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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阳明月楼
这间酒楼虽不是很出名，也没有什么大的特色，只样貌精致小巧，走入内堂，又觉得开朗辽阔。酒楼是寻春楼的附属，但晃眼一看，绝看不出它竟与寻春楼有关联。是的，这不过一家普普通通的一般酒楼而已，就像坐在二层角落里的那两个人一样，一样的普通。
可是世上的事物绝不能仅仅由外貌就可以去下定论的。酒楼只是酒楼，却不道它如何不显眼，就像那些不知名的野花野草，它越不显眼就越安全吗？不知道，知道的人要么死掉了，要么就都在楼里。
楼下正门口，又有二穿着怪异的人进来，模样是中原人的模样，打扮却是异域风格。
左边那人稍稍靠后点，身材高大比他前面那人足足高一头，袒胸露乳，皮肤黝黑，一身坠肉，凶神恶煞。右边那矮些的人就截然不同了，穿得暗红色袍子，身姿苗条，腰间别一口剑，由侧边看过去，神态模样竟比女子还娇柔，躲在身后那人的影子里，又显得金贵万分。
即是来酒楼，无外乎吃饭喝酒，即是踏门坎过来，却不论别人如何模样也要招呼。
店小二一溜烟就跑去，无非问些，客官坐哪儿吃啥喝什么酒。那右边的瘦子不开口，胖子便挥手甩出二两碎银，连忙要了一壶茶水，一碗牛肉，再一盘花生米，才将小二打发走。随着前面那暗红袍子的瘦子，挑了堂子左上的角落坐下，却巧能将二层那二人看个清楚。
却说这二人，半日前到了店里，要了两壶茶，一坛酒，一盘花生，就如是对坐；其上位坐的，戴草帽，腿上平方一口长剑，用白布包裹。下位坐的，在阴影里看不清面孔，只是身强力壮，颇为威武。
这二人就是余海枫和萧海了，起初余海枫不解，不知道这人凭什么救自己，本无谢言好说的，但转念想老祖还没除掉，自己还尚不能回青城，就一路跟随萧海。却发现这人不回灵清，反在这洛阳城里呆了如是多天，还好，余海枫是个耐得住寂寞的人，却也不怕被萧海发现了踪迹。于是到了这楼里坐下，想先表谢意。
“前些****救我，倒是谢谢了。”余海枫抿一口茶，细言道。
“哼，”萧海没去看他，从阴影里转目光到下层那二人身上，“你我都被人算计了，举手之劳罢。”
这人还是这般冷漠呵，余海枫心里自嘲，觉得热脸贴了冷屁股，但无碍，他自己也发现了进来的二人。他自是不记仇的人，心境放在哪里，现在细想那日的事来，也觉得没什么，是自己学艺不精罢。
“你不回青城，却成天跟着我，怎么，要以身相许？”萧海说笑话，面上却一点笑意没有，反倒叫余海枫看得脊背发寒。
“你也没回灵清，我就为何非要回青城？”
“恐怕是有事未完。”
“什么事？”
“杀人。”
余海枫顿住，手将先前桌上放的茶杯推了开，反是去握住了那坛酒，三指相夹，将坛子抬了起来，转腕而下，那酒坛就像天上的蟾宫，酒若银河落苍穹，全倒满了碗里。
“你会喝酒？”余海枫看见对面阴影里的萧海，面上有隐约的讥讽，却偏偏不看他。可余海枫如何也不生气，垂眼看碗里的酒，淡然道：“你会喝酒。”
“我说寒灾老祖就在洛阳城里，你信我？”
“你与那寒灾老祖有过节？”
“没有。”
突然，话线断了，二人都不说话，余海枫将一口酒包在口腔里，充分感觉一份辛辣，由着舌尖起始，漫延喉头，心头，觉得胸口热烈满足。按道理将，他不该喝酒的；他十年前就不喝酒，现在却想喝。
每每他想主动杀人的时候就想喝酒，他想不通，这微妙的感觉是如何被萧海发现的。可一切又觉得顺应自然，都仿佛与他无关。他究竟成了什么样的余海枫了？他不知道，只知道自己是变化了的，和以前不同。当然不同，他已是半只脚入了门的仙级高手了。
“你听说过玄冥教的‘手’吗？”萧海接过酒坛，给自己也倒了一碗。他想，自己有时候和余海枫真的太像了，竟连习惯都是如此。
“‘手’？”
“对的，”萧海点点头，将碗中的酒一口干掉，“玄冥教有两只手，一只叫‘翻云’，一只叫‘覆雨’。”
余海枫没说话，只是心里想着，下面那二人到底是“翻云”这只手上的，还是“覆雨”这只手上的。
“两只手，一只擅长刺杀，一只擅长杀人。”
“刺杀和杀人有区别？”
“当然有区别。”
二人对视，却不过刹那。
接着，萧海又道：“我被玄冥利用过，自然知道这两只手，只是其中具体多少人，我却是不知道的。”
“我不敢信你，却不得不信你。可杀人和刺杀，真的有区别吗？”
“哈哈。”萧海淡然一笑，却偏偏，这个笑容能在阴影里显得完全，完完全全的被余海枫看见了，就好像看见了另一个不戴草帽的自己一样。余海枫心里想，医神一定是死掉了，否则，这边上的那条巷道怎么会这么安静，连风都没有。他又转头看看楼下那巷道，是医神的巷道，破门半掩，似乎还有东西在其间苟延残喘。
又听到萧海的声音道：“杀人，简简单单能杀，绚烂多姿能杀，只叫人再爬不起来罢了；刺杀不同，杀不死，自己死。”
“玄冥的教主是那个？”余海枫直视萧海的眼，想从那双黑洞似的瞳眸里看出究竟。但什么也没有。
“我不知道，他藏得很深。我只知道‘翻云’专门刺杀，‘覆雨’专门杀人，而‘翻云’的首领是个功夫极高的蒙面人，我从未见过他的真面目。”
“萧天呢？”
萧海哑口，又喝了一碗酒。
“不知道，也许死了，也许还活着。”
余海枫转眼看下层二人，发现那二人也在看他，特别是摧心剑，对他淡淡一笑，笑得惊悚，笑得他背脊发凉。
“那二人是‘翻云’还是‘覆雨’？老祖又是那个？”
“不知道，也许都是，也许都不是。”
余海枫把着白布蒙住的裂天剑，站了起来，似乎是太久没有喝过酒了，有些微醺，有些醉。
他要去会会“翻云”“覆雨”，总之，他已经陷在了漩涡里，似乎不能自拔了。可谁能自拔呢？神仙？还是佛魔？忽然，一本经书的名字在脑海里徘徊，《忘情诀》，都是为了这本无上神功罢了。他一定要把老祖揪出来，再杀掉。他又看了一眼楼下的巷道，就仿佛有个精神恍惚的老头子坐在那里，正对他笑着。
所谓大义，他心中无上的正义，就莫过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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