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案组在完成例行的问询后撤走,项目组中大大小小的头目也大部分从“学习”中回归,但是他们每个人都被下了封口令,对这段时间的行踪讳莫如深。根据院里的安排,为了提高人员的政治觉悟,要每个课题组开始学习党章和各种政治文件精神,小组长组织,办公室王主任负责督查。
胡五魁很不情愿的与自己小组这几个人围坐在一起,手底下放着一本《关于加强??????建设的通知精神》的白皮小册子。他撩起眼皮看了看马年来,马年来心不在焉的望着天花板,没有看到他传递过来的眼神。他又看看胡景润。因为政治学习,今天的报纸刚进门就被瓜分掉了,根本没有传递到胡景润手中的机会,所以这会儿他则在眯着眼养神。
胡五魁把册子抄起来,翻两页看看,开始从头低声的朗读。读了半页多点,他假装咳嗽两声,抓起杯子咕咚咚的喝几口水,便顺手把册子塞给身边的侯志远说:“接着往下读,我去接点水。”说完话,他转身朝自己的座位走回去。侯志远不情愿的接过来,吱吱叽叽的读起来,就像催眠曲似的声音越来越低,把几个年轻人念得昏昏欲睡。
胡五魁磨蹭半天才回来,屁股刚落凳,侯志远就迫不及待的把册子还回去,自己像小猫洗脸似的揉搓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胡五魁没有接,而是努努嘴说:“往下传,挨个的读,一人一页。”
侯志远无奈的把册子捡回来递给严晓玲。
上午学习,下午学习,依然不让旷工,不让请假。马年来真的坐不住了,给家里接连打了两个电话,马解放的口气始终如一,这反而让他更不放心。问马旺来,再也问不出一个所以然,似乎他还有那么一点委屈,大致是马解放责怪他多事通知马年来。
另外还有一个问题就是,马年来发现自己出来这么多年确实也没有剩下多少积蓄,突然让马旺来拿走十多万后,自己居然没剩下几个钱了。虽然口头上萧晓霄没有再提买房子的事情,可是这段时间闲的发闷的时候他也关注一下关于房地产的消息,楼市如火如荼,现代中国已经由06年07年的全民炒股转化到全民炒房的阶段。房价像吃了春药似的一发不可收拾,据专家的论断,现在的房价不过仅仅是刚刚处于苏醒阶段,接下来的晨勃那才厉害呢!
简单来说,单单从进入买房这议题开始到穿街走巷的考察再到现在,不过短短的三个多月的时间,曾经关注过的楼盘中居然有的已经调过五六次价格,一月一次的已经算是有良心的开发商。这样算下来,自己手里的这点资产已经完全消耗在溢价中,甚至还不足以补足这个差价。就算把借给马旺来的钱追讨回来,他也同样付不起可怜的首付款,哪怕动用住房公积金。
买房子这种大事上,他不想得到萧晓霄的帮助,何况她又能帮上多大的忙呢?她之前的经历,马年来从来没有盘问过,他不想知道,表面上表现的是大度,可在心底里他是害怕,害怕自己无法真正的接受她的过去,无法继续一成不变的保持对她的爱。虽然他可以面无惧色的对任何人讲自己没有处女情结,可是他感觉自己也无法接受一个“婊子”。
世上的肮脏很多,婊子只是一种。
他在接受她之前深刻思考过这个问题,他可以搂着一个婊子过一辈子,却无法保证对一个婊子付出一辈子的爱。
要买房,如果萧晓霄突然间就拿出一百万,那么意味着什么?房子还要不要买,还要不要爱?
钱啊,要到哪里去筹钱?他从大学校园中跳出来,钱是一个原因。这个研究院的收入确实提高了,可是距离买房子的差距却比一年前更远了。就像所有年轻人在网上的吐槽一样,工资的增长速度永远赶不上房价的涨幅。刚刚毕业的时候买不起的,现在依然买不起;现在买不起的,将来仍然买不起。
耿努力把册子在马年来眼前晃了晃,看他没有反应便隔过去递给程实钟。程实钟接过去随手打开一页,胡乱的念起来,根本就没有人听得进去,连胡景润也不过是张合一下眼皮,表示他知道没有书接上文。
这一周,每天都是政治学习,很快就开始出现缺勤的情况,也没有人追究。马年来又观察两天之后,悄悄地去找胡五魁请假。胡五魁开始不置可否,后来把他拽到了卫生间悄悄地指点,告诉他如果有事情要办,尽管去办,但是要请假,在这个关口恐怕没人敢做主。别说是他这个芝麻大的小组长,就是院长恐怕也不敢在请假条上签字。
马年来心领神会。胡五魁叹口气,重重的在他肩头拍两下,抿着嘴唇一番深思熟虑之后,才小心翼翼的四外打量一遍,像特务接头般的附到马年来耳边低低的说:“你要是在院里或上边有什么关系,最好抓紧时间走动一下,这个项目算是彻底完了,人员马上就会被分流。有能耐的人比比皆是,可院里的项目有限,热门的位置更是有限,你自己掂量吧!别说我没有提醒你,这可是直接关系到年终收入的!”
马年来不能不在意胡五魁的好意,在人情世故面前他自觉低人一等。可是在这个院里,除去自己的导师能够说上话,他举目无亲,而他并不想再去麻烦导师,一切只能听天由命。就算是下岗,他也不用为生计发愁,至少他认为自己这一身本事要找到一个糊口的工作还没有那么困难。
回到家,他没有告诉萧晓霄,而是径直在网上为自己订了一张周五晚上的车票,十六个多小时,硬座。一直到周四晚上,他才告诉萧晓霄这个周末他会回老家。萧晓霄安静的望着他,没有问为什么没有提前告诉她,更没有问为什么没有带上她。
马年来感觉有些心虚,便主动开口解释,因为母亲病了,他不得不回去,而且没有买到卧铺,只有硬座,说不定至少要过了郑州才可能坐得下,完全是为了她考虑。萧晓霄默默的点头,问他,难得回一次家,总要带些特产之类的东西回去,何况现在还有一个孩子,更不可能空着手回家。
马年来没有告诉萧晓霄自己是背着领导擅自离开城市,明天他还要去单位继续“学习”,不可能大包小裹的拎着招摇过市。萧晓霄很自然的笑笑说:“今年春节,我们一起回家过年吧!”
马年来很感动的点点头,郑重其事的在她的额头上深深一吻,紧搂住她的双肩喃喃的说:“我们什么时候结婚?”
萧晓霄埋在他的怀中没有做声,两个人默默地拥抱着,谁也不想主动的分开。
马年来周五下班后在去车站的路上胡乱买了一堆东西,他也不知道妈妈到底什么口味能不能吃的惯,反正是挑着贵的买,结账的时候足足有一千八百多块,让他有点小惊讶,这才发现两桶进口奶粉居然就一千一百多块。他不明白要是一直用这种奶粉养个孩子,这要多大的消费啊?
火车在八点钟准时从武昌站出发,一路跨过长江大桥和黄河大桥驶入平坦的冀中平原。他和别人换了一个挨着窗子的座位,整宿未睡,大部分时间都盯着车窗外黑漆漆的夜色,整个人在一种浑浑噩噩的状态中徘徊。当黎明的曙光从天边的云层中透出来,他张开臂膀小心的伸个懒腰,车厢里弥漫着一股暖暖的臭脚丫子的味道。过道里开始有人走动,喇叭里传出轻快地广播,卖盒饭和零食的小车也开始一天的忙碌。
还有三个小时才能到站,他趴在小桌上准备小憩,可是一股方便面浓郁的香气扑鼻而来,让他才想起自己从昨晚到现在也只不过才喝了一罐啤酒而已。早晨第一波的盒饭要五十块,他舍不得吃,便又要了一罐啤酒,小口的浅酌。
走出车站,马年来站在凌乱的车站广场上四外打量,每一次回到这里都有不一样的感觉。身背后用绿网覆盖着的大楼中传来叮叮当当的敲打声,上面横幅上写着“高高兴兴上班来,安安全全回家去”和“大干一百天,确保车站换新貌”的标语。估计下一次回来,这个新的车站楼就会盖好了,又将是一个新的面貌。
站前广场上不停的有出租车和三轮摩托招呼乘客,遇到了,马年来一律摇头谢绝。在他的印象中还有那么一次,大概是他高中入学的头一天,父亲骑着自行车把他捎到县城,先去厂里签到,丢下他在厂门口等候。这时一个路过的三轮车在他身边停下来,一个操着东北腔的男人从座位上侧着身子问:“去哪里啊?”不谙世事的马年来顺口说:“县一中!”不想车上的男人听了立马跳下来,扯着他的行李就要往三轮车的后斗里丢,马年来死命的拽住不知所措。就在两个人拉扯时,马解放推着车子从里面赶出来,顾不得支好车子就拦住那东北汉子。东北人恶人先告状的说:“不是去县一中吗?我顺路。”马解放一边把行李接过来,夹在后衣架上,一边笑着说:“不用了,谢谢,谢谢,我们自己能过去!”东北人恶狠狠的看看他们父子,迈腿跨回三轮摩托上,寻找下一个猎物。
(https://www.duoduoxs.cc/biquge/31_31401/c9114800.html)
1秒记住笔趣阁网:www.duoduoxs.cc。手机版阅读网址:wap.duoduoxs.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