一个盘旋连人带刀罩向那条不知名的大汉。那大汉击出的一拳,竟然使空气塌陷形成了一个漩涡,手臂上带起层层青色的气旋,恍如一条盘旋飞舞的苍龙凌空迎了上去。

    赵虎头一刀劈在那个青色的漩涡上,如遭雷击一般,凌空几个筋斗,一个踉跄落在地上,险些摔倒。他一时之间脸红的几欲出血,半天说不出话来。那大汉的衣袖也被消去了一幅,他低头看了又看,似乎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他抬头看看那个黑衣少年,低头再看看自己的衣袖,好半天才开口说道,“好刀法,好力道。”他一连说了几遍,脸上满是赞叹之意。

    赵虎头强行将堵在嗓哽咽喉的一口热血咽下,染红脸庞的血色,也渐渐消退了下去,他不甘示弱的回敬了一句,“好拳法,好功力。”只是底气略显不足,微微有些气喘。

    两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斗鸡似的的谁也不说话。风情一时也忘记了害怕,看着两人的模样着实有趣,不禁嘻嘻的笑出声来。

    她一笑,那两人也同时开口大笑。那大汉只笑得前俯后仰,声音越拔越高,在长空下激荡往返,一如一颗颗炸雷在半空中连珠炸响。赵虎头哈哈一笑,眼波轻快欲流,满是欢愉。风情首先止住了笑声,一时宛如丈二和尚,摸不到头脑,这两个人刚才还生死相博,现在为何有笑得如此开心?

    她那里知道这二人的心肠。赵虎头是看到她,无限欢喜,精神倍长。那大汉是因为纵横天下,生平未尝一败,今日却被一个不知名的少年一刀削去衣袖,大有高山流水,伯牙子期之感,故才开怀一笑。

    许久,二人笑罢。那大汉跳下马来,冲赵虎头一招手,“再来,再来。”赵虎头一抱刀,“正要讨教。”说完,也不客气,蹦过去就是一刀。他这一刀劈出,同时八道刀光一闪。只因他刀式太快,八刀劈出,如一刀劈出一般。那大汉喝了一声“好”,站在原地动也不动,抬起一只胳膊,青光立现,一拳迎了上去。

    风情越来越为这个不知名的黑衣少年担心,那大汉另一个胳膊负在背后不用,挥动的胳膊越来越粗,层层青光越来越盛,远远望去,一如一条满是青鳞的虬龙,上下翻腾。赵虎头的刀光却是越来越弱,渐渐被层层青气吞噬。她担心之余,同时也挖空心思的去想,这个似曾相见的黑衣少年是谁。模糊之间,她好象想起他曾经到起凤岭拜过山,叫什么赵虎头,老土的一个名字。他好象还有一个同伙,叫什么钱豹子。想到他们当时傻傻的样子,满心的担忧都压抑不住她少年人的肚肠,噗哧一声偷偷笑了。

    赵虎头心下也是越来越凉,只觉得手中的刀越来越重,呼吸越来越困难,整个身体宛如陷进了一个巨大的泥潭,正一点一点将自己吞噬下去。

    那大汉突的后退了一步,跳出圈外,哈哈一笑:“好功夫,小兄弟真是好功夫,假以时日,必成大器。今日你我就此作罢如何?”

    大汉停手的时机把握的恰到好处,当时赵虎头只觉得眼前一阵阵发黑,胸口涨得难过之极。他强行忍着,“多谢前辈手下留情。”他挣扎着还想说些什么。那大汉摆摆手,“我看你是个人才,故不愿伤你。你退到一旁,不要多管闲事,今天这个小姑娘我必须带走。”

    闻此,赵虎头忽的也不知那里来的力气,他拔直了腰杆,“那不行,只要我还活着,你就带不走她。”他说的非常肯定,凛然一立,俨然一只受伤的老虎。那大汉点了点头,叹了口气:“小兄弟,这位姑娘和你是什么关系?是你的亲戚,熟人?还是你的小媳妇?”他问的非常恳切,半点没有戏弄的意思。

    风情心下也是一阵迷茫,我和他只是一面之交,他为什么拼命保护我呢?赵虎头反而脸上一红,急忙辩解:“都不是。”同时他心下也是一阵迷茫,我和她只是一面之缘,熟人谈不上,更不算什么亲戚,我想她甚至不知道,有我这么一个人暗暗的在喜欢她。想到这,也不由的一阵酸楚,即使今日我为她死了,我想她都不知道该找个什么理由为我伤心吧。

    那大汉更是疑惑不解,伸手拍了拍脑袋,“这倒是奇怪了,那你为什么要拼死保护一个不相干的人?”赵虎头一时语塞,顿了顿,说出了一句连他自己也想不到的话,“为了武林的道义。”他嘴上说的理直气壮,心下却恨不得狠狠抽自己几个嘴巴,也许今天我们就要死了,我为什么不告诉她,我喜欢她呢。我真是一个懦夫!

    “好,好,佩服,”那大汉拱了拱手,“如果那位小姑娘不是与一件事有重大干系,兄弟,我就成全你了。但是今日箭在弦上不得不发,那么,不好意思,小兄弟我不能再手下留情了。”

    赵虎头把心一狠,暗自说了一声,今日我就算是为你死了吧,风情,风情希望你今后有时间的时候,能想我一想。

    他转过头,对风情使了个眼色,意思是你上马快跑。风情看了看赵虎头满是期盼的目光,对着他莞尔一笑,心下暖暖的也颇为感动。她摇了摇头,大声说,“风千里的女儿怎么能留下朋友拼命,自己逃跑呢?赵虎头,你已经尽力了,谢谢,你还是走吧。”她目光突然一亮,满脸坚毅,走上前去,缓缓取出了几只金色的羽毛。

    赵虎头心中突然一痛,一把拽住了风情,“我不会丢下你不管的,你还是赶快走吧。”风情轻轻推开了他的手,坚定的摇摇头,“赵虎头,你真的叫赵虎头啊,看来我没有记错。你的盛情我心领了,我自己的事我自己解决,你还是快点走吧。”说完,她转过身去,再不回头去看赵虎头一眼。

    赵虎头感到一种莫名的伤心。今天就死在这里吧。和你死在一块,我非常高兴。他一抱刀,并肩站到风情身旁,“对不起了,老兄,我们要一块上了。”

    那大汉一直抱着肩膀,站在旁边听他们说话,脸上神色阴晴不定,忽是不忍,忽是同情,忽又是无奈。听赵虎头这么一说,点点头,长叹一声,“没关系,你们一块上吧。”

    风行女侠也不再说什么,她突然出手了。从她手中翩翩飞出几个金黄的蝴蝶。那几只蝴蝶离开她的手掌后,忽地越变越大,瞬间便长成几只小鸟模样,发出黄金般璀璨的光芒,一个盘旋,便幻做无数道金色羽箭,闪电般射向那大汉。凰羽,震惊天下的凰羽终于出手了。赵虎头生平也是第一次看见这么漂亮的暗器,一时呆立当场。

    那大汉表情顿时凝重起来,发出一声低低的咆哮,眨眼间浑身便笼罩在一层青色的光芒中。他双拳横握胸前,做出一个龙型手势,一条龙型气旋,呼啸一声盘旋升起。那些金色羽箭,射到笼罩大汉身躯外面的光团之上,便一步也前进不得,好像是遇到了莫大的阻力,只能在气团外面盘旋。片刻那条青龙破空而出,迎头撞了上去。那些金色羽箭好像有生命一般,也知道那条青龙的厉害,纷纷四下躲避。青龙张牙舞爪漫天盘旋着追赶,没花多少时间,便将所有的羽箭撞得粉碎,消灭的干干净净。那条青龙盘旋了一会,便消失不见。那大汉同时也撤去身体外面的青色气团。他怪叫了一声,“我的乖乖,好厉害的暗器。凰羽真是名不虚传。”

    再过了少许时间,几片金黄的羽毛打着旋,晃晃悠悠的从半空落了下来。

    风情脸色一下变得苍白起来,好像瞬间被抽干了所有的精力。她哇的喷出一口鲜血,摇摇晃晃的摔倒在地上。赵虎头急忙趋身将她扶住,瞬间脑海中一片空白,一时间手忙脚乱方寸大乱。他看到风情雪白的脸上,星星点点的挂满了血滴,想伸手帮她拂去。但是手掌一触到她温热的鼻息,又马上触电似的缩了回来。他回过头来恶狠狠的盯着那大汉,眼睛里恨不得长出两把刀子,在他身上戳几个窟窿。

    那么豪气干云的一条大汉,似乎也承受不了了赵虎头目光中的寒冷,一时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小姑娘功力不到家,却偏偏拿这种花里胡哨得东西吓唬人,害得我老人家一时收不住手,反而把自己害了吧。”

    风情似乎听得出大汉话里的歉然,挣扎着意欲站起身来,脸上还竭力挤出了一丝笑容,“这不管他的事,你让他走,我和你去洛阳。”她完全不明白身边这个大男孩与子同死同生的心事,抓住大汉话里最后的那根稻草为他开脱。

    正在节骨眼上,从山环那边转过几匹快马。马上一人眼尖,一眼就认出了躺在赵虎头怀里的风情,情急之下高喝了一嗓子,“小姐,你别害怕,藏龙岭的少寨主龙布云龙少爷帮你来了。”

    赵虎头回过头去,只见那群人打马如飞,片刻便来到近前。那大汉也回头看了几眼,冷冷的一笑,神色又回复了刚才的平静冷酷。他也不说话,只是随随便便的站在那里,一点也没有离去意思。

    来者总共六人,中间一匹白马上,一位年轻公子卓然不群。他一袭白衣,干净的一如这明媚的阳光。乌黑的长发用一根碧绿的玉簪别住,映衬出一张白皙的脸颊女孩一样清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流光溢彩,洋溢着横流的自信和骄傲。这是一位比大姑娘还好看的翩翩公子。众人群星捧月一般,将他拥簇在中间。

    旁边马上跳下一人,紧跑了几步,跑到风情面前,“小姐,你受伤了,是那个不知死活的东西打伤了我们家小姐。”他回过头来,双手叉腰站在当地叫嚷。赵虎头还没有答话,那大汉便恶狠狠的接过了话茬,“你的狗眼瞎了吗,爷爷就站在这里,你看不见吗。”

    风情虚弱的叫了他一声,“风虎,不要这样不懂礼节,在外人面前也不怕笑话。”风情话里的风虎,就是最先跳下马的这条汉子。他是起凤岭一名偏寨主,一手五虎断门刀在江湖上从不甘自居第二。“是,小姐,”风虎答应一声,“你也不打听打听,敢跑到起凤岭地界来撒野,你是活腻歪了吧。”说道后来,风虎的舌头慢慢短了半截。因为他仔细打量了一下眼前的这条长条条的大汉,和那匹大的出奇的黑马,感觉到一种压抑的杀气扑面而来。他激灵灵打了一个寒颤。

    那大汉也不答话,嘿嘿一阵冷笑,翻着白眼看着风虎。

    风虎那么彪悍的汉子,一时愣没敢说话。

    这时,其他人都跳下马来。那白衣公子走上前去,搭了搭风情的脉搏,“你就是风情风小姐吧。不要动,你受了严重的内伤,静养为宜。”他转过头来,吩咐了一声,“拿一粒小还丹给这位姑娘服下。”风虎殷勤的在一旁给风情介绍,“小姐,这就是龙布云龙大公子,路过咱们起凤岭,特意来接你到藏龙岭去与老爷会和的。”

    风情欠欠身,竭力一笑,“久仰龙公子大名,今日如此相见,真是惭愧。”那位白衣公子龙布云微微一笑,“姑娘贵体欠安,不必拘于礼数。”

    赵虎头一阵失落,感觉到自己就象一个局外人。他悄悄的躲到了一旁,但是转眼再见风情苍白的脸颊,心头又是一片依依,说什么都拔不动离开的步伐。

    那大汉半天没有说话,这时突然大喊了一声,“你们婆婆妈妈的罗嗦了这么半天,说完了没有。说完了,小姑娘还要随老子赶路呢。老子的耐心是有限的,你们再这样罗嗦,老子可就不客气了。”

    那位龙布云公子早已经注意这大汉好半天了,心下暗自诧异。但是风情没有介绍,他也不便过去说话。突听得大汉这么一嚷嚷,心头顿生不快,“不知老兄何许人也,敢这么说话。你一个大男人,要带风小姐到那里去。”

    那大汉压根不把龙布云话里的不满放在心上,大大咧咧的站在那,斜着眼睛,撇着嘴,“她是老子抓的俘虏,老子想带她去哪里就去那里,难道你这个小白脸不服还是咋地?”

    龙布云还没有说话,他旁边的那几位不干了,各拉刀枪,将大汉围在中间,“那里来的乡巴佬,也不睁开你的狗眼看看,你是在和谁说话?”

    龙布云并不阻拦,只是负手在一旁看着。

    那大汉佯狂大笑,“你们睁着狗眼敢和老子这么说话,看这样是想和老子过不去了。好吧你们就一块上吧。”

    “对付你,还用得着这么多人,老子一个人就够了。”其中一个胖大汉子大喝一声,举刀就砍。“你们不动手,老子可要动手了,”那大汉说着话,一闪身已将这个胖子举在空中,“老子可没有时间陪你们瞎白话。”那胖子手足乱登,刚要挣扎,已被高高的抛到空中。那大汉高大的身躯左一晃,右一晃,不断有人被他抛向空中。没等那胖子落地,龙布云手下的这帮人已经全部飞到了空中,包括那个五虎断门刀从不称第二的风虎。

    龙布云大惊失色。他手下的这帮人,都是藏龙岭上一等一的高手,江北绿林中的翘楚,没想到一招没过,便全部被人放了纸鸢。这人是谁,他心下感到一阵恐慌。

    赵虎头的心也砰砰狂跳,想到刚才的情形,顿时汗如雨下。这大汉即使用一半的功力对付自己,自己在人家面前也走不了五个回合。他一时不敢再往下想象。

    龙布云脸色苍白,双手颤抖着拽出了悬在腰间的宝剑。恍如凌空打了一道亮闪,一束青濛濛的寒光在龙布云手上闪烁。

    “逆鳞啸龙剑,宇内八大神兵之三,老子今天可开了眼界,”那大汉一声欢呼,“龙行空这老王八蛋,竟敢将这么好的东西交由你这么个废物,拿到江湖上显摆,也不怕丢了你的性命。”

    龙布云脸色铁青,木然立在当地一言不发。赵虎头仔细端详那把剑,一条造型古朴典雅,栩栩如生的青龙为剑柄,龙口吐出三尺多长龙舌为剑刃,剑刃上布满了龙鳞一样的花纹,笼罩在一层沁人肌肤的青光之中,闪烁明灭,游走不定。风情也转过脑袋,仔细的盯着看。她似乎是一时看的入了迷,脸上竟露出一片羡慕的神色。

    龙布云一剑在手,似乎平添了几分勇气。劲力到处,逆鳞龙啸剑的青光渐盛,映得他脸色都有些发绿。这使他看上去阴森森的,连他身边的阳光一时似乎也充满了阴阴鬼气。

    龙布云身体不知何时动了起来,逆鳞龙啸剑画出一个青色的太极图图案,悬在在半空中。恍惚之间不见了龙布云的身影。“好,龙行空的成名绝技,颠倒乾坤,”那大汉兴奋的大喊了一声,“我今日就好好会会他这式阴阳无极。”他脚下一用力,象一只脱弦的利箭,径自撞向了龙布云画出的太极图。他高大的身躯在空中突然变形,拉的又细又长,也是一层层青气绕身旋转,宛如一条张牙舞爪的青龙。

    那幅青色的太极图中,那条阴鱼忽然变成里一个巨大的黑色漩涡,一口将那大汉吸了进去;那条阳鱼忽然金光四射,龙布云赫然出现在中间,一圈青色的光剑围绕在他身体的周围,而他手中的逆鳞龙啸剑此时则幻出一道夺目的青色光柱,一时掩映了太阳的光辉。只见龙布云大喝一声,用手一指,围绕在他身体周围的青色光剑下雨一般的射向那个巨大的黑洞。而后,他双手持剑,逆鳞龙啸剑青色的光柱划出半扇光幕,严严实实的罩住了那个拥有无穷吸力的黑洞。

    赵虎头心头忽悠紧缩了一下,霎那间,一阵莫名疼痛充塞了五脏六腑,泪水顿时模糊了眼睛。注意到这些的风情有些奇怪的看着他,他这是怎么了?赵虎头感觉到风情目光的压力,脸一红,也觉得怪怪的,我这是怎么了,他一时也没有弄明白。

    突然,那黑色漩涡中一声高昂的怒吼,一条青色的身影冲天飞起,将那太极图形成的黑洞,逆鳞龙啸剑幻化的光幕齐齐震得支离破碎。龙布云一声闷哼,皮球一样高高弹向空中。

    “哈哈,颠倒乾坤果然名不虚传,”那大汉肆无忌惮的狂笑,震得山中林木呼呼作响,“要不是老子,今日就得死在这里。”

    赵虎头感到一阵如释重负般的轻松,也低低的欢呼了一声。那大汉瞅了瞅他,目光中似乎有那么一点温柔的东西一闪而过。地上的风情却是一声惊呼,赵虎头随着她的目光瞧去,只见龙布云在半空中翻滚着,摔向山石突兀的石壁,空中洒下一串血雨。

    一条淡黄的身影在空中一闪,接住半空中翻滚的龙布云,轻飘飘的落到了赵虎头的近前。

    来人身材枯瘦矮小,面皮姜黄,头发焦干,甚至连眼睛都是黄澄澄的,再加以一身土黄布的衣衫,他如果站在黄土堆里,简直就是一堆黄土。

    那大汉看到来人,脸上的神色突然异常凝重起来。

    “你也来啦。”那大汉声音沉重。

    “你不也来了吗。”黄衫人淡淡的回答,声音平平的画了一条直线,没有任何音调高低的变化。

    “你也为那事而来。”大汉也是沉沉的问了一声。

    “我想你也是为那事来的吧。”黄衫人还是平平的回答。

    两人彼此默默的对视着,谁都不说话,目光中看不出是欢喜还是愤怒。

    良久,大汉似乎微微的叹了一口气,“看样子,咱们还得伸伸手。”

    “咱们有的选择吗?”黄衫人脸皮动了动,象是一丝淡淡的苦笑。

    黄衫人后撤了一步,目光一时间变得清澈起来,条条金光流动;大汉也后撤了一步,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一条胳膊慢慢的变粗,青光浮现,皮肤上宛如生出了片片青鳞。

    大汉忽地一拳击出,端端正正的击向黄衫人的胸口。就是那么简简单单的一拳,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拳劲划破空气,发出尖利的嘶鸣。黄衫人也是一掌平平的推出。他这一掌显得是那么的平常,无声无息,只是速度似乎慢了许多。拳掌相交,二人一沾即开,发出干净的一声脆响,激得身前的杂草落叶,四下翻飞。

    赵虎头一时惊得目瞪口呆,就这么平常的一拳一掌,威力竟至于斯,实在令人叹为观止。旁边的风情也诧然的轻呼了一声。

    大汉第二拳又端端正正的击出,姿势没有任何变化,只是拳角突起,宛如龙角。这一拳不仅声威煊赫,带起团团枯木荒草,形成一条旋转的风洞,击向黄衫人的胸口,而且速度极快,恍如天马流星,一出拳便到了黄衫人的胸前,仿佛那个拳头本来就在那个位置似的。黄衫人还是慢悠悠的还了一掌,不紧不慢恰好迎上了那突如其来的一拳。这回,黄衫人的掌上似乎朦朦胧胧的罩着一层淡淡的光辉。拳掌再次碰到一起,二人同时踉踉跄跄的退后了几步。空中恍如突然打了一个闷雷,炸得尘土飞扬,碎石四溅。

    大汉腮边的胡须突然炸开,根根几欲直立。黄衫人的焦黄的脸色一瞬间也浅了许多,透出一片苍白。赵虎头几乎不敢相信世上还有这样的人物,这样的武功,他们究竟是谁,他们到底是人还是神。突然之间他心底猛地冒出了一个奇怪的念头,不知他们和那个神秘的赵破金相比,孰弱孰强?风情欢呼了一声,“好,好功夫。”她目光变得分外明亮,满是欢喜,一时也忘记了伤痛。

    大汉和黄衫人互相对视,上上下下打量个不停,好像二人是初次相见一般。“金掌姜黄,果然是名不虚传,佩服佩服。”那大汉不住的点头称赞,只是神情有些古怪,夹杂了几多不甘。“彼此彼此,龙骑士同是盛名不虚,厉害厉害。”黄衫人还是平平淡淡的应答,只是目光凝重,一如有形实物,暗藏了许多惊异。

    赵虎头从二人的应答中,方才知道那大汉叫龙骑士,也不知是绰号还是真名实姓;那个突如其来的黄衫人应该叫姜黄,绰号金掌。他感到一阵羞愧,自己孤陋寡闻的厉害,连这等人物都不曾听说,今后又能如何行走江湖。

    “再来如何,”那个唤作龙骑士的大汉跃跃欲试,挑衅的看着黄衫人。黄衫人姜黄不温不火的接受了挑战,“正有此意,也本该如此。”二人都不再说话。姜黄的眼睛一时金光大盛,亮的都有些刺眼。他双掌缓缓抬到胸前,散发着金属般黄澄澄的光泽,根本就不象一对肉掌。龙骑士叉于胸前的双拳,渐渐的变形为两条虬龙,鳞甲头角宛然,不时的发出沉沉的低啸。二人同时飞起,身形一晃便在空中消失不见。半空中但见一双青龙呼啸,泛着冷冷青光,撞向一对散发着太阳般光芒的巨掌。一时巨大的金掌和飞舞的青龙在空中对峙了许久。

    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巨掌和青龙才在空中一齐消失。赵虎头这才发现,姜黄和龙骑士不知何时已经齐齐盘腿端坐在地上,二人都不说话,头顶一团白气升腾。

    团团白气遮盖了二人的脸面,一时也看不清他们脸上的神情。

    他们到底谁胜谁负,今日的事情又该如何了解,赵虎头心中一阵迷茫一阵忧愁。他真不知该站在姜黄和龙骑士那一边,心下琢磨,我还是救起风情逃之夭夭吧。风情大睁着双眼,看看姜黄,又瞅瞅龙骑士,一时也拿不定主意。

    正在这时,只见龙骑士从地上一跃而起,张口似要哈哈大笑。笑声刚到嘴边,便被一股涌上的血气堵了回去,只发出几个嘶哑的音节,就戛然而止。他知道自己今日受伤不轻,当下不敢耽搁,对着金掌姜黄一抱拳,说了声“痛快”,转身跳上云中龙,几个去伏,向着洛阳的方向去了。姜黄看着龙骑士上马走远,方才缓缓从地上站立起来,对着他远去的方向注视了半响,口中喃喃自语了一句“可惜”。

    他回过头来,看了看赵虎头,有看了看躺在地上的龙布云,摇了摇头,轻轻叹息, “你就是颠倒乾坤的儿子,你就是花射云的旧部。”仿佛不相信眼前的事实一般。不待赵虎头答复。他便转身进了山林,步履似乎和他的心事一样沉重。他就那么缓步走去,看似很慢,但一眨眼,便走出了很远,再一眨眼便消失不见。赵虎头疑是自己眼花,一转头,只见风情比他还觉得迷茫。

    如果不是明亮的阳光照着,赵虎头真怀疑自己做了一场大梦。

    赵虎头那里知道,缘起今日,他将和金掌姜黄、龙骑士在今后的日子里演绎那么多可歌可泣的传奇,缔结那么多死死生生的恩怨;他那里又知道,这也是姜黄、龙骑士之间今生最后一战,平生唯一的遗憾,空前绝后,冠绝古今。也在今日,他见到他梦寐以求想要见到的人,但是见到了又能如何,只不过是今后无限烦恼的一个开始而已。直到后来那么一天,完颜雪见问他,“虎头,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萌生退隐江湖的念头的?”赵虎头想了好半天才回答这个问题,“从第二次见到风情的那一天。那天我傻傻的去救风情,结果发现我连自己也救不了。当时我的武功不如风情,也不如龙布云,更不及姜黄、龙骑士二位大哥万分之一。那时我发现江湖不是我的江湖,我也不属于那个江湖。”

    其实生活就是这样,翻手为云,覆手做雨,变化无常,没有什么不可能,但是也可能什么也不会发生。

    龙凤传在他的《破金》里,是这样评价赵虎头对风情的单相思的:为风情战,虎头不惜亡命,影留其少女情怀,可谓重矣;惜乎其初无端自卑于龙布云之相貌、家世,再困顿于己自怜自伤而不自拔,勇果荡然,焉能不败?

    想虎头当日,如能勇于言白爱慕,与风情姻缘可否?时也?运也?命也?《诗经》言: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诚不我欺。      笔趣阁手机端    http://m.biquwu.c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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