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玄幻魔法 > 可爱王妃 > 第7章 请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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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兮若溜回府里的时候,南恨天并没有发现她已经出去了一趟,事实上南恨天此刻正在为向晚郡主的话焦头烂额,昨日向晚特意邀请他一起上街,也就是为了告诉他一件事,那就是,朝廷要和安国大战了。

    起初他听到这个消息,一时间倒是没有反应过来,如今的御国,新皇虽然是太后的亲生儿子,但长着眼睛的人都知道,太后一直希望自己的小儿子继承皇位,就是如今,也还笼络着一班老臣和皇上分庭抗礼,局势还在动荡中,并不很明朗化,可以不至于就软弱到被侵略啊;可安国却是一改往日臣服御国之下的奴颜婢膝,由着三皇子柒寂夜领着大军浩浩荡荡驻扎在两国边境,誓要取缔年年上贡的不平等条约以及让御国归还临淄三洲。

    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是,为何安国如此来势汹涌,临淄三洲早在几百年前就是御国的了,如今再来说是安国的,不是有点强词夺理吗,虽然近几年安国在三皇子柒寂夜的领导下,已经一扫之前老皇帝掌权时的颓废之气,渐渐崭露头角,隐隐有了和御国抗衡的气势了,要是它只是要求取缔进贡,倒是可以慢慢协商的,只是,又何必咄咄逼人,把自己也陷入了两难的境界呢。

    向晚的意思是,让他上沙场,他至今都还忘不了,那天向晚说到时的眉飞色舞,那明亮的眼眸里闪动着动人的水波,里头雀跃着兴奋之色,那般清冽如冰水的声音如琴弦铮铮,在他心底拨出一道冗长的回音。

    她说,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请君暂上凌烟阁,若个书生万户侯。她说这话的时候,眼睛里仿佛有流水潺潺,亮眼无比明亮。

    向晚的父亲贤王曾经在三十年前和安国一战中气势辉煌,被人称为战神,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打得安国元气大伤,以至于不得不臣服于御国之下,也正因为如此,向晚提到战争就有着一种偏执的热切,她素来不喜京城里公子哥们的靡靡之音,格外爱好军刀神驹,虽是女红妆,骨子里却隐隐有着铿锵之音。

    “恨天,这是一个好机会。”他还记得她说这话时眼底热切的希望:“我相信这一战后,你的光芒在无法遮挡。”

    她说道这句话的时候,他终于知道她为何而来了,早该知道的不是,向晚日日住在宫里,早就和皇上接触了无数次,而那个霸气的君王,那样掌控一切的气势,那般洞察一切的深意,怎么可能不入崇拜英雄的向晚的眼。

    只是,他看着那双幽净的映着自己身影的水眸时,心中立即释然,此时此刻,那双眸子,没有别人,没有浮云,没有万物,只有两个小小的他在闪烁跳跃,终于点头了。

    不管向晚是为何来说服他,至少,在她心目中,他是能堪当重任的,至少在此时此刻,她的眸子中曾经有他的影子,她也曾这般全心全意的看着他,这就足够了,更何况,这的确是一个好机会不是,能摆脱他世袭的身份,凭借自己的努力往上爬,让向晚刮目相看的机会。

    终于上折子,和那些主和的老顽固截然相反的态度,还有自动请缨的行为,像那高高在上的帝王大赞出声,大殿上怒斥顽固派们卖国求和。

    那个少年君王,年岁和他相当,却又一双锐利如出鞘的宝剑般的眼,灼灼而晶亮,不能直视太久,他抑扬顿挫的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怒意,呵斥他们为了苟且偷生,居然能说出割地议和的混账话来,如果开了先例,长期以往,每次安国的无理取闹都来割一块地,国将不国,更何况,临淄三洲虽然人烟稀少,却是御国的天然屏障,也是老祖宗辛辛苦苦一点一滴打下来的,如何给别人呢。

    在老臣们愧疚低首之际,他已经大掌一挥,准了南恨天的折子,册封为征西大元帅,即日就要带着浩浩荡荡的大军往御国之西的临淄赶去。

    事情一如南恨天料想的顺利,或者说……他看着龙椅上少年君主那双凤眼里那种俯瞰众生的睥睨之态,与生俱来一般,嬉笑怒骂间,已经把握了全局。

    两人的视线在半空中相遇,南恨天总觉得那抹似有还无的小,说不出什么意思,却好像在哪里见过一般,而南旭日亦是在心里偷笑,这些日子的接触,他已经知道南恨天却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才,早就想着收为己用,又能把他支离京城,好让他继续用着朝阳的身份和若若培养感情,倒真是一石二鸟的计策,只是可惜了白慕云也是他看上的人,可是他却表示不愿意涉足官场,据他所知,白慕云和若若的关系也十分好,总是个隐秘的危险,等着南恨天去了战场,在琢磨着把白慕云诱去,他喜滋滋地打着算盘,一双黑眸依旧是幽幽深深,凌然不可侵犯,到没有人发现他的神游。

    夜,寂静无风,一缕轻缈的月光,隔着云缱惓而来,优雅地铺了一地,安兮若就这么坐在秋千上,脚尖点地,秋千轻轻荡漾开来,她低头看着地上淡淡的影子,那么模糊,隐隐生出了哀伤的味道来。

    纵使是初夏了,夜晚的风还是有些凛冽,微微拂起她秋香色裙裾的一角,让她整个人看起来就像是一株弱不禁风的紫藤花,在冷风中瑟瑟发抖,月上中天了,可是,她依旧固执的坐着,等着哥哥给她一个迟到的辞行,就算是哥哥今晚不来,她也要等,似乎坐在这里,就像是有了期盼般。

    呵,如何不是迟到的,府里人人都已经知道,他们的小王爷被皇上册封为征西大元帅,明日就要带领五万大军出发去临淄,那是何等的意气风发啊,只有她,居然还蒙在鼓里,还是无意间听到丫鬟们闲聊时才知道的,哥哥的消息,居然要从外人嘴里听到,何其悲哀啊。

    “若若,怎么还不休息啊?”南恨天在外面站了很久,长长地凝视着那道纤细的身影,那般的柔弱,让他担心,是不是一阵强的风就可以把她刮走,心里忽然生出些许怜惜来,本来是收拾完东西脑子闷得慌,不知不觉就走到了这里,原本是没打算和若若道别,或许是认为没有必要吧,反正她后来也会知道,也或许,是怕看到她难过吧,那般复杂的情绪,就连他也分不清了。

    在他开口的那一刹那,安兮若就已经听到了,只是,她依旧固执的背对着他,身子有些僵硬了,之前盼地心急火燎,等到哥哥终于来的时候,却不敢回头了,那一声若若,柔和的就像是天上的一瓢月光,那么直直打中她的命脉,漫天的酸涩遮天蔽日,让她极欲落泪。

    “若若,我明早就要走了,你自己也要好好照顾自己。”南恨天叹息一声,终于走到了她的面前,摩挲着她乌黑的发丝,轻声说道。

    “真的要打战吗?”安兮若脸色苍白地凝望着他,看着他抿唇不发一言,心头的失望之情更加浓郁难解,泪说止不住地滑下脸颊,哥哥如此的态度,是默认了吗?只是为何要打战呢,朝阳说起的时候,她还不置一词,可是想着在哥哥书房里看到的卷宗,细细想来,却是明了了。

    皇上希望打战,借着打战打压老臣的气焰,也顺道把兵权收到了手里,而且,这次用哥哥也可以看出,皇上在培植自己的势力,能与太后抗衡的势力,经此一役之后,太后的势力恐怕就不足以与皇上抗衡了。

    而此次安国由三皇子领兵而来,他也需要打战,安国储君早立,无奈太子荒,淫无度,早已尽失人心,百姓怨声载道,只是凭借皇帝的宠爱和中宫嫡子的身份才得以继续坐着那个位子,而三皇子虽是浣衣局贱婢所出,出生不高,但近几年来安国国君病重,他凭借其雷厉风行的手段和强硬的作风,惩贪官,兴水利,在政坛上大放异彩,已经扶植起了了不少势力,因其面貌俊美,民间连连称赞他为玉面青天,如果再借此一战,安插自己的亲信入军队,拉拢军队的力量,和太子之间的抗衡,鹿死谁手就未可知了。

    所以,这场战事对他们来说都是一场及时雨,两国的决策者都希望打战,那么,战事是不可避免的了,只是,终究是苦了百姓。

    “哥哥,你难道不知道这场战争……”安兮若仰着头盯着他,清亮的眼眸被悲伤所笼罩,秀美的脸颊旁有未干的泪痕,颤抖的唇瓣如花萼般,在夜风中轻轻抖动,明明知道,这场战争无法避免,战场上是多么危险啊,而且,哥哥不是最讨厌官场上那一套表里不一,明面上笑呵呵,背后捅刀子吗,怎么还愿意蹚这一趟浑水呢,此战后,他就要卷入朝堂上皇帝和太后之争,再也没有了明月清风相伴的悠闲日子了。

    她不相信,哥哥会不清楚这些利与弊。

    “好了,若若,天色不早了,你早点休息吧,这件事已经定下来了,多说无益。”南恨天岂会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呢,慌忙出生打断他的话,如果真的让她说出来,心里难免还是会黯然,只是,既然选择了风雨兼程,就要拿出勇气来,左摇右摆懊恼悔恨不是他的作风。

    “可是哥哥,战场,你从来没有去过。”安兮若终究还是将担忧流露了出来,其实,她今晚如此的失态,也就是因为担忧,战场上血雨腥风,她无数次在娘亲留下的手札里看到描述过,她怕,她怕哥哥的血,也会溅落在地上,她怕,哥哥明媚的笑,也会黯淡,她怕极了。

    “若若是说我不能胜任?”南恨天凤眼中扫过一丝不悦,虽说若若是关心他,可是战前听到这么些扫兴话,总归是不舒服的,只是看到她眼中随时要破茧而出的伤痛,终于深吸口气,轻松说道:“别担心了,向晚还说了,等着我回来摆庆功宴呢。”

    原来如此,安兮若的脸色瞬间惨白一片,她努力仰着头,看着有些黯淡的天幕,不想让眼中陌生的液体就此泛滥,怪不得哥哥就这么义无反顾地栽进去,皇上请了个好说客,向晚郡主只轻飘飘的一句话,哥哥就心甘情愿的把自己卖给了皇上,呵呵,她如今这般,反倒是枉做小人,真是讽刺啊。

    “哥哥回去吧,若若累了,要睡了。”她的肩膀垂了下去,长长的发丝遮住了她泪流着的满面,那一句话,沙哑的如同冰面里挤出来的一般,一如她此时心力交瘁,难以支持,她真的需要好好睡一觉了。

    南恨天看着她离去的背影,还没有明白过来她为何就生气了,摇摇头,只当她是使小性子,一转头,也往外走,两个人,一前一后,影子也从交错到分离。

    风声更甚,吹落枝头妩媚的花,留的满院子残蕊。

    夜色一点一点地变深,然后在一点一点的变白,安兮若看着窗棂里透进来的熹微晨光,一夜不曾合眼的双眸微微有些干涩,明明累倒了极致,明明很努力地想要睡着,却天不遂人愿,越想睡觉,脑袋也只是越清醒而已。

    轻轻地叹了口气,那般沉重的感叹,在空气中低低传开,感觉眼皮也变得很重了一般,几乎睁不开来,终究还是起来了,慢慢的换了衣服推门出去,盈盈风中,她一身晕染的浅绿色云朵白色罗衫更显得身姿纤细,柔弱的好像是峭壁山涧间的一株兰草,随风飘摇。

    可能是哥哥交代了的吧,府里并没有人来唤她起床,她却是知道,这个时候,哥哥已经去了宫里叩谢皇上吧,她看着外面并不是很明朗的天,终究是抬腿出门了,不想让哥哥知道她去了的,或者是害怕看到什么不想看到的场景,安兮若并没有告知王府诸人,一个人,踩着昨晚落下的残花,沿着沸腾的人群,慢慢向着城楼方向涌动,今日人人都是去城楼那边瞻仰大军风采,倒是不用担心找不着路,她苦笑着,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城楼下。

    人潮中一阵骚动,拉回了她神游天际的思绪,抬眼望去,高高的城楼上,华盖庄重,宝扇雍容,煌煌天家仪仗簇拥着圣驾前来。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周围的人群已经激动地全都如潮水一般跪了下去,高呼万岁声不绝如缕,这些升斗小民得以瞻仰天容,心中的兴奋狂喜难以用言语形容,唯有一声高过一生的万岁声来表达。

    安兮若也随着人群跪下,只是,不同于身边那些不断磕着头的民众,她却是努力仰着头,看着那个身着铠甲战袍,阳光下的他是最迷人的,彷佛吸收了所有晨曦的光芒,凛冽中带着刚毅的魅力,神采飞扬里散发着致命的吸引,就连那个身着龙袍的王者也缓缓退却到后面,成了一抹浓墨重彩的背影,或者说,她根本没有正眼瞧一瞧其他的人,纵使是皇上又如何。

    “征西大元帅,这次辛苦你了。”南旭日英俊的面容上沁染了放~荡不羁的豪迈,那双似笑非笑的凤眼隐含霸气,至刚至柔凛然夺魄,掩不住的霸气肆溢,身后早有内侍俯身,恭恭敬敬地抱着一坛子美酒上前,并倒了一杯酒送到了他手边,其他的酒也分发给了下面整装待发的士兵。

    “为我大御,百死不悔。”南恨天肃整了面容,掀开衣袍就这么直挺挺跪在他的面前,双眼中蕴含着刚毅,一字一顿,字字铿锵,伸手接过御赐的美酒,一饮而尽。

    “好,好,朕果然没有看错人。”南旭日抚掌大笑,俊朗刚毅的侧脸曲线也跟着柔和了些许,那双绚烂如天边傲人骄阳的眼,轻轻掠过人群,不经意间透露出几分暖意来,那抹白色的身影,不是若若又是谁,也只有她,立在那么多人群中间仍然如一朵流云般淡定悠然,不染尘埃,仍然可以让他一眼望出。

    “元帅请留步。”看着南恨天就要起身离去,南旭日微笑着出声,对着南恨天有些疑惑的眼,璀然一笑,那般勾起的唇角,却给了南恨天一种冷厉煞气的感觉:“你还没见到特意给你送行的向晚郡主吧。”他说着,往身后看了看。

    衣向晚看到了南旭日的暗示,低头注视着自己精心细剪的长指甲,那上面染的丹寇,艳红中带着一股迫人的力量,像是透过只见传遍全身,心头漫过一丝酸涩,昔日的她,朝气蓬勃的跟着父王学武,一手剑法舞得出神入化,如今想起来,却好像是很遥远的事情了,就连昔日带着薄茧的双手如今也恢复了纤纤白嫩,像极了养在深闺的小姐,那精雕细琢的指甲,美则美矣,却也不能握下手中的剑。

    她那双清透的眸中出现了一瞬间的黯淡,随即嘲弄地笑笑,路是自己选择,焉有退缩之理,她相信,只要坚持到底,就一定能成功,皇帝哥哥不是还没有意中人吗,那日看到的那个女子,一定只是皇帝哥哥逢场作戏故弄玄虚的,她这几日小心翼翼,也没有发现到其他的女子啊,终究是意难平,昔日里坦荡如大丈夫的她,也做了她最不屑的跟踪。

    “向晚。”南恨天看到她走了出来,眼中闪过一瞬间的狂喜,一下子就想起了之前的相依相伴,还有心底最深刻的,缠绵悱恻的相思,不然,何以他一直觉得周围有种暖暖的感觉,原来,是向晚来了,只是,看着眼前并排站在一起珠联璧合的一对人儿,刹那所有的喜悦心情被一种莫名的黯然情绪所替代,却并不是很悲伤,他以为,因为大战在即,所以没有那么多儿女情长,却总是不曾好好想想。

    “我是该叫你小王爷还是大元帅呢,总之,好好保重,我和……皇上等你凯旋归来摆庆功宴。”依旧是一身大红的裙裾,简单的没有一丝多余的装饰,却风姿优雅至无懈可击,她微笑着看着南恨天,声音清脆而舒服,却又带着令人无法拒绝的娇媚,她浅浅笑着,侧身看了下皇上,眉目间不经意间流露出若有若无的情意。

    “皇上,郡主,时辰到了。”南恨天定定的看了她良久,心中有些沉重的叹息,向晚她这般做,是想向他说明她对皇上的情意吗?终究是太过冰雪聪明的女子,这几日的相处,竟然就知道了他的心思,这般不露声色地提点他,免得以后撕破嘴脸大家不好做人,只是,她那般敢爱敢恨快言快语的人,不会适合后宫的,到底要什么时候,她才会明白呢,说完那句话,他不再多言,转身向着自己的战马奔去。

    “好儿郎们,为我大御,百折不悔。”他一马当先,大声喊道,却总觉得有一道温暖的目光包裹着他,蕴含着淡淡的忧伤,让他的心也跟着一阵痉挛,是向晚吧,他不敢转过头去,唯有快马加鞭离开。

    “为我大御,百折不悔。”

    一声接一声的吼声震天动地,如潮水般排山倒海而来,安兮若却是定定的,身不由己地随着人群被冲散,只是,那忧伤的目光依旧是锁着那道笔挺如松柏树,眼睛酸涩而不自知,知道他变成一个小黑点,最终看不见。

    哥哥和向晚郡主,真的……真的……想到刚才看到他们之间情意绵绵难舍难分的样子,想到刚才周围窃窃私语好一对金童玉女的艳羡,向晚郡主给他情意,他为她远征,多么感人,多么深情,而她呢,她又算什么?

    想要放声笑,却发现喉咙像是被卡住般,发不出一点声音,忧伤的眼神慢慢转变成了一种尖锐的痛,不舍与幽怨像是许许多多纠缠不清的海藻,紧紧地勒住了她的喉咙,让她几乎窒息过去。

    霏霏之雨,总在离别之后,淅淅沥沥的,滴在人心头,宛若一曲婉转哀伤的琵琶曲。下雨了,该回去了,她的身子却像是泡在水里一样无力,怎么也抓摸不到支撑,谁会想到天气会一下子变凉呢,她的身子冷的微微发抖,却挤不出拥挤的人群,在累极的那一刹那,有一双温暖的大手扶住了她,有谁在低低的叹气,她对上一双温润如泉水夹杂着满满的担忧的眸子,终于放下心来,任由自己怯弱地倒下。

    高台之上,南旭日撇下向晚,换了便服就追下高台,只是人海茫茫,若若已经没有了踪影。

    头很痛,昏昏沉沉的,安兮若只觉得意识逐渐迷离,像是进入了一片昏沉的黑暗,无数缤纷的花瓣从不知的黑暗角落涌出来,安静而迷乱。

    谁在她耳边轻轻地唤:“若若。”那突如其来的声音,如泉流石上,冰晶相击,清越沉锐,心中有一丝柔软的东西被触动,依旧是好累,累得眼睛都睁不开,只是,却不害怕,因为那个声音,那么平和,那么熟悉,给她安定的感觉,她整个人就好像浸泡在温水里,可以肆无忌惮地把所有积蓄的疲惫都休息好。

    就这么浑浑噩噩,不知道过了多久,等到她睁开眼的时候看见,明晃晃的阳光无言地透过薄纱,如同大雨后的潮水,涨满了整个房间。

    “醒了醒了,小王妃总算是醒了。”小环激动地抹了把眼泪,又哭又笑,哪还有往日的镇定从容啊。

    “环姨,父王,云哥哥。”她张了张干涩的唇瓣,挨着叫围在身边的三人,声音沙哑的厉害,颤抖的声音好像是快要断掉的丝线,几乎不受控制。

    白慕云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坐在床沿,专注地看着她,幽眸里好似有一泓春水轻轻荡漾。锦王叹息一声,昔日里肃整的面容也只有在见到安兮若时才会变得柔和起来,他慈爱地摸摸安兮若的头,温和地说道:“醒了就好,好好休息吧。”说完,对着一边的小环使了个眼色,提步步出门外,小环虽然有些不明白王爷这么做的目的,却也紧随其后,顺手关上了房门,只是,却有些担忧的扫了屋里一眼,小王妃和云少爷独处一室内,总是不大妥当的,也不知道王爷是咋想的。

    “云哥哥,我怎么了?”安兮若想着之前父王和环姨担忧的神色,有些迷茫的问,她不就是睡了一觉吗,怎么大伙儿都那么紧张兮兮地看着她。

    “你觉得呢?”白慕云拿过一边的茶壶,顺手倒了杯茶给她,看着她抓着杯子就咕噜咕噜喝起来,一点淑女的风范也没了,唇角的笑意却是渐渐泛起。

    “我好像睡了一觉。”她就是感觉累了啊,累得几乎撑不住她自己走回王府,然后看到了云哥哥,她知道,她可以放任自己休息了,看这样子,是云哥哥把她带回府里的吧,只是,为何他们都要守着她呢:“我怎么了吗?”她迟疑了下开口,小心翼翼地问道。

    “没怎么,就是睡得太久了,这都是第二天的早晨了。”白慕云看着她轻轻蹙起的黛眉,微翘的睫毛在眼眸下投下长长的影,写满了困顿和不解,忍不住伸手刮了下她小巧的鼻子,就好像小时候一般亲密没有后来的嫌隙,凤眼中浮起淡淡的笑意,看了下她手中空了的杯子,挑眉问道:“还要吗?”

    “恩,好。”安兮若舔了舔依旧是干干的嘴唇,点头。

    “慢点喝。”看着她喝的酣畅淋漓的样子,淡然一笑,她总算是好了,那笑让人感到冰雪消融般舒服,若若不知道之前他送她回来的时候,她浑身烧的有多么烫,就连耳根子都红的像是要滴出血来了,人也昏迷不醒的,大夫看了说她是长久的郁结在心,如今一朝疲惫不能支撑,发作起来就气势汹汹,吓得他们都整夜整夜守着她用冷帕子给她敷额头,如今她总算醒过来了,按照大夫说的,只要醒了多喝点水,少忧虑些就好。

    “云哥哥,我想去临淄。”两大杯茶水下肚,她的喉咙总算不干的发痒了,这才抬起头来,一字一顿地说。

    “若若,你在说什么?”白慕云放杯子的动作一顿,随即有些僵硬的问,她不会是烧的糊涂了吧,临淄那边战事随时都有可能打起来,她一个弱质纤纤的女流这个时候过去,不是去送死吗?

    是因为恨天在那里吧,他无不悲哀地想。之前若若昏迷不醒的时候,锦王爷得知了是为了恨天和郡主之间似有若无的情意惹得若若心伤大为震怒,在他的书房里,避开了所有的手下,第一次,和他面对面的坐下,很认真的谈了良久,直到一只红烛燃尽。

    “孩子,你喜欢若若对吧?”人到中年的锦王,说话仍然是直来直往,一开口就是直奔主题。

    “王爷,我……”他不想否认,就算是若若不喜欢他,可是又有什么关系呢,他喜欢她就好,她快乐就好,这么一份赤诚为她的心意,他就算是面对长辈般的锦王,也不舍得说出一句违背心意的话,只是,锦王也是恨天的父王,他唯有沉默以对。

    “孩子,你自小和恨天,若若一起玩耍,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你的心思,也不用瞒我。”锦王慈祥地笑,只是,那双平日里威严锐利的虎目里,竟然隐含着淡淡的凄色:“看到现在的你们,仿佛是我的昨日又在重现。”

    “王爷。”白慕云惊愕地低呼出来,锦王的意思是,他知道他喜欢若若。

    “孩子,我也不瞒你说,若若和恨天,这么些年来,我也一直看着的,恨天不懂得珍惜,他们两个现在看起来未必适合,我不知道为何当年若若的娘亲执意要把若若嫁给恨天,只是,如果有更适合若若,更能保护若若的男子出现,那么,本王必然为若若做主。”锦王斩钉截铁地说,关于若若嫁过来的问题,他百思不得其解,当年的嫣儿,是那般洒脱随性,沙场上巾帼不让须眉,那般灵动脱俗,在夜空下大声说着,要嫁就要嫁给她喜欢的人,他到现在都还记得,那晚她的水眸晶晶亮亮,让漫天的星子都失了颜色,只是,为何她会干涉若若的婚姻呢。

    如果说是怕将若若留在将军府无依无靠,凭着她的性子,肯定会让碧水把孩子带走啊,碧水跟在她身边那么多年,她也是那么喜欢若若,一定会好好照顾的,是有隐情吗,在她匆匆嫁进安府后就一直对他避而不见,只在临死前才托付了他这件事。

    到底是为什么呢?这些年,他一直在想,却始终参不透,想不明白嫣儿的用意,只是,若若既是嫣儿所出,也就是他的女儿了,他会保护她的,就算是恨天,他的儿子,也不能欺负她,暮云这孩子对她有情,她也未必就对暮云没有感情,恨天太过暴躁,而暮云性子平和,倒是可以托付终身的对象。

    “王爷,我只想让若若快乐的生活。”白慕云苦涩地笑,依旧是温文有礼地对锦王说道,若若的幸福不在他手里,他是不会强求的,他只要,远远的看着她快乐就好,只是,为何听了这一番话,那颗明明平静下去的心又开始噗通乱跳了,或许,从来没有平静过呢,他失神的看着外面飞过的落叶,心头的滋味万般复杂,一阵接一阵,像是潮水般涌动。

    “哎。”锦王看着他消失的身影,少年身上一袭衣袍在风中隐隐有流风回雪之态,却也流露出浓浓的孤独,这个孩子,温和而内敛,谦润如玉,他没有看错人。

    “云哥哥,我说,我要去临淄。”不再是想,而是要,一字之差,说明了她坚定的心。

    “为什么要去呢?”白慕云看着她清澈的眸子,他的声音依旧是不温不火,淡定若风,听起来格外柔和,想象不到他心中早已波涛汹涌。

    “我想去看……哥哥。”安兮若低下头缴着手指,那般不安而小声的话语,沉重的就像是被人扼住般,说不了太大声。

    “恨天他不会想要你去的。”白慕云的眼神暗淡无光,低低地说了一声,恨天就算是心里喜欢向晚,也是把若若当成亲人的,怎么可能希望看到她也跟着去那么个危险的地方呢。

    “我知道。”安兮若低低地应道,她说这话的表情不是迷茫,而是悲伤,弄得化不开的悲伤,她在哥哥的心中不过就是小时候的惹祸精,牛皮糖,只是,明明知道的很清楚,却还是忍不住要靠近,就好像是飞蛾一样,知道了靠近火苗就会死亡,却还是一次次义无反顾地冲上去。

    “我……”白慕云看着她腮边两缕轻轻拂动的发丝,那双本应该灵活转动的水眸却蒙上了一层雾气,只是,其中淡淡的坚持却是不容置疑的,他沉默了片刻,淡淡地开口道。

    “云哥哥,你不用劝我了,我是一定要去的,而且,我能自保的,你教我的武功,我都记得的。。”安兮若狠狠堵住心底的苦涩,努力地笑,她喜欢哥哥,怎么能让他在千里之外的危险中,而她,却守在京城里,什么都做不了,就连他的消息,也要经过层层筛选才能得到零星的一点,这样的生活,她无法想象,呵呵。原来,喜欢上一个人,是这么忐忑,这么卑微,这么无可奈何,告诉云哥哥,只是因为他是她最信任的人,在她离开后,可以告诉父王她的去向,免得大家都着急着找她。

    “我去厨房给你看药好了没有,即使要去,也要把身子养好了再去。”白慕云看着眼前那双眸子,澄澈无垢,不染纤尘,写满了恳求,心里像是扎了针一般的疼痛,为何若若她,要爱得这么辛苦,这么伤痕累累,而他却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用自己最大的努力,纵容着她的一点点小心思。

    “云哥哥是说,你不反对?”突如其来的惊喜让安兮若有些愕然,准备好的腹稿也全然没有了说出口的机会,她深呼口气,正想要接着说出她的计划,却被白慕云有些焦躁地打断了。

    “若若,你既然要去,我自然是陪着你去的,至于锦王那里,要去游说的不是我,而是你。”这么多年的相知相伴,白慕云几乎是一看到她神色的变化就知道她接下来的话,不等她出声,就开口打断她,不能让她说出口的,教导的先生曾说他是经世之才,什么东西都一学就会,只是,他却不知道,他始终学不会的是,如何拒绝她,唯有抢占先机。

    “云哥哥,我一个人就可以的,那边终究是不太平。”安兮若迟疑着开口,她不想连累云哥哥跟着她,受苦倒是没有什么,只是怕有危险的。

    “好了,若若,你就先安心养病吧,如果是这个理由,你不是说你武功是和我学的?既然你这个徒弟都不怕,我这个做师父的又有什么担心呢。”白慕云浅浅的笑,却和往常没有一丝不同,自然而然的仿佛日升月落一般:“而且,有我同行,锦王可能也比较容易妥协点。”

    “云哥哥。”安兮若低低叫了一声,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他总是考虑地最为周全,努力把那些她将会遇到的困难一一清除出来。

    “其实,我也不是完全因为你了,我好歹也是和恨天一起长大的,如今他都做大元帅了,我还毫无建树,自然也是着急的,前几日就上了折子做个护送粮草的小官,给恨天把粮食补足,免除后顾之忧,也可以跟着去战场历练下,博取功名,估计马上也要批下来了。”他缓缓地说着,平静的黑眸中宛若有什么荡漾开一样,这话真真假假,其实,倒是皇上派了说客让他去做,而他,不过是拒绝了数次而已,不过那人临走说了的,他如果想和他的好兄弟一起大展拳脚,君上怜惜人才,想通了随时可以去的,如今和若若说能做官吏,倒也不全是假话。

    “真的是这样吗?”安兮若清澈的双眸如蒙着一层轻雾,那是迷茫的,犹疑的神情,云哥哥说的合情合理,可是她听着总感觉别扭呢。

    “当然是这样啊,不然你以为呢?”白慕云琉璃般的眼眸闪着熠熠光泽,泛着暖意,忍不住伸手点了下安兮若总是喜欢胡思乱想的脑袋:“好了,等我去拿药啊,再没好之前,你是哪里也去不了的。”

    “恩。”既然云哥哥这么说,她就不想了,云哥哥是不会骗她的,这是她从小就有的认知。

    药很快就端来了,安兮若看着碗里散发着苦涩中药味的黑水,浓浓的如同平日里练字用的黑墨汁一般,头皮就开始发沭,她从来就讨厌吃苦,平日里伤风咳嗽都是竭力忍耐,不让环姨和周围的人看出一点端倪,然后再让身体慢慢好,就算是夜里咳嗽得再辛苦,忍一忍也就好了,真要喝上那么一碗药,她可就三日不知其他东西的味了。

    “怎么了,是不是太烫了。”白慕云看着她游移不定地望着药汁却不喝,有些疑惑的问。

    “恩,哦,不是的,我……云哥哥,你可不可以去院子里给我采几朵花儿,瓶子里的都谢了。”她正不知怎么推脱,无意间瞥见桌子上花瓶里萎靡不振的月季,心思一转,笑意自眼角眉梢飞溅开来。

    “好,那你先喝着。”白慕云不疑有它,点点头后素白的衣衫闪动,人已经出了屋子。

    见他最后一片衣角也飘出了屋子,安兮若不再迟疑,掀开被角就跳了下来,也顾不得穿鞋子,小巧的纤足踏在微凉的地板上,向着窗台边跑去,看着那几株长势正好的茉莉花,心里愧疚地念了念,把碗中的药都泼了进去,滚烫的药汁还冒着白雾般的热气,瞬间就把生机勃勃的茉莉花摧残成枯了。

    等到白慕云拿着几枝还犹自带露的月季进来的时候,就看见安兮若拿着空空如许的碗,笑得眉眼弯弯地看着他。

    “都喝完了?”白慕云挑眉,若若从小惧怕吃药他不是不知道的,怎么这次如此乖巧呢,看着那个空碗,他说不出的怪异。

    “是啊。”安兮若左手托腮,笑意盈盈的说,以为躲过了吃药这一茬,心情也如霁云见月般好得不能再好了,至于她的身体她自己知道,根本就没什么事了,何必还要受这个罪呢。

    白慕云不再说什么,把那个空碗放在桌上,细心的取出了瓶子里凋谢的花儿,把刚采进来的插了进去,只是,眼角不经意间瞥见窗台上的花时,什么都明白了。

    “若若,你又不乖了。”他无奈地叹息,一双眼睛中充满了浓浓的宠溺和淡淡的无可奈何:“你根本没喝药。”

    “我喝了的,喝的干干净净一滴都没有剩下。”安兮若心中咯噔一跳,依旧是不承认,只是,看着白慕云那双炯炯有神的凤眼闪烁着通彻的光,已然识破了她的小伎俩,不甘心地问道:“云哥哥是怎么看出来的?”没道理啊,药汁都被她毁尸灭迹了,他如何得知。

    “我是讹你的不行啊?”白慕云摇头失笑,果真是若若的作风,居然想得到这样,想必以往她就用这个办法逃避过不少次吧,看到她犹自鼓着的脸蛋,他明亮的凤眼,像是碧绿的叶子轻轻地在湖中心荡开层层涟漪,闪过浓浓的温柔,修长如玉的手指遥遥指了下窗台的花盆,唇角微微飞扬:“还好环姨有多熬了一碗,我这就去给你端来。”

    安兮若咬着下唇,不甘心地看着已经萎缩了不少的茉莉花还在滴答滴答掉着褐色的药汁,暗恼自己怎么就为了赶时间而没有把药汁都轻轻倒进土里,肚子里对自己的闷气还没有生完,白慕云就已经端着第二碗药汁走了进来。

    “我可以不吃吗,我都已经好了。”以前很厉害的风寒没吃药睡了几天不是照样生龙活虎,更可况她现在头不昏眼不花,好得不能再好了,还吃什么药啊。

    “你说呢?”轻飘飘地反问附送白慕云轻轻的一瞥,安兮若已经知道,这件事是不可能的了,什么时候,云哥哥也变得这么不好说话了。

    “这一次,厨房里可是真的没有了。”他悠悠然把碗递给了安兮若,看见安兮若听到他的话手指微微一动,唇边噙着一抹秋月般的笑意,语音轻轻,话声柔柔,说出的内容却是有着绝对的威慑力:“如果这次还是没喝下去,耽误了若若你的病情,这个去临淄的时间也就只有往后推了。”

    威胁,绝对的威胁,只是,如同打蛇打七寸一般,白慕云摆明了是卡准了她的软肋,她不甘心地抓紧了碗缘,之前听到说这是最后一碗时眼眸中迸发的火星已经熄灭了,她有些郁闷地想,云哥哥莫非是她肚子里的蛔虫,知道她想装着一不小心手没拿稳而打翻药碗,看着那浓黑的药,竟然先说出来吓得她畏手畏脚,她深吸两口气,打算拿出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精神出来,罢了罢了,就来个痛快吧,捏着鼻子一仰脖,大口喝尽。

    入口的并不是苦涩难喝,虽然依旧带着浓浓的药味,却已经算是好多了,白慕云已经拿起一边的手巾擦去了她嘴角的药汁,把一碗腌好的梅子递给她。

    “知道你怕苦,之前已经给大夫打过招呼了,都是尽量用的不怎么苦的药,而且也加了许多甘草,喝起来应该好点吧。”白慕云看着她十指齐动的往嘴巴里塞了大把的梅子,一双璀璨的眸子因为陶醉而微微眯起的样子,慵懒的如同一只吃饱餍足的小猫,笑着说道,那笑容若春风拂面,声音如天界细雨,润物无声。

    “知道了,云哥哥最好了。”安兮若眨眼笑着,齐腰的乌黑墨发随意挽起,含笑如春日枝头最盛的梨花,心中一股暖流缓缓涌动,云哥哥永远是这么体贴温柔,也不知哪家的女子能有福气嫁予他为妻,只是,想到云哥哥以后有了妻子,就会把温柔倾注于他妻子时,心中忽然升腾起一股莫名其妙的怅然若失来,她是贪念上这种温柔了吧,居然会有这种想法,使劲晃了晃脑袋收回自己的神智,一颗一颗咬着梅子来。

    清晨的风温柔地拂起薄如蝉翼的轻纱,安兮若惬意地躺在靠近窗边的美人榻上,从半开的窗帘看出去,丝丝缕缕的白云飘荡在碧蓝的天边,院角大片大片的凤尾竹也跟着清风沙沙作响,偶尔有几滴残留的水滴也落了下来,分不清那是昨夜的雨水还是露水,却让人感觉神清气爽。

    白慕云准时出现在她的视线中,依旧是一身白衣飘飘,行动处,边角绣着的流云花纹也跟着摇曳起来,竟真的如流水一般。

    安兮若无力地揉了揉眉心,接过他手中的药碗,她真的怀疑她是否得罪过那个大夫,她现在力气大的都可以上山打老虎了,居然说她是体虚,要喝足整整三天的中药,庸医害人啊,于是乎,这三天,在白慕云温柔的可以溺死人的目光中,她悲愤地喝了三天,以至于吃什么都觉得有了药味。

    “云哥哥,没想到你心肠这么硬,真的让若若喝了这么多苦东西。”安兮若接过药碗,用小勺搅动着依旧滚烫的药汁,慢慢的吹着,忍不住开口抱怨道。

    “恩,其实,我看着若若那么痛苦也是极其不忍的。”白慕云含笑的眉眼,带着点儿挪揄,慢悠悠说道,安兮若竖耳听来,心中莫名其妙地升起了一点点期待,那她这最后的一顿药是不是可以逃脱了,只是,这么念头还没有扩大,就被白慕云接下来的话扼杀要萌芽之时:“所以,我选择不看的。”

    “云哥哥。”安兮若怒气冲冲地瞪了他一眼,却真的发现他背过了身子,云哥哥什么时候也学会油嘴滑舌逗人了,她不满地端起药一饮而尽,这三天喝药喝出心得了,只要一口不断,其实,苦的也就那么一下下而已,喝完了也有大把大把的蜜饯可以吃,虽然说,蜜饯也似乎药味的样子,但总归是甜的啊。

    药喝的一滴不剩了,她故意把碗放的很重,惹得白慕云回头看。

    “不用看了,我都喝完了。”她的小脸还因为刚才的生气而泛着微微的嫣红,气鼓鼓的腮帮子看起来就像是个被宠坏了的女孩,其实,她或许自己都没有发现,和白慕云在一起,她总是特别的轻松,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不需要思量,不需要惶恐,想笑就笑,想生气就生气,这般细碎的琐事,其实就是人生的幸福,只是,也许太过习以为常了,所以,也就常常被忽略了。

    “恩。”白慕云点点头,凤眼里仿佛三月樱花盛放,淡淡的散发着恬然。

    “云哥哥,我已经好了。”安兮若突然仰着头看他,逆光的眸子在阴暗中闪烁着隐约的晶亮。

    “王爷在书房,你和他谈谈吧,我现在就进皇宫去等皇上下早朝。”他幽黑如夜空的眼瞳仿佛一个黑洞,将所有的情绪都尽数吸入那双眼中,安兮若努力地仔细看,也看不出丝毫什么,他的嗓音柔和低沉,仿佛可以看见那几个音符在他喉间婉转回荡。

    安兮若还想说什么,可是白慕云已经没有给她机会了,含笑着对她道:“还不快去,呆会王爷要是出门了可就又要等半天了。”

    “哦,好的。”她看着他嘴角浮出的淡淡笑容,却有怅然的感觉,如涟漪般一圈圈荡漾开去,云哥哥是不是遇到什么不高兴的事了,不知道为什么,明明看到他在笑,她却能感受到他心里的难受,低头走这里的她冷不让撞上了一根横着伸出来的枝条,剧烈的痛让她龇牙咧嘴起来,她一定是胡思乱想了,云哥哥马上就可以少年得志了,怎么还会不开心呢,还是专心走路要紧。

    白慕云看着她渐渐走远的身影,那般迷迷糊糊的样子让他忍不住莞尔,这三日的日子真的是很快乐,只是,这样的快乐,这样偷来的幸福却注定是短暂的,这三日若若喝的中药都是他让大夫开的调理身子的,若若肯这么乖巧地喝下去,也只是因为恨天,他终究是不会自欺欺人,想得太过通透,心里竟是一阵喜一阵悲,犹如置身冰火两重天中,低低的叹息一声,拿着上次那说客留下的令牌,向着宫门方向走去。      笔趣阁手机端    http://m.biquwu.c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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