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天鸿和沈如月正式过起了夫妻居家生活,闲暇时游历周遭,扶危急难,行善事义举,夫唱妇随,其乐融融。这一日,林天鸿在河边捡了一条破旧的乌篷小船,经过一番修整,削了两只新桨,便推船下水了。借助此轻便的代步工具,游历运河的水域范围就更远阔了,二人在船上吹奏笛曲观赏两岸景致,还能采摘荷花莲叶赏玩,生活更增惬意情趣。有时出行远了还会在船中栖身过夜,遇到沉船落水或有打斗纷争,二人便遮上彩蝶面罩飞身前去搭救,若是闻声见火,也立时赶去救人拿凶。
一晃间过了近四个月,二人做下的善行义举已不下三十件,得惠之人不知二人名号,也不得见二人容貌,便称之为“蝴蝶奇侠”。当下,蝴蝶奇侠的事迹成了乡民百姓们茶余饭后、街头巷尾的谈资津津乐道。
又过月余,北郡城发生了富家大户接连失盗事件,那窃贼机警狡猾身手了得,官府捕快查不出丝毫线索,常常是赶到时凶手已经得手后逃之夭夭。北郡衙门请来中都神捕陆同章协助破案,明访暗探、蹲点设伏,依然没有取得任何进展。城内稍有富裕之户俱都惶惶难以安寐,有人焚香祈祷神灵庇佑,更多的人是寄希望于蝴蝶奇侠。林天鸿、沈如月夜探了两次,那些盗贼倒像是先有察觉般不曾出动,二人默叹称奇。
这一日早晨,沈如月起床后夺门而出,伏在扶栏上干呕不已。林天鸿上前轻轻拂拍着她的后背,问道:“怎么了?我这几日见你脸色都很差,是不是病了?”
沈如月喘息的平稳了,面色却一红,说道:“什么病了?你多大的人了,怎么什么都不懂?没见的人家这两个月没有不方便吗?”她嗔怪地一笑,掩着口鼻进房去了。
林天鸿一怔,如坠雨雾,纳罕着问道:“懂什么?什么不方便?”
沈如月在门口半露出害羞的脸,说道:“我有身孕了,你要做爹了,都还不知道呢,真是的!”
林天鸿又是一怔,狂喜大跳,一步窜进房去,说道:“我要做爹了?太好了!什么时候的事?我真笨,竟还不知觉呢!”他抱起沈如月悠了起来。
“哎呦!”沈如月甜蜜地笑着告饶,说道:“轻点,快放下,小心弄伤他。”
“对、对、对!”林天鸿猛然惊觉,忙小心翼翼地把沈如月放到床上,说道:“可别伤了他才好,我真是该死,高兴的忘乎所以了。”他搓着手转圈,兴奋的不知所措。
沈如月笑着嗔道:“你看你,都快做爹了,自己还像个长不大的孩子。”
林天鸿乐意接受沈如月这样的点评,“嘿嘿······呵呵······”地笑着跳上来抚摸着沈如月的小腹,柔声问道:“多长时间了?”
沈如月答道:“有两个月了。”
“十月怀胎······还有八个月······”林天鸿掐着指头计算时间,说道:“哦!再有八个月我们就可以做爹娘了,呵呵······哈哈······太好了!你好好歇着,我去做饭。”
沈如月醉美地一笑说道:“应该用不了八个月吧!你去忙你的,不用你做饭。”她利索地起身拿起了围裙。
林天鸿说道:“不用,不用,你只管歇着。”把沈如月又推回了床边。
沈如月撒娇地笑道:“哎呦!哪有这么娇贵?还是老规矩,我做饭,你去收网吧,我盘算着以后的花费要多了,不能只是将就了,从今儿起你要多辛苦些了才是。”
林天鸿点头说道:“对、对、对!人多了,花费自然也多了,绝不能苦了咱们的孩儿。我要多捉鱼去卖,晌午买只鸡来给你补补。我先去拾网了,你慢些弄饭。”
吃罢早饭,林天鸿拎着鱼篓便要去镇子。
沈如月喊道:“买些轻软的棉布来。”
“知道,要给孩儿准备尿布、小衣裳是吧!”呵呵笑着,兴冲冲跑了出去。
沈如月目送林天鸿远去,轻抚着小腹脸上露出了温和慈蔼的笑容。她打开房檐下的鸟笼,说道:“好鸟儿,你飞吧!飞到树梢,飞到天上,去找你的伙伴儿去吧,我已经有了宝宝陪伴,你不用再回来了。”
那黄雀儿嘀呖一声鸣叫,飞出沈如月的掌心,飞到树梢,回旋一阵,向更高更远的天空飞去了。
天不晌午,林天鸿提着一只毛色斑斓的芦花老母鸡回来了,把一沓碎花软布放到床上,说道:“你给孩儿做衣服,我去剥鸡。”
沈如月说道:“渴了吧?歇会儿,先喝口水。”
将为人父的喜悦令林天鸿振奋的不知疲惫也不觉得饥渴,像个不知稳重的孩子似的一刻也闲不住手脚,答了一声“不累,不渴。”便急急忙忙地去杀鸡了。
沈如月拿着一只小凳子放到林天鸿身旁,刚想坐下,林天鸿说道:“等等。”从木盆里涮了一把手,进屋拿出了自己的衣服,叠了几下,垫在了凳子上,说道:“别硌着,这样软和些。”
沈如月被林天鸿谨小慎微的样子逗得直笑,说道:“你这是把我当成了皇宫里的公主、娘娘待了。”
林天鸿笑道:“你在我心里比她们都金贵。”
沈如月沉浸在无比的幸福中看着林天鸿剥洗鸡毛,突然问道:“鸿哥,你喜欢咱们生个男孩还是女孩?”
林天鸿笑道:“男孩女孩都好,指不定还是一对龙凤双胎呢。”
沈如月抿嘴一笑,抬指弹飞了粘在林天鸿头上的鸡毛,说道:“对,男孩女孩都好,我多做几件衣服备着。”
忽然,柳树上传来一阵鸟鸣,四五只黄雀儿在叽喳嬉闹,他们收养过的那只也在其中。
沈如月说道:“你看,那雀鸟儿这么快就找到了伴儿,我真希望生一对龙凤双胎,这样,咱们的孩儿一生下来便有伴儿了。”
林天鸿怜惜地看着沈如月,很认真地说道:“生双胎太辛苦了,还是生一个吧!我刚才说笑呢。”
沈如月笑道:“我自也是随便说说,生一个还是生两个要看天意,又岂是你我能做得了主的?若是老天眷顾,让我生对双胎,我才不在乎辛苦不辛苦呢。”说完,叹气又说道:“甭管男孩女孩,只要健健康□□下来,能平平安安长大就好,可莫要像我遭受了这许多不幸。”说完,又叹气说道:“其实我还是很幸运的!能与你结为夫妻,比灵儿、崔大小姐,还有那个婉君姐姐都幸运多了······”她的神色突然又黯然下来,变得有些凄苦,说道:“是我把你从婉君姐姐身边抢来了,我对不起婉君姐姐。”鼻子一酸,掉下了眼泪。
“哎?”林天鸿忙在衣服上抹手,说道:“这是怎么了?正说着孩儿的事,怎么哭起来了?天地为证,我是真心喜欢你的,什么抢不抢的?你忘了我们成亲那晚起的誓言了吗?以后可不许再说这种话,连想都不能想。”他握住了沈如月的双手,恳切地望着她的眼睛。
沈如月轻轻点了下头,若有所思,突然说道:“要不你再娶了婉君姐姐吧!让她做大,我做小,我们一起过日子。”她像似如释重负般的释怀了,目光中现出诚挚的喜悦。
林天鸿一怔,心疼之余又有些气恼,感到哭笑不得,嗔怪说道:“这是什么话?我又不是达官显贵、富户老爷,什么娶大又娶小的!我只是乡间的穷小子,空有一身蛮力,能娶你为妻已是莫大的福气,怎会还有他想?就算我为官、为富,拥有金山银山,我也只要你一个,你还不明白我的心吗?婉君是个好姑娘,她应该有独属于自己的幸福,时日长了也就把我淡忘了,她自会找到自己的如意郎君的。”
“不!”沈如月摇头说道:“真心喜欢是不会淡忘的,只怕时日越长她也更受苦楚,我也要更受谴责,也更为愧疚。”
林天鸿说道:“你万不可愧疚什么,选择自己爱的人有什么错?婉君定是想通了,释怀了,从霁遥的神情上便可看出来,她心里执拗,不说出来,可事情却做得明白体贴,否则,怎会送你衣服和发簪?”
沈如月寻思一阵,也只得把事儿往好处想来宽慰,叹气说道:“但愿婉君姐姐能有个好归宿,这样我们也就都可以安心了。”
林天鸿点头说道:“一定会的!你安心养胎,不要想的太多,先回房吧!我把鸡煮了一块儿吃,我可是饿坏了。”他逗着笑,扶沈如月起身回房一起做饭。
清炖老母鸡,红烧运河鲤鱼,另加两盘青菜,这顿饭格外的丰盛!
吃着饭,沈如月问道:“鸿哥,你今日在镇子上可听到什么动静,衙门里的捕快还没查出盗贼的踪迹吗?”
林天鸿摇头说道:“好像没有。那些盗贼真是猖狂,昨晚竟向富户贾、史、信三家投书恐吓,说是要向每家借银三千两,否则,必定难消血光之灾。”
沈如月说道:“这些盗贼竟然到了恐吓勒索地步,太也无法无天了!这几日我们要盯紧些,若将他们擒获,绝对是一件大大的善事!”
林天鸿点头说道:“官府已在这三家设下埋伏,盗贼若出手,定当难逃,我在暗中相助就是,你身子不便,不要去了。”
沈如月说道:“孩儿还稳当,我身子没事,定是也要去的,即便我不出手,亲身前去才算诚心,做了善事才好为我们的孩儿积福。”
林天鸿还要劝阻。沈如月说道:“你不用劝我了,我们曾经许诺要一起做下百件善事,夫唱妇随嘛!我一定要和你一起去做。”
林天鸿心知妻子貌似柔弱,心志却坚,决定了的事很难听得人劝,便嘱咐说道:“你去了只能作壁上观,无论怎样情况都不可以犯险出手。”
沈如月莞尔一笑,俏皮地说道:“遵命,夫君大人,妾身唯夫君大人之命是从。”
林天鸿笑着刮了沈如月的鼻尖一下,说道:“调皮!”拿勺子舀了汤,催促道:“快喝汤,凉了会发腥的。”
时近晚秋,是夜,风高月黑,秋风化雾成霜扑面袭脸。官府捕快们发扬了为保一方平安而不畏辛苦的作风,按照精心的部署,有条不紊地进入各个暗点埋伏。
陆同章办案一贯身先士卒,不畏险难,此次遇到如此棘手有难度的案子,他又激发起当年缉拿江洋大盗尹一鸣的热烈情怀,立誓不破此案誓不罢休。他和李达蹲伏在一家房顶上的烟囱后面,目光冷峻的像刀锋,脸色凝重的像岩石,身形坚毅的像大山,凝神戒备,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已经许久许久了,二人身上的霜雪像盔甲一样闪烁起冷冽的寒光,肢体都有些麻木了,可是还未发现任何风吹草动。
与陆同章相比,李达的耐心和毅力就要逊色了,他抬头看了一眼星光稀疏的夜空,说道:“总捕头,都快三更了,盗贼今晚不会来了吧!怪冷的,咱们下去吧。”
陆同章稍微活动了一下身子,低声说道:“盗贼狡猾的很,想必是察觉到了风声,再等等看。”
李达向来佩服陆同章的判断力,对他的意见是拥护的,但此时表示了赞同,心里却打起了退堂鼓。他认为这伙盗贼也是像那尹一鸣一样虚张声势、声东击西地戏耍堂堂的官府捕快,他怀疑狡猾的盗贼们投下恐吓字条后已经改换他处了。他放松了警惕陪同总捕头沐秋风、浴霜雪,就在他苦中寻乐,搞怪地拿起碎瓦片准备投掷远处房顶上缠绵交欢的野猫时,他看到了更远的房顶上有四五个光点在闪烁跳动,而且以极其迅疾的速度飞掠过来。“好家伙!”他立时惊觉,放下瓦片拿起了脚边的钢刀,说道:“有光,盗贼来了。”他心里又油然升腾起对总捕头正确判断的敬佩和自己判断有误的惭愧。他为自己首先发现了盗贼而振奋。
陆同章的警觉依然比他高一筹,判断的也更为详细,他说道:“别动,那是兵刃,来人武功不弱,莫要打草惊蛇,等他们进了圈子在动手。”
顷刻间,五个纤细的黑衣身影已到了街对面房顶,刹住了身势,扫望四下。
虽是黑衣蒙面,但李达还是以老辣的职业眼光断定盗贼是清一色的女人,而且在那轻灵的身姿和窈窕的身段上估摸出应该是年轻有姿色的女子。李达不禁轻敌起来,“嘿嘿”笑了两声,轻声说道:“总捕头,都是女人哇!”
如此入眼即明的事,陆同章当然也能看出,他不答话,凝目注视着对面,回手按住了蠢蠢欲动的李达的手。
一个黑衣人纵身跃过街道,两个起落便掠上了陆同章和李达所蹲伏的贾家的房顶。经过了片刻观寻后,又以与来时同样利落的身法飞身返回,有些泄气似的说道:“师父,这儿也有埋伏,咱们撤吧。”
李达一听,立刻按耐不住了,小声说道:“总捕头,这些娘们儿要跑,上吧!”说话声音虽然不大,但却很是急促,并且他已经用力在陆同章的按压中夺出了钢刀。
陆同章依然还有耐心,说道:“再等等!”说话声音虽然也不大,但却很有威严。李达当然会遵命,但心里却估计总捕头这次大意了,将要错过好时机。
对面房顶上的盗贼没有撤退,但也没有立时逼近,而是在进与退之间意见不同有所争执。那个被称为“师父”的领头人物,对先时那女子的提议极为不满,用不屑一顾、不容商量的口吻喝道:“笑话!既然来了,岂能空手而回?”声音虽然也不甚大,但低沉尖利,却也有一番威严。
但是,她的属下并不是像普通捕快对总捕头般唯命是从,毫无辩驳地服从。先时前来侦察的女子说道:“我断定下面被捕快围成了铁桶。”
领头女子无畏不惧地喝道:“遇到几个捕快便怕了,如何能成大事?”
那女子像是怕被同行们视为胆小懦弱,遂不敢坚定自己的立场了。另有一人试探着说出了自己的谨慎态度:“听说这一带有一对蝴蝶奇侠很是了得,专爱管闲事,若是碰上,恐怕不好对付。”
下属们的怯懦态度令领头女子有些恼火,她用坚决的、不容许再反驳的语气说道:“甭管他蝴蝶、鸳鸯还是蜻蜓、蚂蚱,都给我打起精神来,做成了这一桩我们走人换地方。”她回头对身后的两人施发命令:“你们两个先下去探探虚实,按老规矩给他们点颜色瞧瞧。”
首领的坚决果断和无畏,无疑给下属们吃了定心丸,众人达成了共识。那二人纵身而起,身轻如燕,落地无声,扑进了贾家大院。
如此贼人在明自投罗网,我在暗处瓮中捉鳖,似乎毫无必胜悬念的缉捕场面,令李达有一种成竹在握的自信,还感到了一种暗中窥视刺激趣味。他有些得意地说道:“行了吧?该动手了吧?总捕头,要不咱们先去截住那三人,下面的留给兄弟们。”
陆同章说道:“再等等,等她们都进了圈子。”他愈见冷静,手握钢枪,蓄势待发。
突然,只见院中火光一闪,那两个贼人竟放起了烟雾。她们把烟筒投进了正厅、厢房、以及捕快们埋伏的花树丛。房内房外埋伏的人俱都被熏得咳嗽着跑了出来,东倒西歪摇摇晃晃如同醉酒,有些人甚至已经瘫软在地。
陆同章大吃一惊,命令李达:“掩住口鼻,快下去拦住她们。”而他自己则一跃而起,甩手向天际发射出一支流星响箭,挺枪向街对面的贼人扑去,厉声喝道:“陆同章在此,大胆贼人还不束手就擒!”钢枪一抖,曝出七尺来长,挽个枪花,一招三式分刺三人。
那领头贼人果真武功不凡,挥剑一扫,拆开了这化为三式的一招,对同伴说道:“你们下去帮忙,我来对付这老儿。”剑似流星寒光点点,身势如风飘忽不定,与陆同章打的难分难解。
李达在院内那两名贼人的夹攻下渐感吃力,收起了轻视之心,施展开得意刀法严防死守,急切盼得援兵来到。
那些埋伏的捕快家丁被熏得晕头转向腿酥手软,挥刀弄棒地围上来根本不济事,很快被另两个贼人打倒一片,有死有伤,更有甚者“顺水推舟”、“借坡下驴”自己在原地转两个圈子便一头栽倒在地,假死真睡。
一个贼人冲上去一脚把李达踢翻,说道:“别跟他纠缠,快进屋拿东西。”她独战李达,另三个同伙闯进房去实施抢劫。
只听房内传来“金银放在哪里?不说剑来招呼。”的威吓之声。
那主人答的稍微慢了些,妻妾儿女中立时有人中剑,鲜血溅涂了窗纸。在女人的惨叫、哀嚎、哭喊声中男主人急忙招了金银所在,才止住了盛怒贼人的杀戮。
贼人在房内翻寻钱财,陆同章在房顶上难以克敌,李达在院中奋力苦战,怒骂地上躺着的捕快家丁:“快起来,都死了吗?”回答的只有哼哼声和□□声,无人起身相助。
正此时,远空中有二人执手相连、凌风飞掠而来,飘落在房顶。人们口口相传的蝴蝶双侠到了。
林天鸿对沈如月说道:“你且看着,我去救人。”不待沈如月应声,他已经像矫健的雄鹰一样扑向院中,抓住那个与李达对阵的贼人,甩手扔了出去。那贼人把窗扇撞的四分五裂,掉进了房中,吓了房内的同伴一跳,却正好为林天鸿打开了方便之门。林天鸿紧随着跳到了房内,立刻又把那贼人扔了出来,重重地摔在了李达身边的地上,面巾掉落,头发披散,隐约的一张脸果真极美,喷出了一口鲜血后更是变得凄美了。
她在瞬间被扔飞了两次,在感到身上的痛楚前,她先是纳闷何来如此高人?当脑海中闪过蝴蝶奇侠的字眼时,恐惧和痛苦同时到来。不过她所经受的恐惧和痛苦极为短暂,因为意识到高人来助的李达兴奋的不及怜香惜玉了,上前一刀结果了她的性命。
房内的那三个贼人被林天鸿扔出来时已经得手了,每人背负着一个包裹,林天鸿从手感上判断出那些包裹的份量不轻,但他无瑕顾及金银的多少,急忙为伤者封住穴道止血。
那三个贼人倒也了得,被扔出来后,落地一滚便稳住了身子,虽惊不乱,看到同伴被杀,立时一齐扑向李达。李达全力对敌,手忙脚乱。
林天鸿冲出来时只见火把灯笼把院子照的亮如白昼,刀光耀眼,人声嘈杂。是张亮、许青率队赶来解下了李达的危急。院内厮杀成团,那些真真假假昏倒在地的捕快家丁纷纷爬起来纳罕助威。
突然房顶上发出一声呼喝,陆同章如中了箭的雄鹰般坠落下来。这时房顶上那贼人呼哨一声招呼同伙撤退。林天鸿抢身在陆同章后背托了一把,身势不停,拧腰侧踢,把刚跃上房檐的一个贼人踢落下来,借着踢踹之力,他飞身向领头贼人攻去。
与那贼首一交手,林天鸿便大感惊诧。那贼人的招式身法竟与沈如月极为相像,出手凌厉狠辣一如当年的独孤冷月,只是功力不免要逊色许多。他猜想贼人定是与冷月宫有莫大的渊源,出招不禁消减了几分力道。
那名被林天鸿踢下房顶的贼人已被众人斩杀,另两名贼人却成功突围跃上房顶。沈如月看得真切,心中已猜到贼人身份,急忙抢身而上,分手把那两个贼人背负的包裹扯落了下来,里面的珠翠金银、古玩字画四散飞射如雨而下。李达、许青、张亮等人刚追上房顶便被那些漫天花雨的宝贝打落了下来,纷纷喊道:“小心暗器!小心暗器!”夜空黑暗,他们自也不知暗器是否是贼人打的。
那两名贼人见到手的财宝尽数失却了,还折损了姐妹,弄了场空还倒蚀本,不禁气极怒极,也不急于逃跑了,回过身来战沈如月。她二人的武功路数竟也与沈如月如出一辙,施展的气象上却要相差太远了。沈如月虽是有孕在身,依然轻而易举地拆开了她们的攻势,也不与她们缠斗,欺身直逼向贼首,架住林天鸿的手掌,对那贼首喝道:“师姐,还不快走?”
林天鸿一怔,即尔证实了自己的猜测,断定这人就是冷月隐。他也不忍心妻子同门就此遭难,便想放她们一马。见另两人举剑来刺沈如月,他迎上去捏住双剑,把那二人扔到更远的房顶,又追过来与冷月隐交起了手。
院内明亮,房顶上却漆黑无限,底下的人也不明真相,只认为上面打斗的紧急,陆同章高声喊道:“快去相助蝴蝶双侠,莫要让贼人逃脱。”
当他们又窜上房顶时,上面的人真逃假追,边打边走,已经去的远了。无星无月,暗夜深邃,哪里还看得见踪影?
前面追星逐月,后面捷步登云,一行人风驰电掣般到了运河岸边。冷月隐刹住身势,回过身来拉下面巾喝道:“又是你来坏我好事,实在可恶!”她虽然恼怒愤恨,却也不敢再上前动手。
那两名贼人是冷月隐新收的弟子,不识得林天鸿和沈如月,举剑指着他们夫妇,说道:“师父,杀了他们为师妹报仇。”
冷月隐目光中的怒火渐渐平息,叹息说道:“先忍了吧,凭你们再练十年也未必能杀得了他们。”
一人依然不忿,说道:“怎么就忍了?他们就是蝴蝶奇侠?又没有三头六臂,能胜得过我们冷月宫的绝技?”
冷月隐说道:“冷月宫的武功当然是旷世绝技,你们入门太晚,差的远了,若是当年······哼!没有当年了,只有将来,走着瞧吧!”
沈如月说道:“师姐,劫后重生,我们一干姐妹剩的没几个人了,你为什么还要行窃杀人?安生度日不好吗?”
“安生度日?”冷月隐不屑地冷笑,说道:“如何安生度日?官府缉拿、江湖追杀,连以往交好的那些人也成了落井下石的鼠辈,谁会给我们生机?想当年我们冷月宫叱诧江湖时谁敢蔑视我们?要想安生度日,只有重振冷月宫。”
沈如月闻得此言,心知当年白莲教幸存的人定是受了不少的排挤打压,很难在江湖上立足,不禁叹息,心头黯然起来。
冷月隐突然神色变得振奋,说道:“师妹,你与我一同重整冷月宫如何?师父当年在密室中留下了不少武功,都是你我不曾学过的,你天赋好,若能去修炼几年定能超过师父当年,成为江湖绝等高手。到时我们姐妹同心,一同开创江湖盛世,岂不美哉?”她瞥了一眼林天鸿,又说道:“若是你不舍得他,那也无妨,我们便改了以往的臭规矩,不再让宫中的姐妹、弟子寂寞空守虚度年华。”
沈如月摇头说道:“你四处盗窃就是为了要重整冷月宫?”
冷月隐说道:“当然,我还要重振白莲教。”
沈如月说道:“你想做白莲圣母?师父死的还不够惨吗?灵儿死的还不够惨吗?我们女人家求得一心人,相守到白头,也就够了,何必心生如此狂妄的念头,何必争权夺利打杀不休呢?唉······”她叹了一息,又决绝生硬地说道:“醒醒吧,我劝你趁早别做春秋大梦了。”
“求得一心人,相守到白头!嘿嘿······”冷月隐想起了林青尘的缱倦温柔,甜美地一笑,摇头说道:“唉!我不会再有一心人了,我的心已经死了。”她呆呆地出神片刻,即尔咆哮大怒:“你劝我!我用得着你来劝?哼!我告诉你,你不回冷月宫也罢,以后也别再阻我行事,否则······你别以为我真拿你没办法,我有的是手段,若是惹恼了我,我也顾不得同门情份了。你们当年救过我一命,但今晚却害我折损了两个弟子,咱们便两不相欠了,若再找我麻烦,我绝不会饶了你们。”
林天鸿见状,也喝道:“我不管你重整冷月宫还是白莲教,以后不许你们行凶盗窃、胡乱杀人,若是我们听传哪里再有类此的无名惨案发生,一并算到你的头上,自会去找你算账。”他走向一颗碗口粗的柳树,又说道:“若再胡乱杀人,这棵树便是你的下场。”抬手一掌击了下去,柳树咔嚓断裂。
另两名女子骇然失色,才知师父所言的确如此,这等深厚内力,只怕自己二人再练二十年也未必达到。
冷月隐却不屑地冷笑起来,说道:“真是大言不惭!这世上哪日不发生些无名惨案,官府都管不了,你却要装蒜逞能?你有种便此时把我一掌打死,否则日后未必能赢得了我。”她说完,竟然无所畏惧地上前逼近了一步。
林天鸿不得不承认冷月隐说的是实情,刚才自己情急之下把话说的是有些过了,被抢白的无言以对,他不禁有些窘迫。看着冷月隐冷冽的目光,他转过头去,说道:“我不为难你,你们走吧,以后莫要再做歹杀人了。”
冷月隐听林天鸿转变了口气,神色也就缓和了,看到远处有火光闪动,知是官府的捕快追来了,说道:“江湖险恶,人心叵测,你二人不愿卷入江湖纷争,便躲得远远的安稳度日,别自为侠义,逞强管这许多闲事,你们是管不了这许多的。你们保重吧。”她一挥手,和弟子跃上事先准备的船,划向了对岸。
陆同章带人追寻过来,看到断掉的柳树,微一动容,问道:“二位可有受伤?贼人何在?”
林天鸿佯装不识得陆同章,放粗了嗓音说道:“我二人无碍,贼人负伤逃遁,必不敢再来为恶。”
陆同章眼尖目利,且又与林天鸿夫妇打过多次交道,走到跟前时似乎从身形上有所察觉,疑惑问道:“你是······你们是······”
林天鸿忙把声音拿捏的更为粗重,说道:“我夫妇二人一向隐居,甚少在江湖上走动,因近数月来贪恋这运河风光,故逗留在此。告辞了。”说完,执起沈如月的手飞身而起,消失在暗夜。
陆同章高声说道:“多谢蝴蝶奇侠出手相助,愿二位多逗留些时日啊!哈哈······”他纵声长笑,神情有些耐人寻味。
这一日,林天鸿夫妇二人划着小船在北郡湖采摘了些干枯的莲蓬和菱角,以备冬天食用。返回到运河水道时,看到前面船上一个男子指点着波澜壮阔的运河,与身旁的小女孩说笑。那女孩儿有七八岁的样子,对芦苇丛中游弋出的各色水鸟和来往的大船小筏都觉有趣,不停地问船夫老伯,时而作沉思不解或者大悟开怀之状。
忽然,前面并排开来两艘大船,船上雄壮的汉子身着漕帮服侍,船头各挑一面刺绣着说凤不是凤,说鸦不是鸦的、被朱雀堂奉为祥鸟的大旗,迎风招展,猎猎作响。船上的大汉像那昂头破浪的大船一样的傲慢,高声喝叱小船让行,却不拐船头也不减速地直冲了过来。小船船夫急忙调转船头,猛划桨避让。然而漕帮的大船行驶太快,小船避之不及,被撞的扣翻在河里。那些大汉倒像是司空见惯了一样,严肃庄重的脸上没有任何改变,大船毫不停滞地扬长而去。
那对父女不识水性,很快被冲散了牵连,在河里浮沉隐现,呼救不迭。船夫虽识水性,却难以同时施救二人,他抓住了近处的男子向岸上拖拽,那女孩却被冲的远了。
林天鸿急忙划船追过去。沈如月焦急捶手,不待船靠近便纵身跃了出去,在那扣翻的船底上点足又再跃起,抓住那女孩儿左肩旋转提升便欲回返。此时,她突然感到腹内一阵绞痛,身子猛地颤抖,险些失手。林天鸿及时掠身抢去,双臂左拥右抱,携二人落回船上,惊险在一瞬间化解了。
那女孩吐出数口恶水,呜呜啼哭。沈如月温声劝慰了几句,她也就止住了哭泣,抬起婆娑泪眼,问道:“哥哥、姐姐你们便是梁山伯、祝英台吗?”
沈如月望着女孩那招人怜惜的湿漉漉的脸蛋儿,很认真地说道:“是啊!你是怎么知道的?”
女孩破涕为笑,兴奋起来,说道:“我娘说梁山伯和祝英台都变成蝴蝶成仙了,你们脸上带着蝴蝶,衣服上也绣着蝴蝶,又会飞,我猜一定是了。”
沈如月帮那女孩擦掉脸上的残泪,笑道:“你真聪明,猜对了。”
那女孩像是受到了鼓舞,指着被船夫拖上岸的父亲说道:“我爹爹说梁山伯、祝英台都死掉了,我才不相信呢!”
沈如月闻言大震,虽知这只是小孩儿无所忌讳的天真之言,还是隐隐感到不详。
林天鸿正划着船呢,见此情状,忙笑道:“我们不是梁山伯、祝英台,我们是蝴蝶仙子,是死不了的。”
女孩歪着小脑袋看着沈如月鼓起的肚腹,问道:“姐姐肚子里有小弟弟了吗?那我就不能叫你姐姐了,应该叫什么呢?叫姨娘对吗?”
沈如月立时被逗得乐了,笑道:“对啊!你怎么知道姨娘肚子里有小弟弟,为什么不是小妹妹呢?”
女孩说道:“我娘也是这个样子的,爹爹说里面有小弟弟。爹爹一直盼着娘给我生个小弟弟呢。”她嘴唇发青,冷得打起了哆嗦。
沈如月把她揽到身上,说道:“生弟弟生妹妹,叔叔和姨娘都高兴。”
船靠了岸,林天鸿把女孩抱出船,她的父亲扑身跪谢,林天鸿抬手架住他,因担心沈如月身子有恙,告辞一声便匆匆划船回家去了。
沈如月闷闷不乐地靠着被子依在床头,叹息一声,自语说道:“愿与情郎长相守······唉!即便是像梁祝一般化蝶生死相随,也远远好过牛郎织女天地相隔。”
林天鸿一惊,心知沈如月又生发了忧患心思,也不太在意,说道:“牛郎织女、梁祝化蝶只是传说,我们比他们有福气多了。等你平安生下孩儿,咱们做完了许诺的事,就到蝴蝶岛上隐居,谁也管不着咱们了。”
沈如月说道:“今日那女孩的话倒是惊了我一跳,我真担心咱们没这福分,不能相守到老。唉······如果咱们有个三长两短,咱们的孩儿可怎么办啊?”说着,竟然伤心地掉下眼泪来了。
林天鸿宽慰说道:“童言无忌嘛!你不必在意那小小孩童的话。‘不傍舟车不依马,身随清风走天涯。’,咱们不依傍别人,自也不受别人牵绊,谁会来拆开咱们?谁又能拆得开咱们呢?你定是因有身孕的缘故,心思重了些,没事的,别胡思乱想了。”他擦去了沈如月脸上的泪痕,铺开了被子让她躺下休息。
沈如月叹气一阵,也只能把事儿往宽处想,深舒一口气,起来和林天鸿一同准备晚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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