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年元旦前一天,张硕感到身体时常发冷,胃肠不适,并伴有咳嗽症状。元旦这天晚上,张硕早早地就睡觉了。
1月2日早晨天刚亮,张硕就醒了,他感觉全身酸痛,头疼如裂,腰痛难动,眼眶特别疼,转动眼球时疼得特别厉害。
张硕以为自己感冒了,就在家里吃药,谁知,吃了两天药没有任何效果。眼看病情越来越重,到了5日早晨他终于起不来了。
妻子李林艳找出体温计让张硕插在腋下,过了一会儿抽出体温计一看,体温39.5℃。张硕感觉身上特别冷,捂了两床被子还顶不住,身体抖得特别厉害。
李林艳急忙请邻居开车把张硕送到了东华市中兴医院,挂了急诊就把张硕送进了诊室。一位40左右岁的女医生接诊后对张硕询问:“你病了多长时间了?”
张硕勉强抬起头说:“一周了,我以为是感冒,寻思吃几天药就能好,谁知这么厉害。”
医生看到张硕面颈部潮红,解开他衣服一看,上胸部也有潮红,冷丁一看,张硕就像是酒喝多了一样。医生进一步检查,看到张硕的眼结膜和咽部充血,软腭、腋下、前胸等部位都有出血点,一条一条的,也有一簇一簇的。
医生问道:“你住的地方有没有发现老鼠?”
李林艳说:“我家开屠宰厂,我们就住在屠宰厂楼上,二楼靠山,耗子可多了。”
医生开了一张化验单让张硕去化验,并对李林艳说:“你丈夫可能得了流行性出血热,这种病与老鼠的传染有关。”
经化验后,张硕被确认为流行性出血热,医生安排护士把他送到血液科病房住院治疗。血液科安排了一位姓汤的主治医生负责具体治疗,汤医生看过张硕的病情之后,便写下医嘱和处方。一位女护士推着小车进入病房,给张硕挂上点滴。李林艳抬头看看点滴架上的药瓶,瓶签印有“复方苦参注射.液”几个字。
张硕住院当天,体温有些下降,第二天,体温又上升了,虽然体温不是太高,但低烧也令张硕很难受。转眼住院快一周了,张硕的病情没有明显好转,反而出现了多尿的现象。
李林艳找到科主任问道:“主任,我老公住院一个礼拜了,病情一点也不见轻,反而有加重的趋势。你们能不能给会诊一下,到底是怎么啦?”
主任是一位年纪较大的女医生,她立刻来到张硕的病房。进到病房后,她看了一下点滴药瓶,很不高兴地对身后的汤医生说:“怎么使用这个药呢?”
汤医生迟疑了一下,说:“主任,我是用它清热解毒的。”
女主任脸色一沉,没说什么。她给张硕检查了一下,转身离开了病房,汤医生也跟了出去。
聪明的李林艳立刻感觉到了什么,她马上把张硕正在点滴的针头拔掉了,又把点滴药瓶保管起来。
不大一会儿,汤医生带着一个护士端着药盘走进来,要给张硕换药。他见张硕的点滴已经被撤了,便问道:“张硕的点滴哪去了?”
李林艳说:“我给他拔了,药我搁起来了,你先给他打药吧。”
汤医生说:“你把药搁起来干什么,给我吧。”
李林艳说:“对不起,不能给。刚才主任和你的对话我听到了,我得要个说法。”
汤医生脸色一变,没有说话,转身离开了病房。
汤医生走后,李林艳立刻打了一个电话,当电话接通的声音传出后,她问道:“谌叔吗?”
电话里回答:“我是。艳子,你有事吗?”
李林艳说:“叔,张硕得病住院一周多了也不见好。刚才我听到主任批评了主治医生,可能药用错了。”
李林艳称呼的谌叔,是一位律师,平时两家人处得像一家人似的,不管有什么事情,李林艳夫妻都会向这位谌叔请求帮助。
谌律师放下电话后立刻来到医院,把没有点滴完的药物带走了。
谌律师回到办公室后打开电脑,在网上查询到“复方苦参注射.液”的有关资料。生产厂家在网上对产品的介绍是:复方苦参注射.液,主要成分苦参、白土苓。辅料为聚山梨酯、氢氧化钠、醋酸。具有清热湿,凉血解毒,散结止痛功能。用于癌肿疼痛、出血等疾病。用法为:肌肉注射。一次2-4毫升,一日2次;或静脉滴注,一次12毫升,用氯化钠注射.液200毫升,稀释后应用,一日一次,儿童酌减。全身用药总量200毫升为一疗程,一般可连续使用2-3个疗程。本品无明显全身反应,局部使用有轻度刺激,但吸收良好。严重心肾功能不全者慎用。应在医师指导下使用。
看到这里,谌律师想:“流行性出血热患者在发病期间的心肾功能都会受到较大损害,如果再使用‘复方苦参注射.液’可能会使病情雪上加霜。”
谌律师向自己认识的一位权威医学专家发出了电子邮件,向他咨询复方苦参注射.液的知识。专家接到邮件后答复:“医生不应该使用‘复方苦参注射.液’治疗流行性出血热,使用这种药物是低级错误。”
谌律师得到专家的答复之后,便以张硕的代理人身份向医院查阅了张硕的病历。之后,谌律师来到血液科主任的办公室要求找主任了解情况。
一位女医生接待了谌律师,说:“我就是刘主任,你有什么事情?”
谌律师问道:“主任,您好。我受张硕的委托,向您咨询一个问题,汤医生为什么使用‘复方苦参注射.液’治疗流行性出血热?”
刘主任没有表态,便安排人把汤医生找来。她对汤医生说:“2号6床的患者委托律师查询治疗用药的事情,你向人家解释一下。”
汤医生看了谌律师一眼,非常轻松地说:“我对患者的用药没有什么问题啊?”
谌律师故意提醒汤医生,“你治疗流行性出血热使用苦参注射.液,是不是笔误?”
汤医生非常干脆地回答:“苦参可以治疗病毒,并有清热解毒作用,使用苦参没有问题。”
谌律师事先查询了药理知识,他知道苦参对肝炎病毒仅有辅助治疗作用,对于流行性出血热没有任何作用。他说道:“汤医生,你的答复我不接受。患者委托我来查询是要搞清楚问题,如果医生用药错了就应道歉,并保证不给患者造成后遗症就可以了。可是你却声称用药没有错误。如果你的药用对了,科主任怎么会在病房里提出疑问呢?如果药用对了,你为什么在主任批评之后给患者换药呢?你能做出合理的解释吗?”
汤医生没有答复,刘主任也没有答复。谌律师转身来到医务科反映情况,医务科长承诺:“我们先调查一下,下午四时向你答复。”
当天下午,医院没有任何答复。第二天,谌律师写了一份书面材料反映到市卫生局。几天过去了,卫生局也没有答复。
一位护士对谌律师说:“律师,我认识你,你曾经在电视台讲过法律。我告诉你,复方苦参注射.液这种药是很贵的,汤医生开这种药可能是为了提成。”
“开药提成?”谌律师立刻产生了警觉,这是医疗系统中一个长时期的腐败现象。药厂向医院推销药物,为了让某种药品销售量增加,从进药环节到药房环节,再到病房环节形成了一条成体系的提成流水线。从药厂进药到医院把药卖给患者,通过购药、开药、付药层层环节,把加高的价格形成红利进行了二次或三次分配,这些加高的价格最后都由患者承担。
认识谌律师的中兴医院里的朋友告诉他:“过去我们医院确实是公开进行开药提成,最近两年许多药物公开提成停止了,但暗提成现象到现在也没断,只不过是方式变了。药房掌握具体情况,有的大夫开药后直接和药厂的人结算。”
谌律师查询了一下药物价格,发现生产厂家批发复方苦参注射.液一支26元钱,而中兴医院开出一支药却高达160元。谌律师判断:“汤医生使用这种药物治疗流行性出血热,可能是经济利益驱使的。”
由于医院拒绝认错,谌律师便在网上发布了一篇汤医生用抗癌药物治疗流行性出血热的评论文章,同时发消息悬赏:“如有知情者提供中兴医院开药提成的证据,一经查实之后,将根据证据的不同情况给付5千元到1万元不等的奖励。”
谌律师的悬赏发出之后,有人提供了证据线索,甚至有人将前几年中兴医院的提成证据复印件也给了谌律师。令人奇怪的是,提供证据的人却不要任何奖励。
谌律师根据获得的证据,发现中兴医院开药提成已进行多年,每年提成的数字惊人,近两年公开提成没有了,但地下提成的事情并没有杜绝。其原因很简单,长期提成的惯力作用不会马上刹车的。
中兴医院很快发现了谌律师在网站上公布的信息,身为市人大常委的黎院长非常恼火,他安排一名写手在网上发帖子与谌律师辩论。
谌律师对流行性出血热这种疾病进行了专门研究,并请教了许多专家,对于这种疾病应该使用什么药物和应该用什么方法治疗,他已经研究得非常到位了。谌律师有意与几个医生讨论流行性出血热疾病的治疗,几经讨论之后,他发现如果自己和医院开展辩论,自己绝对不会输掉的。
针对中兴医院写手的攻击,谌律师在网上向中兴医院发出了挑战邀请:“既然你们不承认错误,那么我可以和你们医院对使用复方苦参注射.液药物治疗流行性出血热是否合理进行公开辩论,并邀请社会媒体监督。辩论的地点、时间由中兴医院指定。医院可以安排3-5名医生参加辩论,我只一人参加辩论。辩论的题目就是‘流行性出血热这种疾病是否应该使用复方苦参注射.液。’”
中兴医院并不接受挑战,而是继续安排人员在网上攻击谌律师。谌律师利用春节休息期间,写了大量文章,几乎每天都发出一至两篇文章。每当医院方面出现新的文章后,谌律师会立即进行反驳,并利用大量的事实和数据说明自己的观点。双方的辩论在网络上公开化了。医院的写手终于没有东西可写了,但谌律师的新文章却仍然每天都会准时出现。医院终于承受不住了,黎院长也承受不住了。
黎院长先是找人和谌律师商量,希望他停止发表文章。谌律师提出:“停止发表文章可以,但医院必须公开道歉,并与患者达成谅解。”
医院不愿意接受谌律师的要求,便找到市司法局,要求司法局对谌律师进行干预。司法局柯副局长找谌律师谈话,要求他必须向司法局汇报与中兴医院的纠纷情况。
谌律师当即答复:“柯局长,对不起,我在网上没有以律师身份发表文章,我与中兴医院目前并没有发生诉讼纠纷,我只是以一个公民的身份对医院非法行为进行批判。我不接受你们的干预。”
司法局没有办法,只好告诉黎院长:“谌律师网上发表文章的行为,司法局无权干涉。”
黎院长找到东华市政法委,要求政法委领导给司法局施加压力,迫使谌律师停止发表批判文章。
市司法局长亲自找到谌律师,说:“司法局不想管你的事情,我也知道你并没有错误,但市委领导要求我们干预此事,你是不是给我们减轻一些压力呀。”
谌律师说:“局长,明天我会正式答复你的。”
当天下午,谌律师给黎院长写了一封信,信中称:
黎院长:
关于中兴医院使用治癌药物治疗流行性出血热一事,我以个人名义以揭露和批判方式为当事人维权,任何行政部门都无权干涉。如果司法局迫于院长的人大常委身份强迫我,我会极力反抗的。
目前已经有多家网络媒体要求在国内各大网络上全面转发文章,如果我同意,一夜之间我的批判文章就能覆盖国内所有大型网站,但我没有同意,因为你们医院有我的很多朋友,他们都希望调解处理。我的态度非常明确:和解可以,压迫不行。医院如果不能认错,争斗是不会停止的。
黎院长接到信后,立即给谌律师打电话,要求谈判。
谌律师带着张硕来到中兴医院,在谈判中谌律师提出:“医院对患者投诉不答复是最大的无礼,如果医院能够尊重患者并及时商谈,事情也不会发展到现在的地步。只要医院有诚意,患者就有诚意。张硕与其他的医患纠纷完全不相同,他要求的不是经济利益。
“中兴医院对汤医生非正常用药行为必须处理,这种错误是有意的。医院必须承诺:张硕一旦发生后遗症和并发症,将由医院承担责任。因为对张硕使用的苦参量大,潜在的伤害后果需要有一个发展过程来验证。
“中兴医院必须对张硕的治疗处方进行审查,苦参的费用和其他不合理的用药费用必须汤医生个人承担,医院对张硕肾功能衰竭抢救治疗的药费也必须由汤医生个人承担。医院和汤医生必须向患者公开道歉,向患者道歉是一个起码的原则,没有商量的余地。汤医生用药虽然是履行医生职务行为,但在用药错误一事上,已经无法用履行医生职务来做解释。
“如双方能达成协议,张硕将放弃诉讼权利。如医院不同意这个解决方案,张硕出院时应结算的6000多元药费暂不交纳,由医院对张硕提起诉讼,张硕将在诉讼中申请司法鉴定和医学鉴定来确定用药的合理性。”
经过几轮谈判,中兴医院终于承认了错误并向张硕道歉了,同时医院将张硕住院的医疗费全部免除了。医院原来准备提拔汤医生接替退休的刘主任,担任血液科主任,因为这件事情泡汤了。
两年后,那位曾经不可一世的黎院长也进了监狱,正在等待着法律的审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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