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你讲讲我的故事吧,讲完,我作为叶家女儿侯门夫人的人生,就算是跟着故事一起结束了。”
我垂眼去看夫人神情,她是笑着的。
“你是好奇的吧,好奇为何都是父母的女儿却只有我不被爱,好奇为何楚怀修与叶归宁有婚约却娶了我,毕竟你连窗外麻雀拌嘴都要凑上去听一耳朵的。”
我好八卦的属性原来这么明显,我笑了起来:
“既然你看出来了我也不装了,我确实很好奇你身上的故事。”
夫人的故事要从两岁开始讲起。
两岁时,她的父亲南下做官,母亲怕父亲在外养女人跟着去了,将她丢给家中祖母照顾。
祖母嫌弃她是个女孩儿,对她十分冷淡,平日里只有丫鬟嬷嬷陪着她。
她懂事后,发现别人家的小孩都有爹娘宠着护着,于是偷偷问嬷嬷自己的爹娘在何处。
嬷嬷总是安慰她,过年了爹娘就会来接她团聚了。
她一年又一年地等,一直等到八岁父亲调任回京,带回来一个五岁的妹妹。
她与爹娘生疏不亲近,爹娘也对她这个自小分离的女儿没什么感情,只疼爱自小养在身边的妹妹。
妹妹来京的第一个元宵节,爹娘以妹妹没有看过京中灯会为由,将她留在家里,只带了妹妹出门游玩。
谁知灯会人多眼杂,五岁的妹妹走丢了。
爹娘用尽力气找了半年却依旧没有妹妹的消息。
于是他们找算命先生算了一卦,说是将长姐的名字改成与妹妹相关,亲缘线自会将妹妹带回来。
于是在她失去了妹妹后,又失去了自己的名字,从叶诗变成了叶寻姝——叶姝原是她妹妹的名字。
她成长过程中每个开心的时候,爹娘都会在旁边念叨走丢的妹妹:
“你倒是在家里享福了,可怜我的姝儿不知道在哪个地方受苦。”
“你妹妹还没找回来,你怎么能这么高兴,,这么心安理得的过好日子?”
“你穿的戴的都该是你妹妹的,她自小白嫩可爱,这些衣裳首饰她穿戴上一定更加好看。”
这样沉重的指责让她小小的心脏里被灌满了愧疚,养成了卑微讨好父母的习惯,父亲身体不好,母亲月子里落下头痛腰痛的毛病,为了给父母调理身体,她甚至在医圣门前跪了三天求得拜师学医的机会,学成后每月亲手为父母针灸按摩,调配药浴之方。
在她的努力讨好下,爹娘才逐渐对她亲近起来。
而这些亲近,从叶归宁被找回来的那一刻开始,又被爹娘尽数收了回去,他们把她当成了心爱女儿的敌人,不惜将她算计到失去自己的孩子。
爹娘下江南那两年,正是永安侯被父母带着去为祖母千里奔丧守孝的时候。
两家在那时结缘,永安侯拜她的父亲为师跟着学习书文,恰逢她的母亲生下妹妹,于是给两人定下了娃娃亲。
妹妹走丢后,永安侯也时常上门拜访叶老爷这个开蒙老师,一来二去与她也相熟了。
永安侯只比她大两个月,情窦初开时,夫人偷偷喜欢上了这个会给她带糖和民间小玩意的少年郎。
不过她知道这是妹妹的娃娃亲对象,所以并没有将自己的感情表现出来,甚至对人刻意疏离冷淡。
后来叶老爷主动提出不耽误永安侯婚事,想解除当初定下的娃娃亲,是永安侯否了他的提议,在两家父母面前信誓旦旦地说他心悦她,愿与她履行与叶家定下的婚约。
于是,十六岁的她嫁给了自己喜欢却不敢奢求的人,那人还承诺一生一世只有她一人,她高兴得如坠梦中。
然而这场梦只做了短短四年。
四年后走失的妹妹被找了回来,许诺过自己一生的夫君,在与妹妹春宵一度之后变了嘴脸,不顾她受惊滑胎坐着小月子,直言要对妹妹负责,要以平妻之名将妹妹娶进门。
她在小月子中几乎整日流泪,从前对她深情以待的夫君却说这是她装可怜阻止妹妹进门的手段。
所有人都说是她占了妹妹的位置,如今没让她下堂已经算是永安侯顾念旧情。
所有人都在逼着她退让妥协,要她笑着看自己深爱的男人迎娶别的女人。
绝望之下,就有了她走进点妆楼的一幕。
我刺入夫人皮肤的针尖上沾着安神的药,夫人讲着讲着便无知无觉地睡着了。
我拿出一枚铃铛轻摇,藏于夫人面皮里的蛊虫收起黏住皮肉的蛊丝,我慢慢掀起那张朝夕相处了五日的脸皮,面不改色地换上冰匣中尘封多年的故人之脸。
蛊虫尽职尽责地在里面调整新皮与骨肉的贴合度。
直到月上三更,一个黑影悄无声息潜入府中,将手中扛着的女尸丢在我面前。
我指着床上安睡的夫人,对来人说:
“把她还有她身旁的包裹一并带走,藏于点妆楼中我的房里休息两日,等小蛊钻出来后,你便亲自走一趟,护送她到怀城赵姨家。”
来人沉默点头,风一样卷起夫人就走。
我找出藏在夫人床底的火油,将整个房间浇满,然后丢出一个火折子,在火舌吞没房间的一瞬间借势而起,跃到了远处树上,藏匿住了身形。
丫鬟早就被打发回了下人房。
等到侯府的人发现着火时,夫人的房间都烧塌一半了。
我看到永安侯身着中衣仓皇跑来,近乎失控地大喊着夫人的名字。
我看到夫人提前留在院中的一纸绝笔信随风飘到永安侯脚下,他抖着手捡起来:
【今日以命诀别,生养之恩尽断,情爱之心尽绝,此后上穷碧落下黄泉,惟愿与君相离不复见。】
我看到那假的叶二小姐抱住想要冲进火海救人的永安侯,却被永安侯用力推倒在地。
侯府的人救完火,从里面抬出一具焦黑的尸体,永安侯喉咙里发出悲鸣,近乎癫狂地跪在地上痛哭出声。
“小诗,是我错了,我不娶平妻了,你回来好不好,我只要你,我以后都只要你……”
人性本贱啊,失去了才知道珍惜。
我嗤笑一声,无意再看这场闹剧。
将脸一遮,混入夜色中离开了。
……
我没想到时隔半年后会再次见到永安侯。
我不过是在外接了一个小乞丐卖的花束,闻到一阵异香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那迷香入肺,我立马两眼一黑往地上栽去。
醒来时就到了一间暗室牢房,永安侯就在隔着一扇门的地方坐着。
我晃了晃将我手脚都绑缚在墙上的铁链,有些惊讶:
“这是哪里?你们为什么抓我?”
对于永安侯能查到我身上,我确实感到惊讶,看来这人并非我以为的贪色草包。
永安侯阴翳的眼神落在我身上,杀意毕现:
“点妆楼主白非烟?还回我的妻子,我可饶你今日不死。”
我并不慌乱,讥笑道:
“侯爷的妻子不就在你府中吗?你成亲那日我还去观礼了,就在一月前,你那小妻子当时看着像是已经怀胎四月了呢。”
夫人假死脱身那日永安侯撕心裂肺追悔莫及的样子犹在眼前。
我还以为他多多少少能为夫人守上一年半载。
却不想不过两月,他就和那假二小姐把孩子都搞出来了。
这样耐不住寂寞的脏男人,也有脸缠着夫人不放。
永安侯反驳我说:
“我已知小诗不愿我娶平妻,所以宁儿进门只有一个贵妾身份,只要她愿意回来,她联合你骗我的事我可以不计较,她依然是我楚怀修唯一的妻。”
我略带嫌恶地打量他一眼:
“你一个守不住身的脏男人,做你的妻难道是什么恩赐和殊荣吗?”
永安侯咬牙道:
“白非烟,我不是在跟你磨嘴皮子,今日你若不说出小诗的下落,我会让你尝尝大理寺昭狱里独有的百般刑罚。”
说完这话,永安侯拿起一个小型弩机,轻轻一按,两道箭矢流星一样砸进我的肩膀。
皮肉被生生穿透的疼痛随之传来。
箭矢上应该还沾了毒,我感觉伤处像是有无数小虫子在噬咬。
“这只是给你一点小小的教训,你若还是不说,下一刻落到你身上的就不止两枚箭矢了。”
我看着永安侯阴沉的嘴脸,心里同样杀意沸腾。
从楼里发现我遇险到找到我被关的地方,预计会需要两天时间。
得想办法先拖这疯子两天。
我做出受痛的样子,倒吸一口凉气,对永安侯说:
“侯爷能找到我,想必是查过点妆楼了,楼里有规矩,只接客单不问客事,对于令夫人的去向,我只知她往西南去了,她曾透露过想去看看那边的险峻山岭。”
这是夫人无意间跟我聊起过。
永安侯少时游学曾去蜀地待过两年,他与夫人约定过有机会一起同游蜀地。
听我说完这话,永安侯显然也想起来这个他没能实现的承诺。
他沉默片刻,叫来属下派人去蜀地查探。
他冷冷威胁我:
“想必楼主知道我对你没有任何忍耐限度,若是蜀地找不到我妻子的踪迹,我会亲手一刀刀割下你的肉来。”
永安侯甩袖离开,暗牢里的烛火随之熄灭。
我在无边的黑暗里被关了两天,期间水米未进,直饿得浑身发软头脑发昏。
听到门锁打开的声音时,我恍惚以为是楼里的人来救我了。
直到听到来人脚步声杂乱虚浮,我才意识到来的人不是救我的人。
一阵香风掠过鼻尖,咔嚓一声,一个火折子亮在我面前。
我看到了假叶二小姐那张清丽动人的脸。
我脸上没有易容,假叶二小姐也认出了我来。
她探究的目光落在我的脸上时,眼神里带着惊惧和慌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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