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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七话音刚落,若水马上摇头,肯定地道:“不是他!”
小七一愣,抱着她的双臂一紧,咬牙道:“你怎么如此肯定?你就这么相信他?”
若水从他怀里挣下地来,跺了跺脚,嗔道:“小七,你要是再说这种话,我一辈子不理你啦。”
小七见她似嗔似怒,眉目动人,心中爱念大起,登时把刚升起了一点醋意抛到了九霄云外,抬手帮她理了理云鬓,携了她的手,道:“走罢。”
“嗯。”若水也不问他去哪里,两人手拉着手,施展轻功,一路疾行,后来见路上行人渐多,施展轻功不便,这才放慢了脚步。
小七见若水脸颊微红,额上沁出细汗,握了握她的手,体贴地道:“等咱们找一所城镇,买两匹坐骑代路,我可舍不得让你这么辛苦的赶路。”
他本想继续抱着她赶路,可是若水坚持不允,虽然知道小七功夫好,可是这一路抱下来,他的胳膊也会酸痛,她可舍不得。
小七见路上人多,自己再这么抱着她确实惹人注目,只好罢了。
若水点头道:“好,有了坐骑,就不怕那黑衣人再追上来了。”
小七讶异道:“他不是中了你的腐尸粉,三个时辰后就会化成脓水了么?”
若水笑得弯下了腰,好一会儿才直起身子,笑道:“我是胡说八道骗他的,没想到连你也信以为真,那根本不是什么腐尸粉,要不我的手指还不烂掉了啊。那是迷迭香的香粉,没有毒性,但是作用极大,制炼不易,哎,倒是浪费了我的好香料。”言下颇为惋惜。
“你这鬼丫头!”小七笑着赞了她一句,看着她,欲言又止。
若水忍不住白他一眼,“想问就问,别婆婆妈妈的。”
小七有些讪讪地,但他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你为什么那么肯定黑衣人不是乐正毅?他的身形高大魁梧,和乐正毅极像,而他的武功家数,和乐正毅也是如出一辙,如果不是乐正毅,除了他谁还会知道咱们的行踪,而他也有杀我的理由……”
“他不是乐正毅!”不等他说完,若水已经打断了他,看着小七迷惑的眼神,若水忽然“扑哧”一笑,笑问道:“小七,你和这黑衣人动手的时候,可曾注意到他的右手吗?”
“右手?”小七回想了一下,“他右手握剑,十指修长有力,嗯,他没有留指甲,剪得干干净净。”
“不错,小七你观察得真是仔细,说的一点也不错。”若水赞了一句,小七微微红了下脸,知道若水这么问必有深意,他马上又回想了下乐正毅的右手,却什么也想不起来。昨夜庙中烛火昏暗,他又气晕了头,实在没留意这个细节。
“水儿,你就别卖关子了,快告诉我是怎么回事?”小七见若水笑得花枝乱颤,像是想到了一个极为有趣的事,好奇心大起。
若水好不容易止住了笑,把自己捉弄乐正毅,把秽气丸说成祛毒丸骗那大将军服下,让他放了一夜响屁的事说给小七听,小七愕然听完,也是忍不住捧腹大笑,看着若水,简直不知道该如何爱她才好。
想起乐大将军在军营中出的这个大丑,让他心中对那乐正毅生出的一股怒气也因此消散无踪,反倒对他同情了起来。
得罪了我的水儿,只让你放了一夜响屁,也算是她手下留情。
“可是,这和他的右手有何关系?”小七笑完了,还是没把二者联系到一起。
若水促狭的眨了眨眼,凑到小七的耳边低语了几句话,小七惊愕地睁大了眼睛,既好笑又好气地看着若水,“你这个鬼丫头!简直就是那乐大将军的克星,他惹到了你,活该他倒霉!”
“现在,你相信那黑衣人绝不是乐大将军了吧?”
小七点了下头:“听你这么说,确实不是。可除了他,还有谁知道我在这里?为何招招要取我的性命?”他皱眉思索。
若水撇了下嘴:“小七,你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除了乐正毅,还有一个人知道你的行踪,你想想,是谁引你来到此地,是谁给了你那几张图画?小七,你还没告诉我,你昨夜是怎么找到我的?你怎么会知道我和乐大将军在这儿?”
这是若水压在心里好久的一个疑问。
“水儿,你说的不错!我好像当真是中了人家的计了!”小七脸色郑重之极,他吸一口气,拉着若水的手,“咱们先赶回帝都,路上我慢慢再和你细说,此人用心极深,连我都不知不觉地进了他的圈套,要不是你瞧出了破绽,后果当真是不堪设想!”
他深吸一口气,伸臂揽在若水的腰间,也顾不得引人注目,施展轻功,疾奔起来。
路上的行人只见到一团灰蒙蒙的影子在身边一晃而过,等再回头瞧时,却又什么也没发现,不由得揉着眼睛,只道自己眼花。
小七的轻功全力施展开来,有如风驰电挚般,快逾奔马。若水被他提携着,足下几乎不用使力,便奔得飞快,她只觉得耳畔风声呼呼而过,而小七揽在自己腰间的手臂坚硬有力,她心中觉得甜丝丝的,索性放软了身子,任他带着自己奔行。
“懒丫头。”小七瞪她一眼,却把她揽得更紧了。
两人不多时就来到一所城镇,找了个酒楼随便吃了点东西,然后就去集市上,小七选购了两匹快马,二人骑马,一路疾驰。
一直奔到天色渐晚,来到一个小镇,这里距离帝都已经不过半日的路程,小七见若水神色困倦,便提议在这里歇宿一晚,明天一早再走。
若水两日一夜没有合眼,确实疲累之极,再加上她看到小七眼底也隐现红丝,知道他也定是和自己一样,便点头同意。
二人投了客店。这小镇上只有一家极普通的客栈,这个时节客人不多,掌柜的和两名店小二正靠在柜台打瞌睡,忽然门帘一掀,进来两个人,店小二打起精神上前招呼,只觉眼前一亮,只见这二人气度高华,衣饰精美,宛如一对神仙眷侣般,登时看得呆了。
“掌柜的,有房间吗?”小七眉梢一挑,满脸不悦地瞪着两名店小二,微微侧身,挡住了两人直勾勾看着自家姑娘的视线,转头看向那年过半百的老掌柜。
掌柜的堆起了满脸笑容,点头哈腰地答应道:“有,有。两位是要住店?”
“给我们一间干净的上房。”小七略带不耐地道。
“是,是。”掌柜的见多识广,一看就知道投店的这两个人绝非寻常人物,不敢怠慢,亲自带着二人来到楼上,推开一间房门,道:“两位请进,这是小店最好的房间,虽然简陋,倒极是干净。”
小七环视了一圈,眉头不由皱了起来,房间不大,只有一床一桌一椅,确实是简陋之极,他虽是皇子,但在江湖上游荡了五年,什么苦都吃得惯了,却是舍不得让若水受委屈。
若水却微笑着对那掌柜的说道:“房间很好,我们就住这一间。”说完迈步入内。
她在军队中的时候,很多时候住的地方连这里一半好都没有,自然是毫不在意。
掌柜的没想到这位长得像天仙下凡的姑娘会夸赞自家的房间,登时受宠若惊,连道:“不敢。”又问道:“二位可要吃点东西?小店有自备的水酒菜肴,虽然味道粗劣,倒还丰盛。”
小七还没说话,若水就点头道:“好,那就麻烦掌柜的了。”
掌柜的满脸喜色,道:“二位稍等,马上就给您送上来。”
若水待他走后,就掩上了房门,看到小七仍然像个柱子般立在房中,笑着走到他身边,柔声道:“怎么不坐下歇歇,不累么?”
小七揽住她腰,低头在她唇上亲了亲,叹道:“要你跟我住在这样简陋的地方,当真委屈你啦,要不,咱们还是连夜赶回帝都罢。”
若水嘻嘻笑道:“这里很好啊,我又哪里是什么娇贵的人,需要天天锦衣玉食的供着么?小七,我嫁给你,可不是为了你的身份地位,不是为了富贵显赫,我倒宁可你是个浪迹江湖的流浪汉子,然后我和你一起,走遍天下,瞧一瞧这个世界究竟有多大,有多美。”
说到这里,她也是低叹一声,自忖这个愿望恐怕是难以实现了。
身为东黎国的太子妃,她的肩上有太多的束缚和重担,她对这个国家的百姓更有着难以推卸的责任,那种随心所欲、游荡江湖的生涯,已经距离她越来越远了。
小七像是知道了她的心事,伸指托起她的下巴,凝望着她的双眼,正色道:“水儿,你可知道,你此时离京之前,父皇对我说的话吗?”
若水摇头道:“父皇对你说了什么?”
“父皇说,你是一只苍鹰,只有放你展翅高飞,才能活得潇洒自在,他还说,不管你飞得多远,你的心……会一直留在我身边,水儿,我相信父皇说的话,我也相信你。所以,你有什么心愿,你尽管去做,你想走遍天下,我绝不阻拦。我不能因为你嫁给了我,被这个太子妃的身份拘着,就活得不痛快,水儿,我只想要你开心快乐……”
若水怔怔地听着,心中感动无比,她低语了一声:“啊,小七。”就投进了他的怀里。
小七伸臂揽住了她,二人静静相拥,暮阳从窗中透了进来,洒落了满地斜晖。
若水在小七怀里平复了一下激动的心情,抬起头来,展颜一笑。
“小七,你和父皇这样知我,懂我,待我这样好,我就更不能活得自私,只顾着一己的逍遥安乐,小七,我会陪在你的身边,荣宠也好,苦难也罢,我要和你一起分享和承担!小七,这一辈子,我是再也不会离开你啦。如果没有你陪着我,我走到哪儿也不会觉得快活,你的身边,就是我的天下!”
她的声音虽轻,却充满了百转不回的坚定决心。
小七愣愣地瞪着她,简直说不出话来。
这个丫头,要不要说得这么甜啊,她说的这番话,就像是天底下最醉人的醇酒,让他一下子就醉了,整个人都像飘在了半空中,好半天都找不到梯子落下地来。
门板上有人轻轻敲啄,店小二送进饭菜来,才让小七从云里雾里落到了地面上。
他努力想板起脸,可是眼角眉梢俱是笑意隐隐,藏都藏不住。
那店小二先前心情惴惴,在楼下的时候,这个衣饰华贵的少年客人浑身散发着一种生人勿近的威冷,让他见之生畏,他往桌上摆放酒菜的时候,手都在发抖,连一眼也不敢向那少年多看。
至于那花一般的少女,他虽然想看,却也没那个胆子。
“酒菜齐了,请二位慢用。”
他快手快脚地放好了酒菜,倒退着身子而出,带上房门的时候终于大着胆子向室内看了一眼,不由大奇。
那少年上楼的时候脸色有如三九严寒,这会儿竟然变成了融融暖阳,眉目含笑看着坐着床边的少女,就像是一对画中人。
小七待那店小二退出去之后,拉着若水来到桌前,只见有鸡有鱼,有肉有蛋,虽然都是家常菜肴,却也算得上丰盛。
另外还有一壶酒和两只酒杯。
二人分别虽然不过十余日,但小别更胜新婚,何况二人本来就是新婚之中,这时经历了一番波折再次重聚,加上方才互剖心声,都是心中暖暖,又是激动又是温馨。
小七素来不喜饮酒,这时也忍不住想轻品薄醉一番,他倒了两杯酒,递给若水一杯,二人相视一笑,举杯同饮,恍然间竟似回到新婚之夜同饮交杯酒的情景。
这酒味道虽淡,二人喝在嘴里,却有如琼浆玉液般醇美。
是夜,月明星稀。
淡淡的月光顺着窗棂投射在窗前,室内像是蒙上了一层轻纱。
小七侧过头,看着身畔熟睡的若水,却是了无睡意。
她的脸庞沐浴在月华中,习惯性的枕在他的臂弯,唇角微微上翘,似乎在做着一个甜美的好梦。
小七忍不住凑过去,在她唇上轻轻一吻,然后满足地叹了口气。
回想昨夜这个时刻,他忧心、焦虑、妒忌、愤懑、怒意滔天,和此时的温馨、甜蜜、喜悦、满足相比,恍如隔世。
一想要到失去她,他就觉得整个世界都坍塌了,天底下竟然再也没有他可以留恋的东西,他就那样满怀绝望的冲进大雨里,却茫然不知去向何方。
现在,她又回到了他的身边,就在他的怀里,轻盈娇软,每个呼吸都让他的心动,他努力压制着蠢蠢欲动的渴望,告诫自己,不能碰她,她实在太累了。
可他的手还是不受控制地在她身上游移,停在她的小腹上,他勾起唇角,淡淡地笑,黑眸闪亮无比。
不知道她这里是不是已经有了他们的宝宝,天知道,他多渴望能有一个和她共有的宝宝。
“小七……”她轻声呢喃。
小七吓了一跳,慌忙把手从她的小腹上移开,规规矩矩地放在自己的大腿上,低声答道:“嗯?我在。”
却没听到她的声音,小七定睛一瞧,只见她合着双眼,睡得正甜,原来方才却是在说呓语。
小七忍不住笑了,得意又满足。
他合上眼,正准备入睡,忽然眉头一皱,想起进店时那两名店小二看着她的眼神,觉得一阵不爽。
他又睁开眼,看着面前那张吹弹得破的芙蓉秀脸,觉得也不能怪那两名小二。
俗话说,爱美之心,人人皆有,自家的媳妇长得太过好看,该怎么办呢?
翌日一早,若水睁开眼睛的时候,一眼就看到小七睁得大大的两只眼睛,正一眨不眨地瞅着自己,登时吓了一跳,叫道:“小七,你干什么?”
小七眨了下眼,笑嘻嘻地道:“没干什么,就是在等你,等你睡醒。”
若水狐疑地看着他,总觉得他笑容中透着古怪,小七却不等她多想,催促道:“懒丫头,太阳都晒屁股了,还贪睡呢,快点起来,咱们今天早点赶路。”
两个人都是和衣而眠,若水略微整理了一下衣服,便道:“好了,出发吧。”
小七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眼中是满意的笑,点了点头,道:“很好。”当先推门而出,若水随在其后。
二人一先一后下楼,掌柜的和两名店小二正在大堂,听到脚步声,齐向两人望去,一见之下,脸上都现出惊愕之色,张大着嘴巴呆在当地。
若水觉得好生奇怪,昨天这三人见到自己可不是这副表情,今儿这是怎么了?难道是自己衣衫不整吗?她低头看了看,觉得并没不妥,正自纳闷,小七已经丢了一锭银子在柜台上,说道:“走罢!”
说完携了她的手,并肩出店。
二人上马,继续赶路。
只是这一路上,若水总觉得不对劲,几乎所有迎面而过的人,见到她之后,总是露出一脸的错愕惊奇之色,就像她脸上长出了一朵花似的。
到后来,若水实在忍不住了,勒马叫住小七,“小七,我脸上有花吗?”
小七一愣,随后笑道:“怎么了?”
若水指了指身后那名刚才擦身而过的行人,不解地道:“那他为什么用那种奇怪的眼神看我,不只是他,这一路上,几乎所有的人看我的眼神都很奇怪。”
“是么?”小七似乎想笑,又忍住了,道:“水儿,你长得好看,所以他们才一个劲的瞧你,我不觉得有什么奇怪啊?”
但就是很奇怪!
若水咬了咬唇,在马臀上抽了一鞭,继续前行。
小七忍着笑,追了上来,在马上回头瞧着她,只是微笑不语。
若水不去理他促狭的笑,只是一个劲打马狂奔,过不多时,她眼前一亮,只见道路左侧出现一条弯弯的河流,她马上转过马头,直奔过去。
小七暗叫糟糕,却已经来不及阻止,只好追在她的马后。
若水驰马来到河边,一跃下马,只见河流清澈,她的身影清清楚楚地倒映在水中。
她睁大了双眼,惊异地看着水中的自己,然后猛地扭过头,对着马背上的小七怒目而视。
“小七!”她咬牙切齿地叫道,“你做的好事!”双足一点,对着小七扑了过去。
小七哈哈一笑,早就有备,勒马避开,笑道:“水儿,你不喜欢么?要不,下次我给你画一只狗尾巴草?”
若水知道追不上他,用力瞪了他一眼,走到河边,看着自己左右两颊上,一边画着的一朵花,本来气极,这时又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小七见她笑了,这才缓缓靠近。
若水蹲在河边,一边洗脸一边嗔道:“小七,为什么要捉弄我?害得我顶着这张大花脸走了一路,真丢死人了!”
小七一笑不答,见她洗净了脸,一张秀脸清莹如玉,透出一抹淡淡的红晕,淡雅如仙。
忽然听得旁边有人“咦”了一声,哇里哇啦地说了几句话。
小七忍不住眉尖一蹙,向声音来处瞧去。
只见不远处的河边,有一队人马正在饮马,其中几个人都目不转睛地看着若水,发出啧啧赞叹。
若水站起身来,看向那群人,只见那队人马约有四十余人,人人体格彪悍异常,穿着打扮很是与众不同,他们人人赤着一条右臂,肌肉虬结突起,手臂上刺着纹饰,图案狰狞凶猛,却认不出是什么动物图腾。
其中一人见若水的目光对着己方看来,神情微蕴得意,对着身边的几个人说了几句话,众人一起哄然大笑,一起看着若水,连连点头。
小七和若水虽然听不懂这人在说些什么,但也知道绝不是什么好话,尤其是这些人的目光和神态都十分的轻薄无礼。
小七哪里受得了这个,长眉一轩,便要上前发难,若水却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她上前一步,拉住小七的马缰,对他微微摇头,道:“小七,咱们走罢,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等人,理他作甚。”
先前说话那人见若水上马要走,站起身来,唿哨一声,手臂一挥,四十多名壮汉立马围了上来,把小七和若水团团围在了中间。
小七不怒反笑,这些人怎么个意思?嫌命长?要讨打?
这些家伙一个个觊觎自家姑娘的目光早就让他火冒三丈,偏偏还不长眼睛的主动生事,那就休怪他手下不容情了。
若水对小七使了个眼色,示意他稍安勿躁,转头看向周围,认准了他们中先前说话那人,看样子是众人的头儿,神色淡淡地道:“我们和各位素不相识,你们这是要做什么啊?”
那头儿模样的壮汉上上下下地打量着若水,越看越是满意,大大咧咧地说了几句话,引得周围的汉子们又是一阵哄笑。
小七面沉似水,眼中射出一道寒光,冷冷地看着众人。
“小姑娘,你长的好看的,跟我们走,就饶了你的情哥哥,不然,就‘咔嚓’一声扭断他的脖子的!”那领头的壮汉突然开了口,说的是东黎话,但是语气古怪,发音不准,再加上他们那身迥异常人的打扮,一猜便知不是东黎国人。
这又是从哪儿蹦出来的一群外国鸟!
而且说话语气这么嚣张!
难道我们东黎国,已经任由这些异族人来任意欺负了么?
小七心中涌上一阵怒意,虽然他听不懂这些人的说话,但看到他们的装束打扮,已经猜到了几分,不由暗自警醒。他压了压怒气,知道不能轻举妄动,提起了马缰,喝道:“让开!再敢无礼,就要尔等狗命!”
那领头的壮汉向他看了一眼,目光中露出轻蔑之色,不屑地哼了一声。
他们族中人都视体格壮硕为强大的代表,小七虽然身材修长挺拔,但和他身边的这些族人们比起来,就像是一根豆芽菜般,风吹就倒,哪里入得了他的眼中,他只需要伸出一根小手指,就能把这弱不禁风的东黎男人按倒在地。
“小子,你走,她,留下。”领头的壮汉摆了下手,他身后的众人立马闪开了一条路,仅供一人通行。
小七再次扬起了眉梢,他猜出了这伙人的来历,本来不想多生事端,但他们竟然打起了若水的主意,是可忍,孰不可忍!
若水却轻笑一声,再次开口道:“这位爷们,你要我跟你们去哪儿啊?”
声音中似乎并无怒意。
小七一怔,扭头瞧她,见她言笑晏晏,笑眯眯地瞧着那领头壮汉,他一看到她这副模样,就知道她胸有成竹,不知道又要想什么法儿捉弄这些人了。他心中的怒意登时烟消云散,绷紧的脸皮也放松了下来。
领头的壮汉见她一笑之下,容颜如有花开,登时心魂飘荡,他周围的壮汉们也都看直了眼,七嘴八舌地呜里哇啦。
若水虽然听不懂,也知道他们说的是啥。
领头壮汉好半晌才回过神来,咽了一口口水,走上一步,笑道:“你长的好看的,我家主子喜欢的,你嫁给他,有肉吃,我家主子,壮!不象这东黎小子,瘦,不好看!”说着,拍了拍自己胸膛上鼓胀饱满的肌肉,然后对小七一指,满脸的鄙夷。
若水一个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小七的脸登时一黑。
“你家主子是谁啊?”若水笑着问道。
那壮汉又走上两步,被若水的笑弄得骨头都酥了,道:“跟我走的,就告诉你。小姑娘,你,多吃肉,会更好看的。”说着,伸出长满了黑毛的手臂来拉若水。
若水向后退了一步,瞥了眼小七,微笑道:“我要是跟你走了,我家夫君咋办?”
“你家夫君?小姑娘,你嫁人了?”那壮汉眉毛大大一跳,连看也不看小七一眼,不屑道:“那鸡毛小子,屁用不顶,我一根手指,捻死他。你改嫁。”
若水再向小七瞧了一眼,只见他一张脸已经黑成锅底,忍不住咯咯笑了起来。
“我家主子,不像这些东黎男人,你嫁十个八个,他,一样喜欢的。”领头的壮汉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若水,直吞馋涎,要不是要准备把她献给主人,他早就抢上去一把搂在怀里了。
“水儿,别和他们多说了,咱们走!”小七见那群人的眼神简直像要把若水给吃下肚去一般,心里一万个不爽,要不是为了国家大事,他决计不能这么容忍。
他现在知道了这群人是谁,这些人又见过了自己的脸,如果他要是动手,岂不是暴露了自己,除非把这些人全部杀了灭口。
他现在非常后悔没有带面具出门,否则,非给这群不长眼珠子的异族混蛋们一个狠狠的教训不可。
若水却对着他摇摇手,示意他别管,继续对那壮汉道:“你家主子,也和你一样勇武强壮吗?如果我要嫁,就要嫁这世上最勇武、最强壮、最出众的男子。”
她的目光似有意似无意的瞟向小七,唇角露出浅笑。
小七心头一跳,自家姑娘这是在变着法儿的夸自己吗?他的不爽和怒气再一次飞到了爪哇国,也是唇角勾起,笑吟吟地看着若水。
领头的壮汉哪里知道,这是二人是在当着众人的面前谈情说爱,听若水这么问,忙不迭地大声道:“当然!我家主子,是这世间最勇武有力的男人,你嫁了他,你的福气。”
若水摇摇头道:“我不信,你们男人就是说的好听,真打起架来,没半点用。我看你们个个都很强壮,说不定个个都是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
那领头壮汉虽然听不懂什么是绣花枕头,但中看不中用的意思却听懂了,登时涨红了脸,把胸膛拍得啪啪作响,大声道:“你胡说,我们西……西边的男人,是最强壮,最能打的,你不信,我就把这豆芽小子,打给你看!”
说完举起拳头,向小七走去。
若水骨溜溜转了下眼珠,撇了下嘴巴道:“你要打,为什么不挑个看起来最强壮的打?我夫君瘦骨伶仃的,你就算打倒了他,又有什么光彩?不如,你就和他打,我看他长得最是健壮结实,一定是最能打的。”说着伸手指着人群中的一名大汉。
众人都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瞧去,只见那人身材高大,满身饱满结实的肌肉,一块块突了起来,每块肌肉都蕴满了力量。
那大汉脸上露出骄傲的神色,走上前一大步,咧开大嘴笑道:“小姑娘,眼光好好的,我,最能打的。”
领头的壮汉登时发出“嗤”地一声,对那大汉哇里哇啦地说了一句话,那大汉悻悻地看了头儿一眼,退了回去,但脸上满是不服气的神情。
若水看着那大汉,笑道:“你怕了?不敢了?”
那大汉本来不敢违背头儿的命令,但被若水这一激,登时跳了起来,叫道:“我!敢!你,上!”伸指对着那领头的壮汉。
那领头壮汉大怒,哇哇一阵大叫,举起拳头,照着那大汉胸口就是一拳,那大汉不闪不避,只当得“嘭”一声大响,正中他的右肩,那大汉一咧嘴,也是重重一拳击出,打中领头壮汉的左胸。
那领头壮汉痛得一吡牙,对大汉怒目而视,马上又冲上去,二人斗在一起,拳来拳往,都往对方的面门上招呼。
若水细看他们的武功家数,不禁摇了摇头,这两人都是多进攻少防守,不知闪避,仗着身体强壮而硬挨对方的拳头,如果是和寻常不会武功的人交手,自是大占上风,但一旦遇到武功高手,这四十个人加起来,也及不上小七的一根小手指厉害。
围着若水和小七的大汉们看着自己的头儿和同伴打在了一起,丝毫不觉诧异,纷纷给二人加油喝彩,若水听不懂他们的语言,但从这些人的神情和动作上看出,他们平常定是经常打斗,说不定这头儿的位置,就是胜出者得。
很快,正在打斗的两个人都鼻青脸肿,变得像是两个猪头,二人犹自不肯停手,非要分一个胜负出来。
若水自言自语了一句:“两个都不厉害,看来这西边来的男人,也不怎么样嘛。”
“谁说的!”
“小姑娘胡说八道!”
“我、我厉害!”
若水这一句话就像捅了马蜂窝,这伙儿彪形大汉个个激动无比。
若水眨了下眼,淡淡地道:“是吗?那你们就一起比划比划,瞧是谁最后胜出,我就承认他最厉害。”
她话音刚落,就听得“砰砰梆梆”之声大作,大汉们拳打脚踢地斗在了一起,现场一团混乱。
小七目瞪口呆地看着那伙窝里斗的人,然后转头看向若水,目光中满是钦佩和笑意。
她真是机灵如狐,狡诈如鬼,三言两语间,就挑动得这伙人自相斗殴起来,这等本事,自己可真是万万不及。
若水在一旁看得眉飞色舞,不停地火上添油,叫道:“喂,这个长胡子的,再加把劲,你就要胜了!”
“哎,那个没头发的,你用力呀,对,就是这样,打他!”
大汉们听了她的叫声,就像打了鸡血般,个个拼尽了全力,都想在这个漂亮的小姑娘面前露个脸,被她赞上一句。
小七驱着坐骑,来到若水身边,伸臂一提,把这个唯恐天下不乱的鬼丫头抓到了自己的马背上,在她的后颈上轻轻一吻,微笑道:“咱们走吧!”
若水痒得一缩脖子,笑道:“小七公子,小女子遵命。”
小七一声朗笑,牵着那匹空骑的缰绳,双腿一夹,两人一骑,渐渐驰远。
那群大汉们犹自缠斗不休,拳来脚往,对二人何时离去,浑然不觉。
小七和若水驰回官道,若水回身后望,遥遥只见那些人还在打斗,忍不住咯咯笑了起来,笑声如银铃般清脆悦耳。
小七一只手揽在她的腰间,也是忍不住好笑,道:“鬼丫头,你怎么想得出这么多的花样!”
若水笑道:“这些人无礼,你不便出手,我不想出手,只好想个法儿,让他们自己打自己喽!小七,你说,他们是什么来历?”她回过脸来,明眸如水,一眨不眨地看着小七。
“他们应该是西泽国的人,据我所知,西泽国人几乎人人在身上纹饰,以纹饰为美,崇尚武力,最近万寿节将至,如果我所料不错,他们是西泽国派来为父皇贺寿的。所以,我才不便出手,水儿,你不会怪我吧?”
小七低头看她,声音中带着歉意。
“傻小七,我怎么会怪你,你是咱们东黎国的太子,他们乃是远道而来的使者,如果你当真出了手,这事情才真的会不可收拾。你做得很好,小七,我一直记得你告诉过我的话,做人不能锋芒太露,你知道审时度势,轻重缓急,父皇要是知道了,一定会夸赞你的。”若水微微一笑。
她顿了一顿,继续说道:“在那种情形下,难的不是你出手,以你的身手,教训他们四十余人仍是绰绰有余。难的是你能忍得住气,不出手啊!”她轻声叹道。
小七的身子一震,他深深地凝视着她:“水儿,这世上,你是最懂我的人。”他手臂用力,紧紧地抱她一抱。
“好啦,小七,你是要把我勒死吗?”若水有些喘不过气来,她看向一旁空着的坐骑,说道:“我去乘另一匹。”
小七好容易软玉温香抱满怀,怎么舍得让她离开,双腿一夹,那马突然加速,若水促不及防,身子一个后仰,倒向小七怀里。
“这可是你主动对我投怀送抱,不是我不放你,哈哈。”小七朗声一笑,催马扬鞭。
时间还没过午,小七和若水已经遥遥看到了帝都的城门,巍峨耸立,小七更不打话,一路驰到城门前,守门的士兵正要阻拦,突然看到小七的面容,吓得脸一白,立马跪倒在地,叫道:“拜见太子殿下!”
他这声一出,周围的士兵全都吓了一跳,齐唰唰地跪倒了一片。
小七毫不停留,只是略一摆手,带着若水,一直急驰回到太子府邸。他并没有走正门,而是绕到侧巷,下了马,抱着若水,跃墙而入。
他这太子府邸的围墙建得极高,轻功甚高的人都难以一跃而过,若水轻功受到小七的点拨,自觉甚佳,看着这面墙壁都有望洋兴叹之感,可是小七抱着自己,就这样轻飘飘一跃而进,她登时大为沮丧,觉得自己这轻功距离小七,竟然还是天差地远。
小七像是猜到了她在想什么,低低笑道:“傻丫头,你夫君功夫好,你不高兴么?难道在这武功上,你也非要压我一头不可么?”
言下之意,像是说,除了武功,你已经处处压我一头,就不许我在这方面露露脸么?
若水脸一红,正要说话,忽然风声响起,几道人影从暗处窜了出来,将二人围在当中。
若水刚刚吃了一惊,只见围上来的数人一齐向自己二人拜倒在地,说道:“属下不知是太子和太子妃驾到,属下失礼得罪。”
小七点了点头,道:“你们很好,先下去罢。”
“是,属下告退。”几名黑衣人身形一闪,瞬间消失不见。
若水瞠目结舌地看着这一幕,原来在小七的府里,居然还有这样功夫了得的暗卫,平时也不知道他们藏身在何处,可是一旦有人进入府中,马上就会被他们发现踪影。
小七抱着若水,直奔二人的卧房而去。
“小七,嗯,那个,我想问……”若水有点结结巴巴,一副想说说不出口的模样。
小七好笑地低头瞅她,这丫头说话一向爽快利落,这是怎么了?
“你想问什么,我都会告诉你,绝不会有半个字隐瞒。”小七温柔地看着她的双眼,答道。
若水的脸又是一红,心里甜的像灌满了蜜,忍不住白了他一眼,这小七的嘴巴越来越甜了,她都有些受不住。
被他这么柔情蜜意地一说,她刚才想问的话一下子又咽回了肚子里。
小七见她不说,也不多问,他现在已经急不可耐,直奔进了自己的院子,院中,若水一眼就看到长廊下,青影和小桃二人,正在逗弄小鹦鹉,二人不知道说了什么,青影一向没什么表情的脸上,竟然有些忸怩,像是害了羞,而小桃却一副没事人的模样,在连连追问着青影。
“太子殿下,太子妃!”青影听到脚步声,目光瞬间向小七和若水看来,看到二人的脸,登时露出喜色。
小桃的眉毛大大地一跳,蓦然转过身来,一眼就看到了若水,“啊”地一声尖叫,想都不想地冲了过来。
她跑得实在太快,压根没注意脚下的台阶,脚下一绊,扑地向前摔去。
“小桃……”若水吓得心一跳,这个蠢丫头怕不是又要摔一个狗吃屎?
却见灰影一闪,青影飞身抢上,伸臂一捞,已经把那个笨桃牢牢揽在怀里。
若水的心这才落回了肚子里,拍了拍胸口,心想,自己的这个笨桃当真是有福气,笨是笨了点,这挑男人的眼光却是一流的,有青影这样细心的男人陪在她的身边,她可以永远这样无忧无虑,开开心心地过上一生。
“小姐!”小桃从青影手里挣了出来,飞快地跑到若水身前,也不顾若水还在小七的怀里,上前一把抱住了她,张开大嘴,“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小七的脸再一次绿了。
这丫头要不要再蠢一点啊!她有没有长眼啊!居然上来就和自己抢媳妇?她要是再这么蠢,他就准备一个大脚把这蠢货踢到青影那家伙的床上去了。
青影看着自家王爷不停抽动的眼角,赶紧上前,在小桃背上轻轻点了一指,把她从若水身上拉了起来。
小桃大哭的声音卡在了喉咙里,身子也像个木头人似的动也不动,只能转动着两个眼珠子,愤怒地瞪向青影。
青影躬身向小七行礼,道:“属于管教无方,请太子殿下恕罪。”
“嗯。”小七冷着脸吩咐道,“来人,送热水,太子妃要沐浴。”
他知道若水素*洁,前天两人淋了一身的雨,昨夜又宿在客店中,她一定浑身难受,所以回到家里的第一件事就是让人打水给她洗澡。
当然,他也有自己那点不可告人的小心思。
若水腹诽道:要不要这么急啊,自己和小桃十几天不见,连说句话的时间都不给啊。
她看到小桃一扁一扁的嘴巴,委屈的模样,心里一疼,转了下眼珠,对她笑道:“小桃,我想吃你亲手做的松仁栗子糕,香酥糯米团子,芝麻桂花春卷,还有芙蓉奶酪羹,这几天吃不到,我都想死了。”
小桃的眼睛一下子亮了,嘴巴张了张,还是说不出话来,青影正想帮她解穴,又怕她再次鲁莽,冲过去打扰太子殿下和太子妃的好事,想了想,在她身上一点,只解开了她的哑穴。
“好的好的,小姐,我马上去给你做,小姐,我想死你了,呜呜呜……”小桃身子不能动,又笑又哭,一脸的激动。
若水心中感动,笑道:“你做的味道我最喜欢吃,等你做好了,就来叫我,好不好?”
“好,小姐,我马上就去!青影,你还不放开我?”最后这句,她却是对青影说的,原本眉花眼笑的脸立马变得横眉竖目。
若水正感叹着小桃的变脸功力大有增加,小七已经不耐烦地抱着她大踏步走进卧房,然后砰地一声,房门在他身后合拢,看得青影好生佩服。
太子殿下双手抱着太子妃,居然还能带上房门,这以气御物的功夫,自己就万万做不到。
“小七,放我下来。”若水见小七进了房,仍是紧紧抱着自己,不由挣扎了一下。
“不放!”小七反而搂得更紧了。
回到属于二人的天地,他提起来的心终于放回了肚子里。
“小七,我和你说说正事。”若水看着他那对冒着小火苗的眸子,就知道他在想什么。
小七扬了扬眉,“正事?一会儿我要办的就是正事。”他忽然邪邪地一笑,看得若水心头一跳,脸颊飞红。
门外响起了脚步声,跟着有人轻敲房门,小七知道是送热水的,吩咐道:“进来罢。”
果然是下人送来一桶桶的热水,注满了净房中的大浴桶。等下人全都退出门外,小七抱着若水直入净房。
此时窗外阳光正烈,净房中有一扇雕花木窗,虽然关得紧紧的,明亮的光线仍是透过窗纸,将房间照得一片通亮。
小七把若水放下地,熟练地伸手帮她脱衣,若水嗔道:“小七,你先出去,我自己洗。”
她抬头看了眼窗户,伸手去推了推,见关得严严的,稍觉放心,转头又问道:“小七,你府里的那些暗卫,他们、他们平时都藏在哪里?咱们的房间周围,不会有吧?”
小七这才知道她刚才要问自己和担心的是什么,哈哈一笑,一把拉过她来,飞快地帮她脱掉衣衫,放进水里,在她耳边低声道:“傻丫头,我怎么会让他们靠近咱们这里呢?你当我是那么不知羞的人吗?”
若水咬住下唇,水汪汪的眸子瞟了他一眼:“堂堂的太子殿下,光天化日之下,调戏我一个小小女子,你还不知羞?”
等到二人从净房出来,已经是两个时辰之后。
小七抱着若水直接上了床,伸臂搂着她,让她伏在自己胸前,他现在心情格外的好,嘴角一直上扬,挂着满足的微笑。
他抚着若水的长发,见她一直不说话,忍不住问道:“你不是有正事要和我说吗?这附近一个人也没有,连青影都不在,你放心讲吧。”
若水却扭过脸,理也不理。
小七不由得心虚起来,知道自己刚才有些过份,难怪她生气,他有心想赔不是,又拉不下脸来,想要哄哄她,又不知道如何开口。
可是转念一想,自己也没做错什么,自己可是一个又健康又正常的男人,憋了这十几天,好好地疼爱了一下自己的媳妇,也算不上什么错事吧。
“水儿,你想不想知道,你走之后,我和八弟去探皇陵的情况?”小七见她背过身不理自己,只好拐弯抹角地想引起她的兴趣。
果然,只见若水肩头一动,转过身来。
小七心中一喜,脸上露出笑容,正准备继续往下说。
却看到若水挑下了眉毛,似笑非笑地说道:“小七,你想不想知道,乐大将军陪我一起闯入山匪的巢穴后,发生的情况?”
小七的脸登时一黑,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不见,咬着牙道:“你说,你们发生了何事?”
若水把身子一扭,板着脸道:“不告诉你。”
“啊,你这个鬼丫头!”小七霍然暴起,一把抓住她的肩膀,把她扭过来身来面对自己,却见她抿着嘴角正在苦苦地忍笑,登时醒悟到自己又中了她的计,不由得恼羞成怒。
自己和她玩花样斗心眼儿,从来就没赢过!
“鬼丫头,你说不说,说不说?”小七伸出手去她腋下呵痒,这是她的软肋,百试百灵,果然,若水痒得直不起腰来,整个人缩成了一团,连声求饶。
小七听着她的呢声软语,小腹又窜起了一把火来,可是刚刚惹恼了她,他再也不敢造次,只好努力压住,把她抱进怀里,帮她理了理散乱的秀发,放柔了声音道:“好水儿,你告诉我吧,你们那天进入山寨之后,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若水没想到他的语气会这么温柔,微微一怔,回眸看他一眼,只见他眼中蕴藏着满满的柔情,和先前那略带醋意的神色大为不同,她心想,你终于是信了我啦。
她收起嘻皮笑脸,正色说道:“小七,我问你一事,你的生母是北曜国的公主,你又曾经在北曜国住过,北曜国的男子是不是每个人身上都有与生俱来的胎记?”
“不错,确有此事。你怎么突然问这个?”小七不解地道。
听了小七的话,若水不由地倒吸了一口凉气,眸中露出深思的表情,小七目不转睛地看着她,不敢打断她的思路,只是紧紧握着她的手。
好一会儿,若水才摇了摇头,道:“想不通。”
“什么事情想不通?不妨说给我听听。”
“小七,那雁翎山中原本是有二千名山匪,可是据乐正毅手下人探查得知,居然还有一支三千多人的山匪也藏在那雁翎山中,这事父皇临走的时候曾经提过,你还记得吗?”
“记得。”小七点点头。
“可事实上,那三千人根本就不是山匪,而是一批训练有素的死士,而且来历不明。我怀疑他们全是北曜国的人。”
“你说什么?北曜?”小七失声道。
若水神色严肃地点头,缓缓道:“我曾经让士兵解开他们的上衣,仔细检查过,发现他们都有一个共通点,他们的身上都有一个胎记,虽然形状不同,位置有所不同,但这么多的人都长有胎记,这就有点儿古怪了,所以我怀疑,这伙儿死士,是来自北曜。”
“可是北曜距离咱们东黎千里迢迢,如何会出现在雁翎山中,他们这三千多人究竟意欲何为?”小七的眉头也皱了起来,果然是个难以解答的问题。
“他们的目的很明确,就是想借着这次剿灭山匪的时机,把乐大将军的黑衣鬼团和我……全部杀死!”若水的唇色勾起一抹冷笑,想起那冯安民眼中露出的杀机,更加肯定了自己的判断无误。
小七悚然一惊,胳膊上的肌肉一下子绷紧了,他紧紧盯着若水的眼睛,沉声道:“你说什么?他们居然连你也要杀?”
“确切的说,这是一场早有部署的阴谋,从乐正毅领旨前去剿匪的时候就开始布好的一招棋,他们最初的目的只是想出其不意,借山匪之名,以十倍兵力灭掉乐大将军的军队,但没想到突然爆发了疫症,乐将军闭寨不出,让他们的阴谋无法得逞,后来我去到军营,他们又利用真正的山匪,来引我入局,那太医院的周太医,暗中为他们通风报信,我想不通的是,周太医为何会跟这伙人勾结在一起,还有那冯安民……”
若水的眉头皱了起来,百思不得其解。
“冯安民?”小七问道。
“嗯。”若水把当日发生的情景详详细细地说了一遍,最后说到冯安民中了自己的迷毒,坠下山崖生死不知,然后说道:“这冯安民明显是化名,他脸上易了容,可不知为什么,我模模糊糊地觉得他很是熟悉,像是我似曾相识的一个人,却又想不起来是谁。”
小七只听得心惊肉跳,紧紧揽着她,明知道她现在好端端地就在自己怀里,可他背上还是出了一身冷汗,听她说完,冷着脸斥道:“水儿,以后不许你再去冒险!你的胆子也太大了,孤身面对一千多人,你怎么不想想万一你的毒药不灵,你岂不是要被那些人剁成肉酱!那乐正毅更是个糊涂虫,明知你此行危险,不但不加劝阻,反而跟着你一起做傻事,他以为他有万夫不挡之勇么!”
说着恨恨不己,又道:“早知道这样,当初我就不该对他手下留情!”
若水见他脸上的肌肉绷得紧紧的,显然是真的为自己担心,心中感动,凑过去在他脸上轻轻一吻,低语道:“小七,你放心,我再也不会啦,以后有你陪在我身边,不管有再危险、再困难的事,你都会帮我抵挡,对不对?”
“嗯。”小七不愿多言,但他眼中的神情说明了一切。
若水满足地叹息一声,两人双手紧握,心意相通。
过了一会,若水又道:“小七,你这边发生了什么事?那皇陵中可找到什么线索?”
其实她就算不问也猜出了几分。如果当真发现了什么,小七又怎么会到现在也不提起。
小七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若水看得一头雾水,正要相询,突然门外脚步声由远而近,小七的脸登时拉长了,恨恨地道:“是你那个蠢丫头,水儿,你找个黄道吉日,赶紧给他们把亲成了!”
若水抿嘴一笑,接着就听到小桃在门外叫道:“小姐,你喜欢吃的点心做好了,小姐,开门哪!”
小七看了若水一眼,冷声道:“快去把她打发了,我还有话和你说。”
若水嘻嘻一笑,下床走到门前,开了房门,只见小桃手里端着一个大托盘,一脸喜气地站在房门前。托盘上全是她说的糕点羹汤,香气四溢,若水一闻到这股味道,就觉得肚子叽哩咕噜叫了起来。
小桃探头探脑地往屋里瞄了一眼,扯了扯若水的衣袖道:“小姐,要不咱们去偏厅吃吧,别打扰了太子殿下休息。”
她心里有好多的话想要和小姐说,这些天看不到小姐,简直把她憋坏了,可是小姐一回来就被那小心眼的小七给拉进了房里。
若水也正想探问一下她和青影之间的事,笑道:“好,咱们去偏厅。”
“不许去!小桃,进来,把东西放下就先下去吧,我和你家小姐还有话要说。”房门里,传来小七冷冰冰的声音。
小桃一听到他的声音就觉得后背发凉,听他赶自己走,只觉得满腹委屈,大眼睛里很快蓄满了泪,可怜兮兮地叫道:“小姐……”
若水无奈地揉揉她的头发,安慰她道:“小桃,我和小七的确有事要商量,你先回房,等我们说完话,我去瞧你,好不好?”
“好,那小姐,我回房去等你,你一定要来啊。”小桃破涕为笑。
哄走了小桃,二人围着圆桌坐下,若水吃了几块点心,看小七还是板着脸没有笑容,笑道:“小七,她还是个没长大的孩子,我和她亲如姐妹,她自然是要多黏着我一些,你这么大的人了,还和小桃吃醋吗?来,尝块松仁糕,小桃的手艺真的很好。”递了一块点心送到小七的唇边。
小七啼笑皆非地看着若水,没好气地道:“我像是这么小气的人吗?”张口把松仁糕吃了,点头道:“味道不错,青影以后有口福了。”
若水微笑道:“那就赶紧帮他们成亲吧。小七,你继续说,皇陵中可有什么发现吗?”
小七“嗯”了一声,道:“你走之后的第三天,老八的伤势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当夜我带着老八还有青影,再次去了皇陵,可是这一次没有遇到半点异样,那皇陵外只有守卫,压根就没有见到老八说的什么黑衣人。”
“那皇陵内部,你们可进去查探过?”若水想起毒手蛊王说过的话,如果小七的生母尚在人世,那她最有可能在的地方,就是皇陵。
“有。”小七神色郑重地点头,道:“那里是我东黎国历代皇族棺椁的所在,我和老八身为君系子孙,私入皇陵,乃是大不敬之罪,但是为了查明母后的下落,我也顾不得许多了。我派了青影在外留守,然后和老八进入陵寝,找到了我母后的棺椁所在……”
小七说到这里,顿了一顿,目光看向若水,若水心中一紧,问道:“棺椁中有什么?”她的声音微微发颤。
小七脸色古怪,慢吞吞地道:“棺椁里……是一具女子的尸骨,穿的是我东黎朝的皇后服制,据衣物的腐烂程度来看,至今应有二十年了。”
“当真是尸骨?”若水讶异道,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小七。
“水儿。”小七一把拉住若水的手,若水觉得他的指尖冰凉微颤,“你说,那毒手蛊王所说,是真是假?他明明说我母后未死,可为何棺椁中会有尸骨?”
“小七,你别激动,我相信蛊王说的话,那蛊毒是他所下,他比谁都清楚,而且,你又怎么能断定那棺椁中的尸骨就是你的母后?”若水深思道。
小七怔怔地看了若水一会儿,咬了下牙,探手入怀,摸出一个小小的布包,放在若水面前。
若水奇道:“这是什么?”
“那具尸身的一截指骨。”小七目光炯炯地看向若水,“你说得不错,正因我无法断定。所以,我才取回这样东西。我相信,你一定有法子帮我证明,那棺椁中的尸骨究竟是不是我的母后。”
若水不由一愣,望着那个小布包,她万没想到小七居然会做出这样的事来,她知道,他们这个朝代的人,对于去世的亲人都是异常的尊重,讲究入土为安,至于亲人的棺椁,上了榫之后更是再不能动。
可是小七私入皇陵,不但开了棺榫,而且还动了棺中的遗骨,这件事如果传了出去,定然会引起轩然大波。
“小七,你太鲁莽了。”若水忍不住埋怨道。
小七伸手按在她的手上,沉声道:“我知道此事不妥,可是如果不查明此事,我始终难以心安。不知为何,对着那具尸骨,我竟没有半点感觉。我知道冒犯母后遗体,乃是大不孝之罪,若你能证实那棺椁中的确是我母后的尸骨,我会亲自向母后谢罪。”
他的眸中透出坚定之色,“水儿,你一定有办法的,是吗?”
“是,我有办法。”若水侧头想了想,目光闪动,“小七,幸好你取回了这件证物,我会帮你证明的,只是还需要一些材料。”她站起身来,把布包收入怀中。她记得清楚,在古书上就记载有滴骨认亲的法子,不过现代的医学证明,这种滴骨认亲的古法并不科学,但是,她自有办法。
“好,你需要什么,我马上让青影前去置办。”小七神色一松。
若水点了点头,两人来到书房,若水提笔写了一个方子,折好了交给小七。
“这里面的材料一样都不能少,等材料备齐,咱们马上做试验,很快就能知道结果。”
小七握着这张纸,心情忽然有些激动,他按捺下迫不及待的心情,大步走到门口,正准备唤青影,忽见何管家匆匆进来,对两人禀报:“太子殿下,太子妃,刚才宫中来人传旨,说陛下得知太子妃回京,今晚在宫中设宴,请太子殿下和太子妃于戌时三刻进宫赴宴。”
“知道了,下去吧。”
小七眉峰一皱,回头看向若水,面露无奈地道:“父皇的消息当真是灵通,我们才回到帝都不过几个时辰,父皇就已经得知了消息。本来想让你在家休息一夜,明天再带你进宫,看来,今天晚上的这场宴会却是躲不过去了。”
若水微笑道:“去见父皇和皇祖母,也值得你这么不开心么?”
“水儿,你知道我担心的是什么。这种场合,怎么会少得了那人的在场?我是担心她会对你不利。咱们一直没有抓住她的罪证,直到现在还拿她无可奈何。”
若水挑高了眉毛,“那又如何?有道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淹,我不怕!”
“好。你放心,有我在你的身边,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到你一根头发。”小七握着她的手,两人相视一笑。
小七唤来青影,把手中的方子交给他,让他速去置办,青影也不多问,灰影一闪,已经消失不见。
戌时三刻,二人乘坐马车来到皇宫,在太监的引领下前往宫宴的所在元华殿。
元华殿位于皇宫东侧的偏殿,四面垂着落地纱窗,乃是皇宫中夏季纳凉的最佳所在,圣德帝选在这儿赐宴,显然也是对这场宴会极是重视。
夜幕降临,宫中早已经掌上了灯,两排红色的大灯笼远远地挂在宫道两旁,殿中更是烛火通明,数十枝儿臂粗的牛油巨烛明显晃的,照得大殿中如同白昼。
殿门大敞,远远可见殿内摆设着十几张长案,桌上摆满了美味佳肴,夜风吹送来香气隐隐,若水轻轻嗅了嗅,脚步一顿。
小七立刻发觉,问道:“水儿,怎么了?”
若水望着前方那灯火明亮的大殿,若有所思地道:“席无好席,宴无好宴,今儿的这场赐宴,怕会是一场鸿门宴罢。”
“鸿门宴?”小七虽然不懂这三个字的含义,心底却浮上了一层隐隐的不安,他目光闪动,长眉一轩,心想,不管那大殿中布置了任何机关陷阱,他都有法子护得她周全。
他握着若水的手紧了紧,向她微微一望,若水已经明白了他的心意,淡淡地笑了起来,他无惧,她亦无惧!
小七携着若水,一步一步踏上殿外的长阶。
只听得太监尖细着嗓子通报:“太子殿下、太子妃驾到。”
二人手拉着手,站在元华殿门口,长风从殿外转角拂过,带动了二人的衣衫,吹得衣角猎猎飞舞。
大殿中已经坐满了人,听到太监的禀报声,齐齐站起身来,对着殿门口望了过来。
众人都觉得眼前一亮,明明大殿中如同白昼,可这二人往大殿门口一站,一下子就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几乎每个人的目光都无法从二人的身上移开。
太子殿下面容冷傲,太子妃神色淡然,二人并肩而立,衣袂飘飘,宛如一对明珠璧玉,灼灼生辉。
小七的目光在大殿中人脸上一扫而过,众人均觉心中一凛,登时从怔然中清醒过来,连忙伏地下拜。
“参见太子殿下,太子妃。”
“免礼平身。”小七的声音平平淡淡,他目光一扫之下,已经将大殿中人尽数扫入眼中,心中微觉诧异。
这场宴会请的众位宾客好生奇怪。
只见一众宾客中,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居然有十几位妙龄少女。男客们自然是朝中大臣,看官服的颜色个个都是三品以上,这些妙龄少女们显然是这些官员们的千金。
小七不由得纳闷起来。
若水秋水般的明眸微微一眯,随后她似乎想到了什么,微微侧头,对着小七促狭一笑,挤了下眼。
小七愣了一下,完全猜不透她的意思,只是携着她的手,缓缓进殿,走向为二人准备的席位。
最上座分别空着三个坐席,显然是为圣德帝,邹太后和姚皇后准备的,小七和若水的席位被安排在左排的第一席。
二人还没来得及入座,只听得一个清脆的叫声响了起来:
“七哥!七嫂!你们终于来啦,我可想死你们啦。”
一个穿着大红色锦绣宫装的少女从右边席位上奔到二人面前,拉着若水的手,神态极是亲热。
她眉眼弯弯,笑颜如花,正是多时不见的妙霞公主。
若水见了她,也很是喜悦,二人手拉着手,开始叙起话来。
小七见她俩神情亲密,心中也是甚喜,身边忽然有人说道:“七哥,见到了七嫂,你连气色都不同了,啧啧啧,瞧你一脸的……那个容光焕发。”那人故意拖长了声调。
一听到这个略带调侃的声音,小七不用回头就知道他是谁,当下挑了下眉,转过头,似笑非笑地道:“老八,你的气色也大好了,怎么,你受伤的位置还痛不痛?痒不痒?要不要你七嫂再帮你治治啊?”
老八笑如春花的脸登时一僵,他的手不自觉地摸了下屁股,心有余悸地看了若水一眼,只见她一边和妙霞说着话,一边若有意若无意地向自己瞟了一眼,只觉背上一凉,忙退后两步,离得若水远了些,苦笑道:“七哥,你就别捉弄我了,你是嫌我苦头吃的还不够么?”
小七肚里暗暗好笑,没想到老八对若水怕成了这副模样,也是,这鬼丫头捉弄起人的手段层出不穷,老八一旦得罪了她,决计讨不了好去。
他拍了拍老八的肩膀,正要说话,忽见老八对着自己挤了挤眼,目光向着旁边一斜,似乎意有所指。
小七微微一怔,老八这个模样和刚才若水的神情如出一辙,他二人是要告诉自己什么?
只是大殿中满是宾客,他不便出口相询,只好怀着满腹疑团,顺着老八的目光向旁边瞧去,只见满堂宾客仍然直挺挺地站着,神态恭谨,无一人落座。
小七明白,自己这位太子殿下不入席,这些人也不敢入座,他走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了下来,然后摆了下手道:“大伙儿都坐下罢,不用拘礼。”
“是。”众人齐声应道,有男有女,少女清脆柔软的喉音更是清晰可闻。
有了太子殿下这句话,这些人才纷纷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了下来。
老八凑上前来,轻声一笑,在小七耳边低声道:“七哥,你可瞧出什么古怪来么?”
“什么古怪?”小七确实觉得有点不对,可具体又说不上来,眉头一皱,看向老八。
老八却神神秘秘地一笑,直起身子,施施然地走回自己对面的席位上坐下,跷起了二郎腿,神态悠闲。
小七横着眼冷冷地注视着他,老八像是浑然未觉,自顾自地斟酒自饮,一副事不关己,隔岸观火的模样。
这老八分明是发现了什么,却故意不说出口来,该死的!看来真该让水儿好好整治整治他。
小七暗暗咬了下牙,转头向身边的若水瞧去,只见她和妙霞正叽叽咕咕地说着话,妙霞说得眉飞色舞,若水唇边挂着浅笑,双眸闪亮,似乎听得津津有味,偶尔插一句嘴,就赢得妙霞的连声赞叹。
小七侧耳倾听,只听了几句就皱起了眉头,瞪了妙霞一眼。这妙霞说的都是些什么装饰、颜色之类的东西,他就搞不懂,这个小妹子整天鼓捣这些个有啥意思,偏偏水儿还像是很感兴趣。
忽听得殿外脚步声霍霍响了起来,太监再次扯起了尖细的嗓音。
“陛下驾到!太后娘娘驾到!皇后娘娘驾到!”
随着太监的话音落地,圣德帝和姚皇后,一左一右地搀着邹太后的双臂,出现在大殿门口。
满殿的人再次齐齐站起,向三人行下礼去。
“免礼,平身。”圣德帝一脸和煦的微笑,对着众人一抬手。
“谢陛下。”
圣德帝三人分别在上位落座。
邹太后的目光第一个向若水看过来,笑微微地道:“水儿,此次你前去雁翎山,治好了军营中的疫症,实在是功不可没,这一路上可辛苦了。”
若水站起身来,恭顺地答道:“皇祖母夸奖,孙媳只是尽了一个医者的本份,并没有什么功劳。”
“坐下,坐下,别拘着。”邹太后笑着按了按手,看到若水坐回席间,这才转头,面对着席下的众人道:“大家都等急了吧,这就开席。”
姚皇后的目光落在若水的脸上,淡然一笑,神情很是柔和,随后又转向了妙霞公主,温言道:“小九,怎么如此没规没矩,尽缠着你七嫂,还不快回你的座位上去。”
妙霞有些不愿,扭了扭身子道:“母后,孩儿和七嫂好久没见,想和她说说话。”
姚皇后淡淡地道:“皇家有皇家的规矩,你身为公主,岂可逾规没矩,让大臣们笑话母后教女无方。”
她这话一说,妙霞公主只好不情愿地站起身来,走到自己对面的位置上坐了下来。
若水的眼光瞬了瞬,听姚皇后这番话,似乎话中有话,不由勾起唇角,露出一个浅笑。
这场宴席准备得极是丰盛,尤其是若水和小七的面前,摆放着一盘香气扑鼻、热气腾腾的蟹粉狮子头,显见是圣德帝特地吩咐为二人准备的,小七和若水吃在嘴里,只觉得心中满满的都是暖意。
只是酒宴虽好,大殿诸人却是各怀心事,没几个人能吃得顺意畅怀,大多数只是略挟几筷沾唇,就放下了筷子。
那些少女们更是食不下咽,几乎连筷子也没提起,一个个神色略显紧张,暗中抚弄衣角。
若水看在眼中,暗暗好笑,她神色自若,吃得很是畅快。
邹太后虽然在用膳,目光却一直笑眯眯地不时往她这儿瞟来,她最喜欢看若水吃东西的模样,连自己都觉得胃口大开。
宫女们送上一盏盏的冰镇酸梅汤,分别放在众宾客的桌上,夏天的夜里,喝上一碗凉汤最是解暑降温,宾客们纷纷端起碗来一饮而尽,就连注意仪态的少女们都喝了半碗。
若水素来喜甜畏酸,对眼前的那盏酸梅汤动都不动,邹太后看在眼里,脸上微微露出失望的神色,张了张嘴,却欲言又止。
姚皇后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微微一笑,目光看向若水,开口说道:“太子妃,你和太子殿下成亲一月有余,太后娘娘可是抱重孙心切,今儿个你可有什么喜信儿让她老人家听了欢喜欢喜么?”
若水淡淡一笑,起身答道:“皇后娘娘,臣媳恐怕要让皇祖母失望了。”
听了若水的话,邹太后忍不住轻轻地叹了口气。
“是么?”姚皇后看了邹太后一眼,重新把目光投到若水身上,微笑道:“身为皇媳,为皇家开枝散叶乃是你的首要之本,还望太子妃能够早点儿传出喜讯,至于治疗疫症这种事,自有太医院的太医们出力,还望太子妃能够记住自己的本份。”
她这番话虽然是笑着说出,但话中之意已经不言而喻,尤其是最后的“本份”二字,她咬得较重,在场的人人都听了出来,这是皇后娘娘在教训太子妃呢。
大臣们一个个屏息低头,决定不趟这场混水。少女们虽然垂着头,眼角眉梢却忍不住露出了淡淡的欢喜之意。
小七听了姚皇后语意不善,虽然早有所料,还是心中恚怒,扬了扬眉,站起身来,朗声说道:“皇后娘娘身为六宫之首,需要操心操劳的事情极多,儿臣家中的这些末微小事,就无须劳动皇后娘娘费心了。”
他话中之意显然是说,皇后您未免管得太宽,我生不生儿子,关您屁事。
若水牙齿咬住下唇,忍住涌到嘴边的笑意,脉脉含情地看了小七一眼,心中甚甜。
姚皇后被小七当面顶撞,却也不恼,淡淡一笑,不疾不缓地说道:“太子殿下你这话差矣,太子妃乃是本宫的儿媳,这开枝散叶不但是你的家事,也是本宫的家事,如果太子妃能够早点为咱们皇家添丁弄瓦,陛下和太后娘娘还有本宫,可不知要多么欢喜呢。”
若水轻轻拉了拉小七的衣袖,示意他坐下,若论起打嘴仗,小七无论如何也不会是姚皇后的对手,姚皇后执掌后宫这么多年,这种避重就轻、借力打力的功夫已经是炉火纯青,就连自己,都不一定能是她的对手。
“皇后娘娘说的极是,您关心臣媳,足见对臣媳爱护有加,臣媳感激不尽。”若水对着姚皇后微微弯腰,行了一礼,神态恭敬,语意诚恳,就连姚皇后看了,也挑不出她半点错处。
邹太后满意地点了点头,脸上又露出笑容来。
圣德帝也不由赞许地看着若水,抚须颔首。
姚皇后今天显得格外的慈爱温和,脸上一直挂着柔和的笑容,对若水点点头,微笑道:“太子妃恭谨有度,知书识礼,确实是太子殿下的良配,陛下,太后娘娘,您二位真是慧眼识珠,为太子殿下挑选了一位好儿媳啊。”
圣德帝笑着颔首,觉得姚皇后的话听起来极是顺耳。
听了姚皇后的话,小七微微一愣,略带不解地看向姚皇后,像是不相信刚才那番夸赞若水的话是从她嘴里说出来似的。若水却是莞尔一笑,缓缓落座。
“陛下。”姚皇后笑盈盈地转头,看向圣德帝,“如果臣妾没有记错,陛下当年在太子殿下这个年纪的时候,已经有了两位皇子和一位公主,当时陛下和太子殿下一样,也是被封为太子不久,那时候的您啊,府里可不像太子殿下,只有一位太子妃,臣妾记得清清楚楚,当时臣妾进府的时候,您府里已经有了两位侧妃姐姐啦,不知陛下还记得吗?”
“是吗?好像确实是这么回事。皇后,难为你这么多年,还记得这般清楚。不错,朕当年确实已经当了爹啦,老七,你可要多加努力才行。”圣德帝笑着看向自己的爱子,目光中全是慈爱之情。
小七站起身来,说道:“父皇,儿臣一定不会辜负父皇的厚望。”他目光一斜,不引人注意地向姚皇后看了一眼,心中暗生警戒之意。
这女人肚子里打的什么算盘,听到现在,他已经隐隐察觉出了什么。她字字句句不离子嗣二字,再看到满堂宾客中坐着的这些莺莺燕燕,不由皱了皱眉。
姚皇后的目光也对着下方的众位少女们转了转,笑道:“太子殿下,所谓虎父无犬子,你不但要为你父皇多多分分朝廷上的政务,于这后宫内院之中的事,也万万省疏不得,你身为我东黎国的太子,更当为天下百姓做表率,咱们东黎国的男人,身份尊贵者皆有三妻四妾,你如今只有一位太子妃,岂不是会让天下百姓笑话了去,所以,本宫和你父皇还有太后娘娘商议过,准备再帮你物色几位侧妃的人选,不知太子殿下意下如何?”
姚皇后这话一出口,座中的少女们全都抬起了头,满含期待和脉脉柔情的目光纷纷向小七看来。大臣们也一个个直起了腰板,脸上焕发了光彩。
圣德帝和邹太后对视一眼,目光中都略露尴尬和恼怒之意。姚皇后确实曾和他二人提议过此事,只是他二人并未一口答允,只是说要先探听一下老七的口风,没想到姚皇后居然先斩后奏,在这大殿上众目睽睽之下,当众说了出来,倒让二人反口不得。
其实他二人心中对姚皇后的这个提议也持赞同之见,东黎国的习俗自古如此,越是身份尊贵的男人,娶的妻妾越多。像只娶一房妻室的男人,反而有如凤毛麟角,极是罕有,如果当真有这样的人,也会沦为众人的笑柄。
做为小七的父亲和祖母,他二人自是希望小七能够娶的媳妇越多越好,只是二人都觉得如果自己提出这个想法,有些对不住若水,如今姚皇后愿意出头做这个恶人,他二人倒也都松了一口气。
圣德帝和邹太后都不说话,心中对若水暗生歉意,他们都知道老七的性子,对这个媳妇宠到了极处,爱到了极处,恐怕是不能让她受一点儿委屈,但他们也同时希望若水能够体谅二人做为长辈的苦心,劝服老七答允此事。
但这番心理却不好明言。
小七听了姚皇后这番拐弯抹角的话,越听越是恼怒,听到后来,他霍然站了起来,冷眉冷眼地说道:“皇后娘娘的好意,儿臣不敢领受。父皇,皇祖母,您二位想必记得,当日南越公主在的时候,儿臣曾经摔杯立誓,今生今世,非水儿不娶,终此一生,唯她一人,儿臣决不会再娶第二个女子,难道今日,你们是要逼得儿臣违背誓言吗?”
他扬起了双眉,目光炯然地看向圣德帝和邹太后,却一眼也不向姚皇后瞟上一瞟,就像眼中压根没有这个人一样。
圣德帝和邹太后登时想起当时的情景,老七意态决然,手中的琉璃玉杯掷在金砖地上,碎成了无数片,当时他二人虽气,可也在心中为老七的执着而暗觉心喜。
姚皇后见圣德帝和邹太后都不说话,微微一笑,说道:“太子殿下,此一时,彼一时,当时你是楚王,乃是陛下诸位皇子中的一人,身份岂可和今日相提并论。而现在你贵为太子,身系咱们东黎的国运安危,更是我东黎百姓人人敬仰的典范,既在其位,当谋其政,岂可再像之前做亲王般一意孤行,置天下百姓的意愿于不顾?陛下,太后娘娘,不知臣妾说的可对?”她转头,探询地看向二人。
圣德帝和邹太后不由对她连连点头,心想这皇后果然是皇后,雍容大度,确有国母之范。
这下就连若水都不得不对姚皇后的这番话赞一声好,真是合情合理,冠冕堂皇,让人挑不出一点儿错处。
小七要是再坚决拒绝,这姚皇后定会话风一转,指谪其不配居于太子之位,只顾一己之私,不以天下之公,这番话由在场的大臣们传扬出去,对小七的名声定然大为不利。
这姚皇后果然好算计!
若水想得到这点,小七又如何不知?
他白晰的脸涨得通红,额角青筋突突直跳,心里一股火压都压不住,他真想猛然大喝一声:“这个什么狗屁的太子殿下,我不做了!”
但是万万不能!
小七深吸一口气,努力把即将喷薄而出的怒火压了回去。他重重地喘息着,双手紧握成拳,让自己慢慢地冷静下来。
小不忍则乱大谋,姚皇后的这番话,字字句句都占住了理,她在以理相逼,更是以理相激,就是想激怒自己,如果自己真的压制不住怒火,就正中了她的圈套。
可是,如果让他顺着她的意思,再去娶别的女子做侧妃,他却无论如何也做不到!
姚皇后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目光从小七身上转向了若水,微笑道:“太子殿下难做决断,不知太子妃你的意思如何呢?太子妃温良贤淑,想来定然会赞同本宫所言吧?”
闻言,小七几乎差点咬碎了牙,这姚皇后果然是老姜弥辣,步步紧逼,她逼迫自己还不够,又去逼迫自己心爱的姑娘!
他这时候才恍然而悟,方才姚皇后为何在众人面前赞扬若水,原来如此!她明明是想用言语来堵住若水的口啊。
老八坐在对面,对他连使眼色,让他冷静。小七重重地吸气,胸口差点要爆炸开来,又如何能够冷静?
妙霞公主站起身来,满怀不解地叫道:“母后,七哥七嫂情深爱笃,母后为何非要逼着七哥再娶他人?这样岂不是寒了七嫂的心?女儿将来要嫁的男子,也要像七哥一样永远对心爱的女子一心一意,永不变心。母后,您也是女人,难道您不希望父皇对您也是一心一意,只有您一个吗?”
若水虽然早知道妙霞公主和姚皇后不是一个心肠,此时听了妙霞的话,还是忍不住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既感激复感叹,妙霞能够说出这番话来,显然比之前成熟了许多,她不但能分辨清楚是非对错,甚至对男女之间的感情,也多了更加深刻的感悟。
姚皇后对妙霞招了招手,等她来到自己身边,拉着她的手,一脸的慈爱柔和,说道:“小九,母后往日对你的教诲,你可都忘了吗?咱们女人,要以夫君为天,女子为地,处处以夫君为重。就像母后,身为一国之母,更要处处替你父皇考虑周全,你父皇英明睿达,皎如日月,母后乃是萤烛之光,只能俯拜仰望。你可见过天上的月亮,周围只有一颗星么?什么一心一意,只娶一个这种话,万万不可由咱们女子的嘴里说出来,只会让你未来的夫君瞧你不起,小九,你懂了么?”
妙霞似懂非懂地看着姚皇后,心中一片迷惘,觉得母后之言颇为有理,但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却又说不出来。
姚皇后这话明着是教女,暗中说给谁听,殿中之人全都心知肚明,人人更是佩服之极,那些少女们看着姚皇后的目光,更是充满了崇拜和仰慕。
小七的两条长眉高高地竖了起来,刚刚压抑下去的怒火再次腾然而起,他可以由得天下人耻笑自己,却万万容不得有人折辱若水半句。
虽然姚皇后没指名,没道姓,但字字句句,都在针对若水,这让他如何能忍?
姚皇后正是因为看穿了小七的这种心理,所以才故意以言语相激,她胸有成竹,只盼小七受不得激,大闹金殿,那她的目的就达成了一半。如果小七忍下了这口气,答允娶侧妃,那也正中她的下怀,只要能让柳若水小贱人添堵的事情,都能让她感到快意。
就在小七即将要爆发的时候,突然一个清亮柔和的声音响了起来。
“皇后娘娘所言极是,咱们身为女子的,自是要处处以夫君为重,皇后娘娘一国之母,果然是咱们女子学习的好楷模,您愿作星辰永伴明月,不与皎月争辉,这等胸襟气度,实在让臣媳折服,臣媳愿意以皇后娘娘为榜样,多选几位姐妹一同侍奉太子殿下,效仿皇后娘娘的高风美德。”
说话之人正是若水。
她这番话简直像是石破天惊,惊住了殿中的所有人。
圣德帝和邹太后脸上的表情都是又惊又喜,他二人对视一眼,都是连连点头,暗赞若水果然是懂事之极。
妙霞则是大吃一惊,喃喃地道:“七嫂,你、你真的愿意?”
老八摇了摇头,也是满脸不解之色。
小七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说话之人就在自己的身边,这清脆柔和的声音更是耳熟之极,可是这番话,他却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是出自她的口中!
他睁大了双眼,猛然转头看向自己的身边,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嘴唇微微开合,却没发出半点声音。
只是旁人听不到,若水却听到小七的声音细如蚊蝇般钻入自己的耳中。
他在问:“水儿,你可是疯了么?你竟然要我娶别的姑娘?”
若水转过脸,对小七温柔一笑,说道:“太子殿下也是如同天上的明月一样的人物,今天大殿中这许多大家闺秀,个个姿容雅丽,举止端庄,就好比莹莹星光,太子殿下如果中意哪一个,只管明言,我决无不允之理。”
殿中的少女们听了若水的话,全都眼前一亮,眼睛眨啊眨的果然像是天上的星星一般。
小七见她神情极是认真,不像是在玩笑,只气得说不出话来,指着她道:“你、你……”
老八连忙站了起来,说道:“七哥,七嫂如此温良贤淑,你就听七嫂的话,在这些大家闺秀中选一个吧。”
若水闻言,笑眯眯地转头看他,点头道:“八弟,说的不错,极好,极好。”
老八看着若水甜甜的笑容,突然一阵后悔,简直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自己为何要这么多嘴多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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