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更多诱惑小说请关注微信 npxswz 各种乡村 都市 诱惑 第十章 碧云笼碾玉成尘
十一月,又到了寒冬时分。承乾宫的章佳氏并没有像人们预期的那样熬不过这个冬天,反而在万物枯死之际慢慢好转。反倒是原本盛传的皇上和太皇太后就要回宫的日子变了一次又一次。 十一月癸巳,消息传来,皇上非但没有在回京的路上,还去了边境,听说是因为极北苦寒之地的罗刹国又有些蠢蠢欲动。
温贵妃和宜妃的肚子越来越大,诞子那是不日的事情。尤其是宜妃,双腿浮肿得不能下床,因此脾气也极大,整个储秀宫风声鹤唳,生怕自己不小心得罪了宜妃娘娘小命不保。见宜妃这样,温贵妃也不肯多理后宫繁琐之事。四妃之中荣妃跟着皇贵妃佟佳氏一起出巡了,宜妃又是这样,只剩下惠妃和宁德二人可以做主的,她们两人也都是协理过后宫的人,于是海澜珊依旧把一些琐事托付给她们二人。
永和宫。
那一日,宁德正坐在主厅里听各宫的几个管事嬷嬷禀事,突然看到琉璃从偏门进来,站在一边小心回道:“承乾宫的章佳氏求见。”
宁德拢了拢耳边的几缕碎发,沉凝道:“带她去偏殿等我吧。”
等宁德打发了那几个嬷嬷再到偏殿的时候已经过了晌午,于是宁德吩咐琉璃就在偏厅里备下膳食,才迤迤然地踱步过去。隔了一个月再见福凝,她低着头站在廊下,有些楚楚可怜的样子,及至她抬起头来才发现经此一病,眼底竟多了些锋利之色,绝不是弱不禁风之辈。
见宁德到了跟前,福凝快步迎到前面叩首跪安道:“给德妃娘娘请安!”
宁德忙微笑着扶起,“妹妹为何行此大礼啊,倒显得姐姐生分了,快起来吧。”
她拉着福凝进了侧殿坐到一边,笑着说:“你也瞧见了,我这几日忙得很,竟抽不出空去看你,不过如今看来你的气色很好,我也就放心了。”
福凝听她这样说又站起来,眼泪止不住地流了下来,“没有姐姐那日的一番话就没有我的今天,姐姐的大恩大德妹妹一定牢记在心。”
“以后不要再这样说了,这是你的造化,一切不过是个缘字,心病还须心药医,若不是你自己想开了,我便是大罗神仙也帮不了你。”宁德两三句便推辞过不再言语,她拉过福凝叹道,“自从长安离开以后,我就想为她多结些善缘。妹妹你晓得,我原本就是个信佛之人,那件事以后便看得更淡了,承蒙皇上垂青如今还是一样的恩宠,但是红颜易老那也是迟早的事,原来我还有心去争一争,如今只是随缘罢了。我看得出来那天的事,你和皇上也是有缘,皇上要来永和宫的事连我都不知道,你哪里能得了信就巴巴地赶来,这几个月倒是委屈妹妹背了这个虚名了。”
福凝听见宁德这样真诚地和自己说话,作势又重新跪在地上,喘息道:“姐姐既然和妹妹这样掏心窝子地说了,妹妹索性也放肆了,只请姐姐再帮我一次,承乾宫我是再也待不下去了。”她拉住宁德的衣襟道,“姐姐,可不可以让我搬到永和宫里来住,姐姐,我保证不会再给您惹事了。”
宁德听着有些猝不及防,她扶起福凝疑惑道:“妹妹,你这是从何说起。我明白佟姐姐生性端庄,有些看不惯宫里的狐媚行径,怕又是为我抱不平了,所以对你会有些淡薄。但不过是个误会,等姐姐回宫之后我自然会向她解释,你这样贸然从承乾宫里搬出来不是引人误会吗?你既然叫我一声姐姐,我也不好瞒你,当年成嫔从我的宫里搬走,大家明里不说,但是私底下传了多少的流言飞语啊,连太皇太后也惊动了,还特意派人来劝我和成嫔,如今你张罗着要搬……”
福凝坚定地打断道:“姐姐,这你莫管了,也不关佟妃娘娘的事,是我自己想不开要搬的。只要姐姐应承了,贵妃娘娘那里我亲自去说。日后佟妃娘娘回来了,我也会上门请罪,便是太皇太后和太后传我去问话,这事也绝犯不到姐姐身上,定是我软磨硬泡,寻死觅活地要从承乾宫里搬走,姐姐您是好心才收留我的。”
宁德拦住她道:“你说的这又是孩子话,又不是什么天大的事,哪有寻死觅活地嚷着要移宫的。若是你真这样坚决,不嫌弃姐姐我这里偏僻那便搬吧,佟姐姐和太后那里我自然会去解释。只不过我这永和宫也不见得有多好,成嫔的例子可就在眼前,妹妹你要想清楚了,赶明再搬可就没有这么容易了。”
福凝听了激动地跪倒在地,“谢姐姐成全!”
月末,福凝动作很快,还没等宁德知会海澜珊便先去了承禧殿,说是大行皇帝托梦给自己,承乾宫是端敬皇后原来的寝宫,不是自己这样卑微的身份可以居住的,这次生了这场大病就是为此,小小告诫一番。若是自己不从承乾宫里搬走,日后怕是还会有血光之灾。她又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跪在温贵妃门前哭诉,直把海澜珊哭得无奈,只好点头答应。端敬皇后本来就是这个宫里的禁忌,如今听福凝这样贸然提出来,她也不敢怠慢。这种事本来就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现在还扯上了大行皇帝和端敬皇后,趁着太皇太后如今不在宫里,海澜珊乐得赶快了事,因此反倒是温贵妃亲自派人找来宁德,请她收下章佳氏。
按宁德的意思本来是想等佟贵妃回宫以后,言语她一声再让福凝搬进永和宫的,只是不知为何福凝却是十分着急的样子,这边温贵妃刚刚点头同意,那边福凝已经带着大包小包的行李等着要住进永和宫里来了。对此,宁德竟是出人意料的宽容,微笑着点头默许了。
琉璃跟在宁德身边的日子久了,知道自己主子的为人,也许她在外面对谁都是和和气气、漫不经心的样子,但是自己的永和宫却守得如铁桶一般严密。经过那件事情以后,她不但对自己的宫人赏罚分明,而且御下极严,做得好固然是赏赐丰厚,抵得上皇上身边的规格,若是有欺主瞒上的嫌疑,也罚得极重,所以永和宫里的宫女、太监人虽不多,但是个个都恪守其职,不敢有丝毫懈怠。因此她对德主子此番如此轻易地就让福凝住进来,不免心生疑窦。
这一日,趁着陪宁德从外头散步回来的当口,琉璃瞧着左右无人,而随行的宫女、太监都远远地跟在后面便小心地问道:“主子,奴婢冷眼瞧着福凝小主自从病好了以后行事一直有些奇怪,竟不似往日那样率性了,好像做什么事都有什么目的似的,奴婢是担心主子您让她住进来不怕又出第二个成嫔吗?”
宁德轻轻地笑了笑,随意道:“你也有几分眼力了,倒是看出来了,俗话说吃一堑,长一智,她若是不变那才奇怪呢!”
她修长的指尖缓缓地在凋零的枝叶上滑过,“岁月真是催人老啊,我便是不帮她,那帮小主中也会有人挑头露尖的。佟姐姐选了万琉哈氏,还有个袁氏也是招摇的,四处找靠山,可惜到底是个汉军旗的,出身还是差些。她们到底还是心里有所顾忌,因此谁也不肯去招惹章佳氏那个丫头。”
琉璃在一边帮腔道:“主子到底还是您大气,不过即便那些小主怎么得宠,皇上心里头还是记挂着您的,就是您怀着九公主的时候,皇上还不是每隔几日都来瞧你,放眼宫里还有哪个主子有这份恩宠!”
宁德停下脚步,悠然道:“皇上吗?”她浅浅地笑了笑,“皇上怕也不是心里真的有我,只是习惯一个人在身边了。”宁德调转了身子,去看院墙一角的寒梅,淡然道,“我如今有些庆幸能让我在皇上年轻时就遇上他,现在的皇上越发深沉,有时候和他靠得越近,就觉得自己离他越远。早几年还能跟上皇上的步子,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可是如今,看着他做了几年的圣君,反倒是越来越看不透皇上的心思了。”宁德越说越轻,最后一句的时候几乎是在自言自语了,“也许这样才是最好的吧。”
宁德飞快地从那缠绵的思绪中脱离出来,浅笑着继续道:“说皇上对女人不动心那是假的,不过皇上一向自制力极好。你没见这几年太皇太后对皇上管得越来越少了,原先还怕万岁爷重走大行皇帝的老路。都说满人痴情,不但是大行皇帝对董鄂妃,还有太宗皇帝对宸妃,便是今朝里那个明珠家的纳兰性德听说也是为了已经仙逝的元配而发誓不再另娶。可是皇上经过这些年的历练,从没为女子做过一件出格的事,太皇太后便由了皇上的性子去了。这些年皇上宠幸的汉籍女子、后宫宫女也越来越多,但凡有个心思的丫环都争着要到他跟前去服侍,不过我们的这位主子却也不糊涂,她们封来封去,争来争去,最高也不过是个常在。那个卫氏也是因为凑巧怀上了龙种,况且她还是察哈尔的阿布鼐亲王家的格格,出身高贵又和太皇太后的蒙古沾着亲,虽然说是一个没入辛者库的罪臣之女,但是好歹人家也是南蒙古的公主,可是现在只是一个贵人。至于像尹常在那样,从康熙十三年就开始伺候皇上的,现在也不过拼着是一个稍微有些辈分的常在。”
“那主子的意思是要帮着福凝小主了?”琉璃问道。
“帮着也不至于。”宁德向前走了几步,回头对琉璃随意地笑笑,“我现在倒是怕她日后会有些矫枉过正了,经此一劫,那丫头看开了还罢,若是想岔了,只怕以后还是会有些事端。原来不过是个浑浑噩噩的丫头,不经人事,这一病倒是把她的那些心眼都病出来了。只是可惜这后宫里什么都缺,就是不缺心眼,我们走着瞧吧。”
琉璃还待张口再问,突然从身后急急忙忙地跑过来个小太监,气喘吁吁地跪倒在宁德面前,“德主子,德主子,不好了,宜妃娘娘那边要生了。”
宁德厉声道;“好好说,宜姐姐那里要生了那是天大的喜事,怎么就不好了?你在我这里说说还罢了,若是让储秀宫的人听见,我看你有几个脑袋!”
太监重重地磕了一个头,方才回道:“谢德主子提点。只是贵妃娘娘那里也嚷着要生,扣下了太医院的李之贤李太医,不肯放人。德主子您是知道的,宜妃娘娘的胎一直是于大夫看的,怀孕后她脾气不好,如今一直在储秀宫里喊着要李太医过去,奴才们实在没有办法因此才来惊动德主子您的。”
听了此言,宁德的脸色不由得一变。宜妃火辣的脾气她早有领教,而温贵妃既然名为贵妃,虽然比自己和宜妃进宫都晚,但是如今佟姐姐不在,她的位分却是宫里最高的。温贵妃不肯放人自己绝不可能从她手里把人要出来,更何况那个李太医一向是妇科圣手,自己生胤儿、祚儿的时候也是他在照顾的。温贵妃既然是第一次生孩子自然紧张些,看见宜妃要生了难保不害怕。宁德自己也是做额娘的人,明白海澜珊的心情,可是宜妃那里……
她蹙了蹙眉头,问道:“那孙之鼎呢?他是太医院的医史,伺候过三朝,医术高明,经验丰富,不比李之贤差,怎么不传他?”
蓝衣太监鞠了一个躬连声回道:“皇上北巡的时候,佟妃娘娘说太皇太后和太后的身子都要人照料,指名把他带去了。”
宁德的脚步突然停住,她越发觉得这件事蹊跷,怎么赶得这么巧,忍不住问道:“皇上身边不是带了刘炳斗吗?况且每次出巡都是带着他的,孙之鼎年纪大了,不宜长途跋涉,太皇太后也说过让孙供奉在京安养的事。”
那个太监有些踌躇,半晌才支支吾吾道:“那不是佟妃娘娘……况且她也是为了太皇太后的身子,皇上是最重孝道的……”
宁德有些头痛地朝那个太监摆了摆手,示意他不必再说下去了。看来又是佟贵妃有心了,出行的时候连几个月后的事都安排了,事无巨细,这等细枝末节的事情都想到了。宜妃和温贵妃的事虽然她们藏得隐秘,可是毕竟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有第一个人知道,便有第二个人知道。佟贵妃管着后宫,自然有些耳闻,因此变着法地想要分化她们。宁德虽有耳闻,不过事不关己,她一向不大去理这些闲事,因此听过也就丢开。如今听这个太监提起,她方才想起来,看来佟贵妃的动作终于有些成效了,只是没想到如今却牵扯到了自己身上。现在宜妃要生,温贵妃也要生,这一次不是争皇上,却是争起太医来了,越想越觉得头大。
她赶紧跟上那个太监的步子,皱着眉头问道:“那惠姐姐那里呢?回过了吗?“太监躬着身道:“回德主子的话,奴才去回了,不过惠妃娘娘说她一向没有什么主见,和德主子您一起协理后宫的时候,也都是德主子您拿的主意,因此还是请德主子您看着办。”
琉璃在一旁听得怒火顿生,忍不住道:“什么叫让德主子看着办!这么大的干系,难道出了事让主子一个人担着,她也是……”
宁德连忙喝道:“你闭嘴。”她回头对太监和颜悦色道,“既然如此麻烦公公先去一趟永寿宫,说是我亲自请她,让她在永和宫里等我,若是惠姐姐不方便我稍后会亲自去永寿宫拜谒。”
那个太监还待再说什么,却被宁德一瞪,吓得收声,立刻甩了马蹄袖磕头道:“嗻。”
看着太监走远了,她方才登上步辇,沉声道:“摆驾承禧殿。”
农历十一月,风呼呼地吹在脸上有些生疼,原本夏坐步辇,冬坐轿那是宫里的规矩,只是不知为何宁德到如今仍然要坐步辇。她坐在四人抬的步辇上面色微寒,双眉紧锁,露着比寒风还凛然的神色。
如今皇上、佟贵妃都不在宫里,四妃之中应该是以惠妃居首,奈何惠妃只是庸庸碌碌之人,姿色普通,皇上对她也不过是可有可无之心。不过她是明珠的内侄女,家世背景显赫,在这一点上其他三人却都不及她。至于荣妃,宁德有时候觉得自己和她有几分相像,但是近几年她年老色衰,不过是仗着自小和皇上的情分,一直被皇上记挂,又有佟贵妃这棵大树庇荫,这些年也相安无事。如宜妃郭络罗氏纾毓,不仅姿色出众,而且出身又好,她阿玛是镶黄旗的左领,相当于半个旗主,虽然比不上惠妃那样的庙堂权相,但是到底也比宁德和马佳氏如意的出身强。加之皇上又宠她,她在后宫中虽说向来张扬跋扈,但是到底人缘广,吃得开。要说四人之中能去和温贵妃争的,也就只有她做得出来了。
宁德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刚才琉璃说得确实不错,惠妃倒是把责任都丢给自己了,自己甩手乐得清闲,但是她也不想想这个责任是她能丢得开的吗?且不说一般的宫人诞下皇子、公主那已经是天大的事了,更何况此次生产的又是这两位。这两个主子没有一人是可以得罪得起的,无论自己把那个李之贤指给谁,另一个一定是要记恨自己的。论紧急,那自然是宜妃那边急些,但是温贵妃是第一次生产,要仔细些也没有错,更何况她是贵妃,自古尊卑不可废,又是在深宫后院里,现在皇上和太后都不在宫中,出了什么事,十张嘴巴也说不清。
宁德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唉,佟姐姐你怎么丢给我这样一个烂摊子。
下了步辇,宁德快步进了承禧殿,两边宫女、太监屏气凝神地站在殿外,一脸严肃。
临到门口的时候,琉璃轻轻地拉了拉宁德的袖子,小声道:“主子,您可想好了,定要这么做吗?这一步要是迈出去了,可就收不回来了。不如我们也学惠妃娘娘,不要惹这等闲事,反正您也来承禧殿劝过贵妃娘娘,意思意思便好了。”
宁德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良久才缓缓道:“我是不想让皇上对我失望啊,她们两个腹中的孩子不但是她们自己的,也是皇上的。我是有过孩子也没过孩子的人,个中滋味我是最清楚不过的,没有人会愿意经历的,我不想再看到皇上痛苦的表情了。若是能帮,我怎么说也要尽力帮着的。”
说完,宁德便不去瞧她,抬脚往里面走去。
芙蓉见德妃娘娘到了,立刻迎了上来,“给德妃娘娘请安。”
宁德上前一步,扶起她道:“你家主子呢?怎么样了?”说着便要往里走。却被芙蓉拦住,只见她面露难色,小心翼翼道:“德妃娘娘,我家主子心里不痛快,如今嚷着要生,说是什么人都不见,只好让您白来一趟了,不如到偏厅去饮茶,看看情况再说。”
宁德心里感激,知道芙蓉是和琉璃存了一样的心思,不想让自己难做。别人见自己进了承禧殿,自然以为自己是在劝解贵妃娘娘,到时候连宜妃也不能说什么。也不一定是芙蓉,以温贵妃的性子怕是也不愿去得罪任何人的,说不定就是她猜到自己要来,所以才叫了芙蓉来做挡箭牌。
宁德点了点头,知道温贵妃真的不愿意见她,又不肯放人,所以才大费周章地还要替她着想。自己亦不是沽名钓誉之徒,留在这里反而没有什么用,于是她干脆起身告辞,“既然如此,我也不便久留。芙蓉,好好照顾你家主子,把我的心意转告她,皇上和太皇太后、太后可都盼着她和宜妃娘娘母子平安。”
不等芙蓉回答,宁德起身便走,径直上了步辇,琉璃不防备她这么快便出来了,一时有些慌乱,问道:“主子,现在我们是去宜妃娘娘那儿吗?”
宁德目光一沉,应声问道:“惠妃娘娘呢,她在哪里?”
随侍的小太监躬身回答道:“回主子的话,刚才永寿宫的禄公公来回过话了,说是惠主子今日身子也不爽,不便出门,改日再请主子喝茶。”
宁德在步辇上微微冷笑道:“何必改日呢?就今个儿吧!起驾,去永寿宫。”
永寿宫。
惠妃听到德妃驾到的消息,知道躲不过,只得硬着头皮笑着迎了出来,“妹妹怎么亲自来了呢?我这几日身子不爽,事事都要劳烦妹妹,真是罪过罪过。”
宁德称辞谢过,然后才随惠妃进了永寿宫。
两人在榻上坐定了,待喜鹊奉上茶水,宁德才微笑着缓缓开口,却一字不提宜妃和温贵妃之争,只是和惠妃说着闲话,“前几日,额娘来信,说是阿玛这几日也是胸闷气慌,听说都是让公事给累的。想来我阿玛就担着这么一个位子,已经累成这样,你阿玛岂不是更累?”
惠妃掩嘴笑了,“哪里哪里,要论累,我阿玛也累不到哪里去,不过那日遇见叔母,说起来还是我叔父最累。一个人管着内务府,兼着礼部和吏部,天天忙到三更才睡,四更天便要起来准备上早朝,有时候连家都不回,直接在宫里的执事房睡下了,叫人看着都心疼。”虽然嘴上说辛苦,但是眸子里却掩不住得意之色。
宁德点头称是,只是顺着惠妃的口吻继续说下去:“是啊,明大人为皇上、为朝廷兢兢业业,夙兴夜寐,那都是有目共睹的事。除鳌拜、撤三藩、平定台湾,一件件说起来都是名垂史册的事。更何况索大人自康熙十九年解任,这朝里朝外可都是明大人料理的,就是想想也觉得累啊。我和姐姐不过是帮着贵妃协理这样一个后宫便已经头疼不已了,真不知道明大人是如何运筹帷幄的。”
一番话说得惠妃喜笑颜开,连声道:“不敢不敢,我也不太懂外头的事,不过听叔母说起过他们朝臣都在赞叔父是‘为善之人,轻财好施’,想来大家都给叔父几分面子,当不起妹妹的谬赞。”
宁德却微微一笑,别有深意,“只怕妹妹如今要借的就是这份面子。”
惠妃闻言一惊,方才觉察到自己不察,竟然入了这个小妮子的套中,只好故作不解,“妹妹说的是什么?我怎么就听不懂啊?”
手上突然一软,竟被面前的宁德拉住,见她目光真挚地望着惠妃道:“姐姐,如今这事我实在是没有办法了,但是就算姐姐怪罪,妹妹还是想对姐姐说一句。姐姐您进宫比我早,论出身又是堂堂的世家,还是大阿哥的生母,在皇上和太皇太后的心中那是万分看中的,这宫里宫外盯着姐姐看的人也不少,姐姐真以为称病避世就能躲得过去吗?”
宁德握住惠妃的手,恳切地说道:“姐姐,我大胆说一句不该说的,姐姐就算不为自己也该想想大阿哥和明大人吧。朝廷上的事我们后宫之人不见得有多明白,但是姐姐难道不知道树大招风的理儿?皇上这几年看似不待见索相,处处倚重明大人,但就是这样才把大阿哥和明大人都推到了风口浪尖上,指不定那些小人就躲在那里生事等着看好戏呢!”
惠妃心中微惊,虽然有些气恼德妃设套,引自己入瓮,但是却不能承认她说的没有道理,如今被她这样细细一剖析,竟然越想越怕。她有些迟疑,也拉住了宁德的手问道:“妹妹,那照你这样说,我该怎么办呢?”
宁德见惠妃这样说,暗暗舒了一口气,她故作思索了一番,缓缓道:“姐姐,贵妃娘娘的额娘似乎如今还在宫外吧?不如就请你的叔母去遏府走一趟,明大人的面子大家总是要给的,更何况听闻遏夫人一向是个老成之人,明白事理,让她来劝自己的女儿,总比我们这些外人好。姐姐亲自派人去接遏夫人进宫,既不违后宫规矩,贵妃娘娘的脸上也有面子,定会承姐姐的情,岂不是两全其美吗?”
惠妃大喜,“如此真是难为妹妹了,妹妹这份情姐姐记下了,我立刻派人去通知叔母。”
宁德起身谢道:“那我便告辞了,妹妹在永和宫恭候佳音。”说完也不待惠妃相留,起身便走。惠妃怔怔地站在后面,瞧着宁德的背影,突然觉得这个德妃如今说话行事竟有几分万岁爷的味道了。她今天来得突然,说了这样一番话就唬得自己按照她的意思去办了,又是下套又是交心,说得头头是道。惠妃皱了皱眉头,原先怎么没有瞧出来德妃还是这样一个口齿伶俐的人,大家原先打量着她不过是这个宫里一个没嘴的葫芦,不过现在看来人家竟是藏拙。
惠妃在门檐下又站了一会儿,一直到看不到宁德的步辇了才转身折进宫去,心里仍想着宁德刚才讲过的一番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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