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玄幻魔法 > 杜月笙情事 > 第6章 她只是杜月笙用来发泄的容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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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土”一“赌”,在杜月笙手里都弄得井井有条,现在的黄公馆,已不再是一帮短打扮的白相人出出进进的地方了,现在的杜月笙也早就马褂长衫地一副斯文人的装束,见人拱手,笑脸相迎,俨然有几分名士风范。等张一鹏踌躇满志地来到上海,杜月笙早就开网等待多时了。

    杜月笙猜得一点不错。

    张一鹏到达上海后的第三天,就在“一品香”,还是上次金迁荪风风火火找到杜月笙,他却在里面喝茶的那间屋子里,张一鹏见到了杜月笙。从踏上上海土地的那一刻起,张一鹏就被一张张笑脸包围了。无休止的宴请,觥筹交错间是听不完的奉承话,每个人都不遗余力地讨他的欢心。可是一到张一鹏向他们打听上海鸦片的运输、倒卖等一系列的情况时,几乎每一张嘴都闭上了。有几个被追问急了,也往往是顾左右而言它,或者掉个小小的花枪,然后借机抽身离去。

    张一鹏被弄得一筹莫展:他是来督察、监视鸦片的,可是整整两天却一点进展都没有,甚至,他连一点儿烟土的影子也看不到,这可让他这个禁烟的“钦差大人”怎么回京复命呢?虽然他在北京时就风闻上海烟土行的猖獗,可一到上海,却两眼一摸黑,有力使不出。他现在是憋着一肚子无名火无处发泄。他知道周围的人都瞒着他,都在骗他,可他又不得不让这些表面一团和气、肚皮下面算盘拨得比谁都清楚的人骗,让他们瞒。

    张一鹏其实比杜月笙还迫切地期待着他们之间的这次会面。

    晚饭过后,杜月笙如期而至。

    宾主落座,免不了先客气几句。张一鹏只比杜月笙早进来不到一个小时,但已经是当然的主人了—这套客房,是杜月笙特地包下来,专门安排给张一鹏这趟在上海期间居住的。

    “张专员,这次来上海,诸事还都顺心吧?全上海可都盼着您把鸦片清除出上海滩呢!”杜月笙紧跟着说了几句鸦片为害国计民生之类的话,然后颇具深意地问起张一鹏督办禁烟的进展情况。

    张一鹏不无自嘲地摇了摇头,苦笑一声:“说来惭愧,兄弟此行,至今一无所获。”

    杜月笙抓住机会,紧逼一句:“张专员,不是杜某多嘴,照现在这样,漫说是两天,就是两个月,也查不出烟土来。”

    一句话说得张一鹏精神为之一振,双眼明显地瞪大了。他在沙发上坐直了身子,把头向杜月笙探过去,盯住了杜月笙的脸,停顿少顷,才缓缓地吐出一句话来:“愿闻其详。”

    张一鹏尽可能地说得平静一点,但掩饰不住的焦急之情还是从一瞬间的紧张中流露出来。

    杜月笙的心里更有底了。

    “张专员,杜某没念过几个月的书,是个粗人。我从小在上海滩走动,知道的就是对朋友的信、义二字,最恨当面一套,背后一套。我看张专员够得上是个朋友,也是直心肠的人,所以才包了这套房供您在上海使用,有心想交张专员这个朋友。既是朋友,就应当以诚相待,这也是杜某此行的目的。不过,粗人讲话,如有不中听的地方,还请您多多包涵。”

    卖了半天关子,张一鹏还是不知道杜月笙究竟要跟他说什么。不过,他能感到杜月笙马上要谈的事,一定和禁烟有关,而且,杜月笙会送一大批鸦片给他。

    张一鹏不愧是在官场混迹多年的人,从杜月笙一出现,他就把杜月笙和自己在禁烟中捞取政治筹码联系起来了。杜月笙无疑会带来一个极有价值的消息,这是他在别人那里听不到的。这会是一个什么样的消息呢?

    “上海滩的鸦片成千上万,可是从那些巨商大贾、各界政要嘴里,张专员大概一箱也找不到。”杜月笙看了一眼张一鹏的脸色,又接着说下去。

    “在这里做烟土生意的,如果没有相当实力,怕是一天也混不下去。因此,张专员找来了解情况的人,或者自己就从烟土里获利,或者和发土财者有丝丝缕缕的瓜葛,或者不敢说。总之,烟土就算正从门口过,张专员您也未必得消息。”

    一席话说得张一鹏默然不语,他不知道杜月笙跟他说这些是什么意思。别人如何是一回事,眼前这位杜先生恐怕未必就没有发过烟土的财。

    “不错,杜某人也做过烟土生意。”像是看出了张一鹏的心思,杜月笙不打自招。这么直截了当,倒让张一鹏有些不自然了。杜月笙则十分坦然地笑了笑,宽慰张一鹏似地把话头停了停,这才继续说下去。

    “上海的烟土行多得很,杜某人的绝不是最大的,烟土赚的都是不义之财,杜某人赚的绝不是黑的。当着明人不说假话,张专员这次来,一定不愿空手而回,我可以交100箱烟土给专员,听凭处置,再给专员开一张清单,上面有上海滩所有大土行的存货和老板,还有他们的保护人。至于这些土行的保护人,有一个现成的人物,张专员也不妨查一查……”

    说着,杜月笙已经把一张纸递到张一鹏手中。看着这张单子,张一鹏不得不对杜月笙暗挑大拇指。清单上,沪上的土行列得“恰到好处。”张一鹏不傻,他知道烟土就是个聚宝盆,方方面面的势力都会往里插手。这里面,有他这个专员管得了的土行的名字,也有他管不了的。杜月笙妙就妙在开出了所有他管得了的土行的名字。而有意略掉了那些令他尴尬的土行。当然,这一点杜月笙既没有说,也没在那张清单上体现出来。不过,凭经验,张一鹏也能理解,在上海,总有那些法力无边的大土行在活动,否则,上海的鸦片也不会闹得那么凶。像这类土行,都是管不好惹一身臊的买卖,这些,杜月笙都很轻巧地略掉了。

    现在的这清单,既可以保证张一鹏捞足资本、风光体面地回京复命,又让他不至于触到不必要的霉头。张一鹏从心底里感激杜月笙考虑之周详细致,和对自己处境的体谅。

    当然,这些都是有代价的。张一鹏第一眼就看出,在这份清单中,没有一家与杜月笙有关的公司。对这一点,二人彼此心照不宣。

    还有一点是张一鹏没有看出来的。这张单子里绝大多数都是原来设在英国租界里的。在土行的后台和保护人的条目下,英租界华捕探长沈杏山的名字也赫然在列。杜月笙没指望张一鹏的出现能把沈杏山从自己的视线里抹掉,他只需要借张一鹏的力量打击打击沈杏山就足够了。

    仔仔细细地把那张单子端详了许久,张一鹏才把它像救命符一样收起来。然后,张一鹏征求杜月笙的意见,这些土行,从那一家开始最好?

    “从海关”。

    杜月笙简短的回答又一次让张一鹏豁然开朗。他想起来,袁世凯曾派原上海道台蔡乃煌赴沪“查烟”,后因蔡乃煌在袁世凯授意下大肆从中渔利,这次“查烟”以丑剧收场。而那批剩下的鸦片就封存在上海海关,一晃已经好几年了。销毁海关封存的鸦片,一来不会直接触及某些势力的利益;二来又影响巨大深远,实在是个不用怎么出力就能讨巧的万全之计。想到这里,张一鹏不由得抬眼打量面前这个身材瘦削、一头短发茬的“杜先生”,从心里赞叹他的才干胆识。想起这两天围在自己身边的那些人,一个个只知道往自己手里偷偷地塞钱,甚至大名鼎鼎的沈杏山,也预备了一份重礼……和这些人相比,杜月笙的确高出一筹。

    杜月笙的目的已经基本达到,他现在只缺少一个漂亮的结尾。

    套间外屋的门突然“吱呀”一声被人推开,一股浓艳的香水味立刻充满了整个房间,张一鹏不由自主地向门口望去。

    一个妖冶中泛出江南水乡的灵秀的女人袅袅婷婷地扭进屋里来。

    “杜先生,您还在这儿不紧不慢地哪。刚刚府上来电话催您快点儿回去,该不是夫人又有什么不放心了吧?”

    杜月笙乘机站起身来,向张一鹏欠一下身:“唉呀,张专员,真是不巧,我得回去一趟。在上海有什么事,尽管找我,一定尽力。”随后,在这女人的肩膀上拍了拍:“徐小姐,我先走了,张先生我就交给你了,替我好好招待,可不许怠慢哟!”还没等张一鹏再说什么,杜月笙一边连声说着:“告辞”,一边迈步往外就走,走到门口,一个转身,咔嗒一声带上了房门。

    杜月笙转身走向楼梯口,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他知道,自己又交出了一篇好文章。

    屋里,张一鹏早把娇喘嘤嘤的徐小姐一把按在沙发上……

    几天后,张一鹏来到了万国禁烟会议的会场,在会上,他宣读了若干天来,对上海烟土贩卖情况的调查结果。调查中特别提出了沈杏山利用职权,在英租界内倒运、贩卖烟土的渎职行为,并要求英租界工部局能就此事尽快做出答复,提出其调查处理意见。

    沈杏山过去的所作所为,无一不是在英租界英方官员的默许和授意下进行的,但张一鹏的报告一出,事关英国的国际影响,它就不能不像当初勒令租界内土行限期迁出时那样,一面申明绝无此类事件发生,一面严厉警告沈杏山,最后,象征性地罚了他3000块大洋了事。

    杜月笙这次对沈杏山的打击,可以说是又巧又俏。很快,躲过了风头的各家土行又渐次开张了,不过,杜月笙的“三鑫公司”经营状况和禁烟前相比,更是突飞猛进,几乎没有受到这次禁烟的影响。沈杏山则在被杜月笙从背后扎了一刀之后,长时间也出不了这口恶气。全上海都看着两人在烟土上的斗法,现在,更多的烟土商愿意来找杜月笙了。

    随后不久,杜月笙和黄金荣又请张啸林出面,在松沪护军使何丰林那里打通关节,三鑫公司又进一步获得了上海军警方面的暗中关照。这样,在何丰林辖下的由吴淞口到龙华进入租界的这条线上,三鑫公司可以放心大胆地运土发财,而不用担心军警的盘查了。三鑫公司放心大胆地发它的横财。

    这张啸林是何许人也?和黄金荣、杜月笙一样,张啸林也是从社会底层,由流氓瘪三一步步混到了上海滩青帮三巨头之一的位置的。只不过,同黄金荣和杜月笙比起来,张啸林似乎更“凶”一些,在还没出道的时候,张啸林身上已经背着好几条人命了。

    张啸林1876年5月26日出生于浙江杭州钱塘门外的一个地主家庭,但张啸林出生时,张家已然家道中落。张啸林在家里排行老二,老大名叫大林,张啸林跟着叫了小林。等到后来,他在上海成了气候,觉得自己这个名字不雅,于是取“猛虎啸于林”的意思把名字改成了张啸林。这一点,倒是和杜月笙有异曲同工之处。

    但张啸林在杭州所加入的青帮与上海的青帮有许多不同,最大的不同是对门徒的管束很严,平时绝不允许在外面打架滋事。因此,张啸林也就不可能像黄金荣和杜月笙那样,早早地先在街上打出一片领地来。不过,是老虎早晚都要咬人,张啸林如果能一直在杭州守着自己“老头子”定下的规矩,张啸林也就不成其为张啸林了。

    因为常不大不小地惹点事,家里把他送到浙江武备学堂,但张啸林没有毕业就回来了。不过,这段经历却使他和许多后来成为军政要人的人由同学而成密友,日后,这些人为张啸林行了不少方便,使黄金荣和杜月笙也从中借力不少。

    在1907年,因为聚众殴打了强行勒索的日本人,又带头砸了临街的一溜日本店铺,张啸林不得不逃出杭州,避祸他乡。屈指算来,这次惹下的麻烦可能是张啸林平生少有的几次“义举”,而后来和他结成过房亲家,又成了他的左右手的张效歧,也是通过这件事把张啸林看成是条汉子。二十多年后,张啸林却出任了汪精卫伪政权的浙江省省长,这与他早年的这段经历实在是太不协调了。

    日本人的这件事过去以后,张啸林又回到了杭州,看着别人手里大把的钱如同流水,张啸林坐不住了。他拉了几个人一伙,干起了设赌骗钱的营生。

    大凡设赌,总是瞄准了一个特定的阶层,利用这些人的心理,以利为饵,愿者上钩。张啸林他们把目标定在了农民的身上。

    每年春季蚕农卖掉春茧和秋季稻米丰收之后,也是农民进城卖货买货的时候,张啸林看准了这时农民手头有钱,和文化水平低容易上当的特点,在杭嘉湖一带驾着一条小船,专门邀人赌博。他的赌法很简单,就用三粒骰子,按点数不同设置许多名目,以此判定输赢。

    这种赌法看似简单,引得许多卖完蚕茧米粮,兜里有了几个钱的农民上来碰运气,可在张啸林的安排下,却是十赌九输。偶尔也会有几个赢了一大笔钱的,那多半也是张啸林有意拿他们做个活广告,吸引更多的人来上当。而且,有些赢了钱的农民,喜滋滋地揣了钱回家,常常在路上突然被人打了闷棍,醒来时随身的财物已被洗劫一空了。这也是张啸林事先就安排下的。

    那些农民有的把一年的辛苦都输给了张啸林,心有不甘,又借钱翻本,那自然是赌多少输多少。张啸林的口袋一天天鼓胀起来,可是这一带的农民有不少都因为上了他的当而倾家荡产,甚至有一时想不开就寻了短见的。为此,张啸林在杭嘉湖一带民愤极大,以致当地农民联名向官府递状子,呈请官府拿办,以儆效尤。钱塘县和杭州府,都曾经下文追拿过张啸林,无奈他平时用钱在衙门里结交了一帮弟兄,经常是拿人的公文才到堂上,那边张啸林已经听到消息了。为此,官府数次追拿,都被他躲过去了。

    后来的一件事,充分显示了张啸林“浑”劲上来不管不顾的特点。张啸林在茶楼上,因为争抢一个座位,和人动起手来,几乎将这人打死。偏巧被打的这个人又是在旗的,当时虽然清朝政府在各个方面都如同朽木僵尸,但打了旗人还是不得了的。所以这次衙门里的朋友也帮不了忙,只能通知他快点跑。

    这一跑,就又是好几年。到了辛亥革命后,张啸林才趁乱又回到杭州。这时候谁还有心思管过去的那些事情,张啸林原先那些案子也就不了了之,张啸林也重又在杭州街上活跃起来,仍然是当初设赌局骗人的营生。不过,随着年龄、交往的增加,张啸林也越来越胆大妄为,没人来和他赌,他有时竟让手下的弟兄把人强拉来赌钱,或者干脆连这道幌子都一并免去,直接敲诈勒索。

    年深日久,这时候的张啸林,在杭州城里的势力随着他的恶名一起,进一步扩大着。

    偏就在这时,张啸林又惹下了大祸,而且还是一个人命官司。

    在外流浪了几年,张啸林的脾气一点没改,还是动不动就和人拳脚相见,而且动起手来下手极黑。

    这天,张啸林喝了一个朋友的一顿喜酒回来,远远地看到桥头乱哄哄地像是出了什么事似的。这种事张啸林是一定要过去凑凑热闹的。于是,张啸林借着酒劲一步三摇地向桥头走了过去。及至到了跟前,分开人群一看,原来是三个小伙子正合力殴打一个倒在地上的年轻人。

    看着“三个打一个”,张啸林的“浑”劲又冒上来,他二话不说就站到圈里,挡在了地上的年轻人和三个小伙子中间。

    三个人当然认得张啸林,可一来欺负他喝多了酒,二来怨他多管闲事,三也仗着自己人多势众,所以根本就没把张啸林放在眼里,喊了一声,拳脚一齐向张啸林打来。张啸林这种阵势也见得多了,他看准了离自己最近一个人,飞起一脚就朝着他的下裆撩去。这一脚又准又狠,竟一脚把他的睾丸踢碎了。只听一声惨叫,那人一下后仰,倒在地上,立时就送了命。剩下的两个人连惊带吓,谁也顾不得张啸林,赶紧找人去了。围观的人眼看出了事,也一哄而散。

    张啸林见自己一脚踢出条人命来,酒也惊醒了大半。他连家都没敢回,连夜就逃到了上海,改名叫林生,躲在小东门外东昌渡一带的码头上,勉强维持生计。

    直到他听说那条命案因久久未决,而被搁置起来之后,这才敢在码头上公开露面。而这时,距离他在桥头上打死人命,又过了将近两年的时间。

    很快,张啸林和往来沪杭之间的杭州商人搭上了关系,按货物总值的比例收取保护费,条件是保证不让其他帮派染指货物。因为担心自己势力单薄,张啸林又拉上了当时在小东门已小有名气的杜月笙,二人自此一见如故,结为莫逆。当年杜月笙因病受困,张啸林曾在数九寒天当掉棉衣给杜月笙治病,这件事后来杜月笙每每提及,还唏嘘不已。

    等到杜月笙和张啸林在小东门一带的码头上终于站住脚之后,他们在无意之间又得罪了人。

    当时,来上海的船商头疼的不仅仅是码头上的流氓地痞,还有那些穿官衣吃官饭的稽征吏。而且,后者更加令人头疼:因为这些稽征吏仗着自己就是执法者,所以更加有恃无恐,对船家狮子大张口,敲诈勒索,比流氓地痞还有过之而无不及。船家遇到流氓可以去报官,可碰上这些官家的流氓就只有忍气吞声了。于是,一时之间,来上海的商船有口难言。

    杜月笙和张啸林的出现,使很多不堪稽征吏勒索的商船转到杜月笙和张啸林的码头上卸货,这可惹恼了那些稽征吏们。通过多种渠道,他们打听到是杜月笙和张啸林暗中抢了他们的生意,恨得牙根发痒,说什么也要教训一下这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

    因为杜月笙还有水果摊子的生意,还要常常到这一带妓院里面打发时光,所以,码头上的事情,基本是张啸林一个人照应着。这下可让张啸林倒了霉。

    几天后,张啸林正在码头上转悠,冷不防从暗处冲出十几个人来,不由分说把张啸林放倒在地上,三下两下捆了个结结实实,然后一声唿哨,抬起人来就走。等张啸林的手下闻讯赶来时,他已经被抓进了稽征局的楼里。在稽征局里,那些被张啸林抢了财源的稽征吏把张啸林绑住一顿好打,险些被打死在稽征局里。张啸林估计,这些人之所以现在还不杀他,很可能是为了避人耳目,也许,等到夜深人静时,他就会让这些稽征吏扔进黄浦江。张啸林的手里曾经“做”过好几条人命,他万万也想不到自己也会让人家“做”掉。这时,张啸林最想念的就是杜月笙和众家弟兄。

    杜月笙也的确没闲着。

    从得到张啸林被稽征局的人抓走的消息之后,杜月笙就召集弟兄们商量起如何营救张啸林的事来。最后决定,到黄昏之后,乘着稽征吏下班回家,稽征局空虚之机,冲进稽征局救人。

    被救回来的张啸林已经被打得看不出人样来了。这次轮到杜月笙像当年张啸林悉心照料重伤的自己时那样,仔细地料理张啸林的伤势了。在床上躺了一个月,张啸林才基本恢复。他打听到是稽征局里一个叫金狮狗的人在后面操纵人下的黑手,无论如何也要出这口恶气。张啸林约了一伙帮手,在一天上午,还是当初自己被人绑走的地方,一拥而上把金狮狗捉住丢进了黄浦江。也该这家伙命大,金狮狗被抛向江时,正赶上一艘大粪船开过来,一船大粪恰好接住了金狮狗,虽然让他拣回一条命,但没被淹死也险些被臭死。

    张啸林的气出了,可上海也待不去了。没办法,他匆匆跑回杭州,投奔自己在军界的朋友去了。

    当张啸林又回到上海的时候,当年的那个“水果月生”已经成了黄金荣身边的红人,张啸林自己也今非昔比,甚至可以说,他是带着全上海军警界的关系回来的。

    由于卢永祥接替了病故的杨善德,成为新任浙江督军,他原来担任的淞沪护军使一职空缺,卢永祥就任命自己的爱将何丰林担当此职。随同何丰林一起赴沪上任的,还有新任护军使署秘书长江斡廷、新任淞沪警察厅主任秘书刘吾圃、新任缉私营统领俞叶封。这一批上海滩的新贵都是张啸林的好友,正是有他们的势力撑腰,张啸林才颇为显赫地重回上海。

    杜月笙和张啸林久别重逢,而分手后到现在两人又各自混得风光无限,尤其让这一对好友喜出望外。

    张啸林的出现,让杜月笙立刻想到可以利用张啸林和军警两界的关系打通关节,让自己安心发财。他把这个意思和黄金荣说了,黄金荣也没想到短短几年这个杭州瘪三竟摇身一变成了上海滩的一个人物。经杜月笙这么一提,自然满口答应。这样,张啸林手里拿着杜月笙和黄金荣给他的几万块大洋,开始了联络上海滩青帮和军警间关系的工作。

    很快,何丰林和俞叶封那边就答应下来,将对三鑫公司装运烟土的车船予以特别关照。当然,每月给何丰林他们手里塞一把钱是必不可少的。军警之所谓查禁烟土,不过是为了多弄几个钱花,现在不用再费力去查,少了劳作之苦,每月倒有人把更多的钱送上门来,这样的好事何、俞二人当然不会放过。其实,就连他们的顶头上司卢永祥,也一样靠土发财。当时各省军阀的收入,大半靠的是烟土,对此,大家彼此心照不宣就是了。

    有了张啸林的奔走,三鑫公司的烟土可以放心大胆地在上海境内倒卖运输,单这一点,其他的土行也是可望而不可及的。很快,三鑫公司的买卖就越做越大,几乎成为上海烟业的头把交椅了。

    一“土”一“赌”,在杜月笙手里都弄得井井有条,现在的黄公馆,已不再是一帮短打扮的白相人出出进进的地方了,现在的杜月笙也早就马褂长衫地一副斯文人的装束,见人拱手,笑脸相迎,俨然有几分名士风范。

    无论从哪个角度讲,任凭谁,也绝难从现在这个杜月笙身上,找到十几年前那个沿街兜售水果的年轻人的影子了。可以说,杜月笙已经完成了从社会底层的脱胎换骨。现在,谁也不敢说瞧不起杜月笙,他的一张名片所能办到的事,是当跑街的时候的杜月笙做梦也不敢想的,照理,他应该满足了。在全上海人的心目中,杜月笙也应该满足了。

    惟独杜月笙自己,忽然感到一种一无所有的空虚。

    杜月笙比他以往任何时候都富裕,都显赫,但是,他却仿佛被什么人一下子抽空了一样,找不到自己存在的意义了。这些天来,杜月笙一直在扪心自问:我是谁呢?

    这种感觉是他重回高桥镇之后产生的。

    从告别疼爱自己的外婆,离开故乡的那一刻起,故乡高桥镇就没有给杜月笙留下什么好印象—那里还不如充满了尔虞我诈的大上海。虽然上海到处是污秽和丑陋,西服革履的外表下面膨胀着下九流的罪恶,但是,这里并没有拒绝他;相反,正是这十里洋场给了一个小瘪三成功的机会。如果在高桥镇,这绝对是不可想像的。杜月笙知道,高桥镇不欢迎他。在故乡,只有一个人是真正欢迎他的,那就是外婆。不过,这惟一的一个也已经死了。

    现在,他要重回故里。

    高桥镇不欢迎他,但是高桥镇会欢迎钱,而他杜月笙现在就是钱,所以高桥镇会像过节似的来欢迎发了财的杜月笙,即使人们仍然在心里诅咒当初被他们赶出去的那个小瘪三。想到这里,杜月笙从心里发出一阵冷笑:他喜欢看到那些人言不由衷的阿谀和内心暗暗咒骂的笑脸,那让他感到痛快。不管怎么说,即便在全镇人都咒骂他的时候,他也毫不退缩地表达着自己对这个镇子的仇恨和不屑。可是,如今不多的一笔钱就可以让全镇真心地或是违心地伏在他的脚下。单凭这一点,他认定自己是这些人的王者种、保护神,从中体味着莫大的满足。

    1918年,杜月笙第一次向故乡展示自己的力量。

    夏天,他出资购买大量的“痧药水”和“行军散”,亲自送到高桥镇,用来帮助故乡人度过酷暑热病。杜月笙挨家挨户地分发这些药品,千叮咛万嘱咐地要乡亲们注意防暑防病。看着故乡人接过药品时的千恩万谢,看着在一边挤挤挨挨地看热闹的孩子们眼中流露出无限钦慕的神情,看着邻近村镇的人们啧啧称赞,听着他们感叹高桥人的好运气,杜月笙觉得自己如同救世主一般。

    当高桥镇还沉浸在夏天的回忆里时,杜月笙又在第一次寒潮袭来之前,把过冬御寒的棉衣送到了穷苦乡亲们的手上。

    不仅如此,他还独自出资重新修建了全高桥镇大大小小的一共23座石桥;又一下拿出7000块大洋,翻建了观音堂—他杜月笙风光了,高桥镇也要跟着风光起来。

    杜月笙只念了几个月的书,但是他从说书先生那里、从戏文里,更从历代口耳相传、心神相递的传统中,记住了衣锦还乡,记住了荣归故里,也记住了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他要让高桥镇鸡犬升天。

    在高桥镇的诸多“善举”,究竟在多大程度上给了杜月笙难得的满足感,恐怕杜月笙自己也说不清楚。不过,凭着一个女人的敏感,沈月英能体会到高桥镇对丈夫的意义,最明显的一点就是:每次在高桥镇“行善”回来,杜月笙在把她揽入怀中时,就显得特别的温柔和有力……

    但是这一次,杜月笙从高桥镇回来,刚一进屋,沈月英就觉得有些不对头。

    还是那种不重、却似乎能踩碎一切的步子,跟着一起回来的下人们也还是每次的志得意满,可杜月笙的脸上却丝毫看不出历来的满足,铁青得怕人。沈月英预感到一定是发生了什么特别严重的事情,但是她不敢问自己的丈夫。从结婚后一年,杜月笙就很少和她说什么,尤其是种种的不顺心,杜月笙在沈月英面前更是绝口不提。当然,沈月英并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沈月英找来这次跟着杜月笙一起去高桥镇的所有下人、保镖、心腹、亲信,但得到的答案却是众口一词:老爷这次去高桥镇没碰上任何不顺心的事,而且,高桥镇父老的热烈与感激之情,甚至又超过了以往。沈月英问了一圈,还是一无所获,她完全被搞糊涂了。

    只有杜月笙自己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的确,正像随从们对沈月英说的那样,这次回高桥镇,杜月笙受故乡尊敬的程度与以往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杜月笙也一直是春风满面。情况一直持续到杜月笙从高桥镇起身回上海,走到当初他告别外婆,只身一人闯上海滩的那个路口。

    平时,杜月笙都是坐在汽车里走这段路的,可这一次,不知是路边的风物让他回想起了过去,还是乡间的景物引起了久居大都会的他的新鲜感,总之,这次杜月笙执意要下车步行一段路。随从们当然不敢不依,杜月笙一下车,保镖护卫就一拥而上,走在杜月笙身边,随时注意着周围情况变化。剩下的一大帮随从保持一段距离跟在后面,最后,是缓缓跟进的汽车。

    这样一支声势可观的奇特队伍,不能不说是浦东乡下少见的奇观,引得在两边田里劳作的农民纷纷掉过头来,各种各样的目光一齐向这支队伍投射过来。微风阵阵,田野里农民们的赞叹和羡慕也随之传了过来。

    这一片嘤嘤啧啧之中,有一老一少的对话在杜月笙听来显得十分刺耳。

    那是一个孩子向大概是自己的爷爷提问,问路上这一大队人都是些什么人,爷爷告诉小孙子:“这就是在上海鼎鼎大名的杜月笙杜先生,当年,他就是从我们高桥镇走出去的,后来,在上海发了财,成了黄金荣黄老板手下的大人物了。杜先生发迹以后没忘了高桥镇……”

    这一老一少的对话还在继续,可是杜月笙已经什么都听不到了。“黄老板手下的大人物”,这几个字深深地刺痛了杜月笙的心,重又揭起杜月笙埋藏心底的疮疤。一时间,在上海,在高桥镇所获得的成功、所赢得的尊敬,和这一切带给杜月笙的欣慰,全部烟消云散了。杜月笙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早晨—那个外婆含泪送他离开高桥镇的早晨。那时的杜月笙一无所有,现在呢?刚才老人的那几句话突然把杜月笙从飘飘然中点醒:他猛然间意识到,自己到现在,还是一无所有。

    “黄老板手下”—这就是每一个在看他的时候都会自觉或不自觉地想起来的东西。仿佛有什么力量注定了他将无法走出黄金荣的阴影。无论他干了什么,也无论他做出多么大的业绩,他永远只是黄金荣的一部分,永远只是“黄金荣手下的大人物”。

    这个想法让杜月笙几乎精神崩溃,他脸上的肌肉抽动了两下,突然停住脚步,对身边的人一摆手:“上车!”

    汽车扬起一路烟尘,转眼间就把那个路口抛到了视野之外,但是,杜月笙的思绪却被扔到那里,拣不回来了。

    十几年前,一文不名的杜月笙,能走出整个高桥镇人的蔑视,走出高桥镇;十几年后的他,在差不多是拥有了一切之后,还有没有那份能力和勇气,走出黄金荣的影子,也走出全上海人固定的目光呢?直到这时,杜月笙才真正体会到了自己这位“师父”的利害,真正理解了那张麻皮脸无所不在的威力。在黄金荣这盏大灯下面,任何人都被掩盖在灯下的一圈阴暗之中。

    杜月笙还从未体会到这样强烈的压抑感。

    不知道什么时候,沈月英已经悄悄走了进来,默默地到了杜月笙的背后。

    看到杜月笙注意到了自己,沈月英这才伸出手去,从后面抓住了杜月笙的肩头,小心地按揉着。每次杜月笙像今天这么阴沉着脸坐在沙发里,沈月英就感到一阵恐惧。结婚已经五年了,但她好像根本不了解自己的丈夫,她也说不出有谁能够真正了解杜月笙。即使是夫妻之间,杜月笙也永远让她觉得深不可测。沈月英不知道这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在众多交际应酬的场合,沈月英每次看到那些对妻子或是情妇唯唯诺诺的男人,就会从心里产生一种不屑,她觉得只有自己的丈夫才算是个真正的男人。

    可是有时候,她又真希望杜月笙也和那些男人一样,小心地陪在女人旁边,不时地对妻子或情人耳语几句,然后是一阵得体的笑声。

    这些,杜月笙都不具备。他永远也不会小心地陪在任何人的旁边。他要的,是别人这样围在自己身边,而不是相反。从新婚的第一个夜晚开始,沈月英就感到了杜月笙身体里那种他要主宰一切的感觉。

    让沈月英感到难堪而伤心的是,杜月笙在绝大多数时候,所需要的都只是一个躺在床上的妻子。

    沈月英偶尔也会估计一下自己对杜月笙的意义,这时她会悲哀地发现除了原配夫人的名分之外,她只是杜月笙用来发泄的一个容器,如果哪一天他的要求特别强烈,那一定是有了特别好的事情,或者是哪件事办得尤其糟糕。沈月英永远不知道杜月笙在想什么,而只要沈月英不出什么乱子,杜月笙对于她想什么也不感兴趣。

    此刻,沈月英紧张地站在杜月笙身后,希望他能和自己说点儿什么,但是,她什么也没听到。

    杜月笙仍然一动不动地坐在沙发里,面无表情。

    只是从抚在杜月笙肩膀的两只手上,沈月英才发现了杜月笙内心的激剧活动。她能从自己的手心下面,体会到杜月笙瘦削的肩头的轻微颤动,这是杜月笙心绪起伏时的重要表现。

    突然,这种颤动停止了,沈月英下意识地把两手收了回来,还没等她清楚下面应该怎么办,她就被杜月笙拖双手扔到了床上。

    沈月英知道,这又是一个很长的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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