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历史军事 > 梦里乡行 > 第六章 包产落实到户

元宵节过后,一切生产劳动逐渐步入正轨。

    正月十七日,阳光明媚,春意浓浓。马开和又挨家挨户喊人开会。过年期间,兄弟朋友相聚,接待和拜访客人,几乎每日都泡在酒坛子里,他也感觉累了。农家人真的有点不讲究,平日农忙劳累时吃的是清汤淡饭,有时连下锅的油都没有,一到过年就是酒酒肉肉,整天吃得头昏脑胀。他老觉得这种活法真的有失规律,但祖宗流传下来的习俗实在难以打破。回头想想,祖宗的这些习俗也不无道理,一年到头忙忙碌碌,也就只有这几日稍为放松,大家正好叙旧和交流,自是靠酒肉来表情达意。

    午后,一队的户主又聚拢到宁昌松家。过年休息了一些时日,大家的神态显得有点懒洋洋了。

    马开和对众人道:“日月推移,冬去春来,新的一年即将开始,我们又要忙碌了。包产到户一旦落实,我们的生产劳动将不再是集体形式,而是各户干各户的,以后就用不着我整天大清八早到各家门前催喊起床,再也不影响大家的瞌睡了,哈哈。”众人也跟着笑了起来。他顿了一下,又道:“包产到户方案已经在过年前得到大家的认可通过,我们下一步就要到田间地头进行评估和测量,把田土分配落实到户,然后再分配牛和生产工具。时间从明天起正式进行,大家还有什么想法尽管说出来。”

    大家七嘴八舌地议论,总的意思还是等到实地评估测量后再说。

    马开和道:“既然大家都要等到田头再说,我在此就不啰嗦了。还有一事,我通知一下,谁家刚娶进来的媳妇或者刚嫁出去的姑娘,户口需要迁进或迁出的,你们抓紧时间在三天内做好,到时才不影响我们分田土,拖时间长的就不管了。今天的会就到这里,希望大家明天起早一点,争取早日做完这个活路。”

    众人分散。

    从第二日起,一队在马开和的带领下,几十个户主游走在田间地头,大家评估、拉线、记录数据,一片喧哗。在具体分配到户头上时,各户间也因为划界问题发生过一些争执。不过有分配方案作为依据,大家吵归吵,还是能够找到解决问题的途径。这样持续了半个月时间,田土终于分配结束。整个一摊分到各人头上,平均每人分得五分田,三分土。五分田也就是说每人一年可打得五百斤稻谷,而不是实际面积。又不几日,牛和工具也分配完成。

    马开和原来养的是一头大水牯牛,这次重新分配后换得了一头嫩水母牛,虽然个头比前面的那头小一些,李梅却高兴道,得母牛好,母牛还可以下崽哩,还可以生钱哩,而且母牛要比公牛好饲养,牛脾气小一点,吃草少一点,牛圈里湿得慢一点。

    宁仁勤原来养的是一头黄母牛,后来母牛下了崽,这次分得一头大黄公牛。他算了一下,一对小的换来一头大的,价值都差不多,不过还要补十多块钱给别人。

    宁昌松则更加满意,一头黄牛调换成一头大水牯牛,价值高了,而且犁田快,干活路轻松。

    田土分到户后,尽管原来集体冬种的小麦和油菜籽尚未收割,人们都匆忙去夯实田边地角,以防日后灌溉犁田时漏水。接下来便是整弄秧田,撒播谷种培育秧苗。时值谷雨季节,气候日渐暖和,春风细雨,鸟语花香,万物焕发生机,朝气蓬勃。一入夜间,满天星斗,闪闪烁烁;蛙声一片,咯咯呱呱,不绝于耳。

    四、五月间,小麦和油菜籽成熟了。宗流寨历史上最后一次集体收割正在紧锣密鼓地进行着。这天,还是在九浪这个地方,一望无际的苍穹下,日光腾腾,人们扛着斛斗到这里打麦子。在马开和这一组里,几乎是老人和妇女。大家一边劳动,一边唠话,满脸透红,汗水涔涔。马开和问宁昌平道:“老平爷,现在中越干仗了,有没有仁胜上前线?”

    宁昌平答道:“没有,仁胜是在沈阳军区,这次主要是广州、成都和武汉等几个军区在打。”

    “没有就好,免得家人提心吊胆。”马孝福道。

    宁昌全道:“钟道成回城前和我摆谈过,他说越南也有苗人哩,不知那些人上不上战场?”

    马开和道:“国家打国家,哪管得这些!”

    宁昌平道:“不管哪一次打仗,双方都是拿人命开玩笑!”

    马开和道:“有时候仗还是该打的。'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人家不让你安宁,肯定得有人去抵抗,要不然我们能安心干活路吗?”

    杨兰芳道:“是啊,人家故意打你了,你还在躲躲闪闪,那你就是软弱无能。但如你平白无故地去打人家,那也会让人感到羞耻。”

    “大千世界,是非恩怨谁说清楚?”马营长说了一句。

    马开和笑道:“凡事都有正邪之分,老人们不是常说'人在做,天在看'吗?谁是谁非只要用时间来验证,一切就会真相大白。”

    往后的日子,气温愈发闷热,老蛇出洞觅食,蚯蚓冒出地表爬行,随处可见。

    而最让人们感兴趣的是水田里的泥鳅。每逢这个时节的夜晚,泥鳅纷纷钻出来,静静附着泥浆表面,在水面下乘凉。这时,有些好动的人象个夜猫子,一手提着火篮,一手拿着鱼叉,腰间戴着小竹篓,背着篾笼,篾笼装有不少松脂木柴,行走在田野,寻觅叉杀泥鳅,运气好的一晚上也得两三斤。当夜深回到家后,再邀三两邻居过来煮吃,大家喝酒唠嗑。第二日又把这次的收获与他人摆谈,却也乐趣无穷。

    这日傍晚,宁仁金在家门口劈砍了一地的松脂木柴,木柴松油丰富,红得发紫。宁仁志倚在门边上问道:“大哥,你这是要干什么?”

    宁仁金勾着腰捡拾木柴放进篾笼里,道:“晚上拿这个去照亮叉杀泥鳅,你去不去?”

    “去嘛!什么时候走?”

    “天黑就走。”

    这时,宁义走过来玩耍,听到后问道:“金叔,走哪里?”

    “野外。”宁仁金道。

    “干什么?”

    “砍杀泥鳅。”

    “我也要跟你去!”

    宁仁金面露难色,说:“你还小,去了路上还得照护你,不方便。”

    宁义着急道:“我不小,我都六岁半了,我爸爸曾带我去两回了哩。”

    “真的?”

    “不骗你。”

    “那要得,一会儿走。”宁仁金答应了。宁义高兴得跳了起来。

    宁仁金让宁仁志带宁义进屋先吃点饭垫肚皮,免得到野外砍杀泥鳅回来太晚挨饿。宁义因为太兴奋,只要一碗麦面拌米饭,泡着酸汤菜后三两下便吃好了。

    天快黑时,三人出发了。宁仁金腰间拴着鱼篓,肩上背挂柴笼,左手提着火篮,右手捏着鱼叉,往田野走去。火篮是一根细长木杆悬吊一个碗口般大的铁丝窝,铁丝窝烧着松脂木柴后便可摇来晃去照亮。鱼叉是一排细密且间隙相等的钉尖状的铁制品,整体一看像把菜刀,一头有铁皮包成套孔,装上长木柄,就可以用来叉鱼了。

    宁仁志手拿电筒,宁义空手空脚,跟在宁仁金后面。他们七拐八弯地走到了田野。此时,天色完全黑暗。宁仁金反手从篾笼里掏出几片松木柴,蹲下放进铁丝窝里,擦着火柴点燃。他们顺着水田边走着,摇摆火篮照亮水面,目不转睛地寻觅泥鳅。过了不久,宁仁金终于发现了目标,抡起鱼叉猛砍下去,当提上来时只见一条泥鳅已被鱼叉拦腰卡住,不停摆动。宁义激动得“哇哇”叫着。宁仁志“嘘”了一下,让他小点声,不要惊动水田里的泥鳅。宁仁金顺手将泥鳅取下放进鱼篓里。

    他们继续往前走,时不时叉了一下泥鳅,偶尔也叉得一条黄鳝。鱼篓里渐渐地变得沉甸甸起来,三人内心充满了喜悦。天色由漆黑转向朦朦胧胧,隐约看见山野的轮廓。此刻,田野里也有不少人提着火篮到处砍杀泥鳅。大家似乎有所默契,始终保持一定的距离。快接近午夜时,许多人陆续离去。宁仁金反手摇了一下鱼篓,凭感觉估计已经砍得两斤多的泥鳅了。再砍一阵就可以走了。他想道。

    这个年头,只要春夏一到,不但看到人们在田野间提着的柴火,而且还可看到更多的鬼火。这些鬼火在山头上,田土间,寨子外围,随处可见。它们时而熄灭,时而点燃,时而变大,时而变小。人们看见鬼火后,都会避开远远的,唯恐被鬼火附身。

    今晚,他们也遇上鬼火。宁仁金正在紧盯水里是否有泥鳅,突然听到宁义大叫一声:“呀,好大的火光!”他心里一跳,不知发生什么事,赶紧转身提着火篮看着宁义,只见他张着嘴巴伸手指着对面山头上,和宁仁志一样满脸惊诧。距他们大概六七百米的山头上,几团火光跳跃闪动,变得越来越大。忽然,有两团火花朝他们的方向飘了过来。“不好!”宁仁金说了一下,猛将火篮倒入水里扑灭,对宁仁志和宁义说:“赶快摸黑往回走!”宁义听到宁仁金的声音有些异样,顿感事态不妙,心里一惊,两腿竟然哆嗦起来。宁仁志提着宁义后衣领,疾步返回。宁仁金也匆忙跟着。他们跑到寨口停住,回头一看刚才逃离的地方,两团火焰正在那里上下游动。宁仁金吃惊不小,心里暗道,好险!宁仁志天生胆大,只是觉得十分奇怪,那两团焰火似乎长眼,竟能跟踪松柴明火。这次遭遇,令宁义一生难忘。

    他们进入寨子后才敢打开手电,心里不再害怕。此刻夜深人静,宁昌松尚未入睡,仍然坐在地灶边,嘴里叼着旱烟枪,与昏暗的煤油灯相伴。他在等着孩子们回来。孩子们不回来,他一点睡意都没有。也许是想尝一下泥鳅的鲜味。他暗暗自嘲道。宁仁金推门进来,看见宁昌松还在灶边吸烟,问道:“爸,你还没睡?”

    宁昌松道:“在等你们呢,得多少?”

    宁仁金道:“不算多,有两三斤。”

    宁昌松道:“够了。你去喊勤哥起来,我要和他喝两口。”

    宁仁金去了一会儿,宁仁勤便跟着他一路过来。宁仁勤一进门,就对宁昌松说:“松爷,你们自己弄吃就得了,还要喊我来,太客气了。”

    宁昌松笑道:“你不来,我吃不香。”

    这时,宁义趴在凳子上打瞌睡了。宁昌松看着他说:“这个小鬼崽,累了。”

    宁仁金对宁仁勤道:“勤哥,这鱼怎么煮?”

    宁仁勤道:“泥鳅太滑,调一个糟辣汤,然后再放进去煮,吃起来就会爽口。”

    半个时辰,鱼煮好了。宁昌松对宁仁志道:“去那边睡房喊阿杏阿桃起来吃泥鳅。”他自个面朝里屋睡房喊道:“老婆子,老婆子!起来吃泥鳅喽。”半晌,有个女人咳了一下,说道:“你们吃,我懒得起来了。”

    宁昌松劝道:“快点起来,这鱼味鲜得很哩!”马阿娜经不住劝,终于起来了。

    宁仁志走过去不久,阿桃跟着也过来了,她睡眼惺忪。宁仁金问阿桃道:“杏呢,她怎么还没起来?”

    阿桃应道:“姐姐睡得正香,喊不动。”阿杏也有二十岁了,读到二年级时辍学,回家专门带着宁阿桃,宁昌松和马阿娜当年才能放开手脚参加集体的生产劳动。宁昌松虽对她们有几分愧疚,但也认为女孩子读书没有多大用处,反正以后都要嫁出去,成了别家的人,读也是白读。重男轻女这个现象,在当阳比较普遍。

    宁昌松又对宁仁志道:“再去喊阿杏起来一起吃,我们不能吃丢她。”

    马阿娜道:“算了,你吵人家瞌睡干什么?留点鱼给她就可以了。”

    宁昌松道:“那也行。”找一个土碗来装几条泥鳅放在碗柜上。

    宁仁金道:“饭够不够吃?”

    宁昌松道:“我早就煮好一鼎罐饭等你们了。”

    碗筷摆齐,宁昌松倒上酒。宁仁志把宁义摇醒。宁义揉揉嘴眼,坐直,使劲睁开眼睛,哈了一声气。吃饭的吃饭,喝酒的喝酒,开始动筷了。

    宁昌松夹了一条泥鳅轻轻咀嚼,说道:“嗯,这鱼新鲜,喝酒。”拿着酒碗邀了一下。

    宁仁勤喝了一口酒,道:“砍泥鳅也是在这两天能做,再过一个礼拜后大家拔苗插秧就看不见了。”

    宁仁金道:“是啊,几乎每个晚上都有人砍,泥鳅也变少了。”

    这时,马阿娜问宁仁勤道:“勤哥,你们今年撒播什么稻种?”

    宁仁勤道:“刚刚分单干,能有什么稻种?还不就是高脚稻和黑壳稻,还有糯米稻。”

    宁昌松道:“我们也是用这几样稻种。高脚稻嘛,谷粒饱满,稍为耐旱,比较适合栽种在缺水的田;黑壳稻口感要好一些,但比高脚稻要低产一些。这几样稻谷,都有一样不好,就是稻杆太高,稻谷快成熟时容易被风吹倒,不好收割。”

    宁仁勤道:“怕就怕到时遇上下雨天,稻谷被泡得发芽。”

    宁昌松道:“真这样了,那也没办法,我们庄稼人就是望天吃饭。来,喝酒,边吃边聊。”

    宁义觉得泥鳅好吃,筷子不停地夹着,狼吞虎咽了一阵,突然说道:“爷爷,我们今晚遇上奇怪的鬼火。”

    宁昌松问宁仁金道:“怎么回事,金?”宁仁金把遇上鬼火的经过说了一遍。

    “什么?你们被鬼火追了?”马阿娜惊讶道。

    宁昌松对马阿娜道:“不必大惊小怪,只要不被追上就一切都没事。”

    宁仁志问道:“追上了会怎样?”

    宁昌松道:“追上了就会被鬼灵附体,变成了癞子,皮肤红肿溃烂,眉毛脱落,而且还传染,一代传给一人,代代传下去,无尽无止。谁一旦不幸碰上,就会人见人怕,以后这个家族娶不进来,嫁不出去。”

    宁仁勤道:“癞子就是麻风病人,听马开玉说国家正在对这个病进行集中治疗,成立了麻风村。”

    宁昌松道:“这个病治不好,它是鬼魂附身,只有等这个人死了,它又转嫁到另一个人身上,无限传染下去。”

    “爷爷,真的有鬼魂吗?”宁义好奇道。

    宁昌松道:“有哩,有癞子的人家,吃饭都要趁热吃,若等冷了再吃,那饭已经被癞子鬼魂舔过一遍了,吃时就会感到是剩下的口水饭,烂烂的。”

    马阿娜也跟着道:“解放前,我们娘家长兴寨有一个人到外面一个有钱人家做长工,谁知那有钱人家有癞子,后来把他传染上了。他回到家后,旁人纷纷躲避。自此,他的后代娶不进来嫁不出去。这个人到老时就对子女说,你们把我烧掉吧,我要带这癞子鬼魂一起升天,从此以后再不传到你们身上,让你们干干净净做人。他的家人就哭着不愿这样做。这个癞子就说,你们烧吧,我是自愿的,不怪你们,必须这样做,我们家以后才会变得干净,我也才心安。他的家人便把他抬到野外一个山坳里,在他四周堆满干木柴。他的家人跪着喂他喝酒吃肉,老人乐呵呵地喝得晕晕乎乎,说了句,你们点火吧。他的家人点火后跑到对面山头上静静看着。熊熊烈火燃烧半天,突然“嘭”的爆炸了一声,那人最后被烧成灰烬了。后来,他家再也没有癞子,人们开始跟他家交往了。”

    宁昌松道:“还有一个故事完全不一样。解放初,我们对面普丛寨有一户人家,他家也有癞子。开始,他家因为保密得好,人们并不知道。每次有外人进他家,他家都把癞子深藏起来。渐渐地,人们发现了这个秘密,便有意疏远他家。他的家人感到很丢脸,就想方设法哄骗癞子喝醉,把他捆绑,找了一个布袋把癞子装进去,悄悄抬到十里外想扔到河里淹死。半途中癞子迷迷糊糊醒来,问道,你们要抬我到哪里去?他的家人不说话。癞子就说,我虽然是个癞子,但我心里明白得很,我不幸传染上这癞子鬼病,你们却不把我当人看。我今天在此发咒,你们若把我害死了,这癞子鬼魂都要附到你们身上,让你们世代传染下去,永远不得翻身!他的家人依旧不说话,最后把他丢进河里。不久,这家人又出现癞子,人们更不敢跟他家来往了。”

    宁仁勤道:“这癞子鬼听着确实可怕。我听说以前有一个人到田野砍杀泥鳅,看到水田另一头也有人提着火篮寻砍泥鳅,于是问道,你砍得多少啦?对方回答,没有多少,砍得一条吃一条,一条不剩。这个人一听,话不对头,仔细看对方,对方没有脚,只是一团阴影提着一个火在那里。他惊悚万分,慌忙灭火,跑也跑不快。不知有没有这回事?”

    宁昌松道:“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凡事预防为主。祖宗遗训,以后遇到不明火光不要大声喧哗,更不能用手指着看,不然就容易引鬼火上身。路上遇到火堆,要尽量绕远避开,不要踩上,万一是鬼火就麻烦了。遇上癞子,不要跟他打得火热,也不要逗他忌恨,否则也容易引鬼火上身。”

    此刻,鬼火在宁义的心目中竟是这样的邪恶,同时也感到被鬼火上身的人竟这等的可怜。当宁义长大后,对鬼火有所了解,它就是从坟墓里死人的骨骼中散发出来的一种磷气,由于磷的燃点低,在空气中遇到温度高便自燃起来。然而鬼火与麻风病是否有关联,宁义不得而知。至于麻风病,宁义亦从各种媒体中了解到,它并没有像老人们的传言那么可怕,它就是一种皮肤病,国家成立了麻风村,对麻风病人进行集中治疗,通过了几十年的努力,彻底根治了这个病症。而对于麻风病医生,宁义除了崇敬还是崇敬,特别是有一次中央电视台举办的“感动中国人物”颁奖典礼上介绍到一位麻风病医生毕生奉献于麻风村的事迹时,他坐在沙发上竟然感动得泪流满面。话不扯远,言归正传。

    宁仁金一边吃饭一边喝酒,这时他们喝干了一碗,他又要给每人满上。宁仁勤拦道:“不要倒了,喝多明天起不来。”

    宁昌松道:“不要担心,倒上,起不来就多睡一会儿,现在已经不是小队的时候,没人催起床了。”

    一日傍晚,吴阿仰正在家里推着手磨,她把麦子磨成面粉,以准备第二日用来拌白米饭。宁仁勤走了进来,说道:“我下午在山上砍柴,看见仁锦和仁东他们在开荒。你明天去看一下哪里合适,趁着山林没有分下来之前弄得一块算一块。”

    吴阿仰道:“开垦荒地,你和我一起去快一点。”

    宁仁勤道:“我不去,你一个人去得了,万一大队怪罪下来,他们也拿你一个女人没办法。”

    “你就是怕。”吴阿仰嘟囔了一句。

    第二日,吴阿仰背着女儿宁琴,抬着一副篾筐,筐里装着锄头和柴刀,带着宁忠一起走到一片松林下,看上了一处斜缓的荒坡。她把宁琴从背上解下来,让宁忠带着,自己拿着锄头开垦荒地,时不时低头勾腰捡拾杂草树根扔到一边,累得汗珠渗出额头。此时,漫山遍野只要没有大树的柴禾地都有人在开垦。

    这几日,马开生和马开宗也是早出晚归。他俩一路出门上坡一路回家,回来时每人抬一担干木柴。他们开垦的荒地在一个较为平坦的地方,马开生就对马开宗说:“这里可惜没有水源,要不就可以做田了。”

    马开宗道:“先做几年土,等下肥改良了再做田。至于水嘛,下大雨时可以从山林里引进来。”

    马开生道:“说的也是,只有这样了。咦,这段时间不见开和哥上山开荒,不知他是否有所顾虑。”

    马开宗道:“不知道他。莫管这些,反正都是集体的,先下手为强,哪个开垦了就是哪个的。”

    这时,马开和两口子在家里正为这事争论。李梅道:“这些天好多人都上坡开荒,你看我是不是也去开垦一块地?”

    马开和骂道:“你去凑什么热闹?这些人都是瞎搞,有一天要出事的。再说把我们家分得的田土做好了,也不会饿着。”

    李梅道:“人家做了人家就得,我们只能干瞪眼,你说你当个小队长值吗?”

    马开和道:“这不是当不当队长的问题,这是我做人的原则。你想,山林本来就是大家的,现在一些人去破坏了,是不是影响到其他人的利益?”

    “开和,开和大伯,在家吗?”马开坡在屋外喊道。

    “哎,在的,老坡,进家来坐。”马开和赶忙回答。

    马开坡道:“不进来了,一会儿到老海爷家开会。”说完就走了。

    马孝海家屋前搭有一条走廊,走廊木栅栏下是石头堡坎,堡坎下面又是一栋木房,那便是马营长家了。时值夏秋之际,傍晚凉风习习,大家坐在大门口,倒是十分安逸。今天召开的是个小范围会议,只有两个大队领导和三个小队长,大家都坐在马孝海家大门口。马孝海给每人散发一支纸烟,自个点火吸了起来。马孝古看了下烟头,见是三角五分钱一包的“朝阳桥”牌香烟,笑道:“你发这个烟让我抽上嘴了,我怕到时买不起。”

    马孝海咳了一下,道:“这个闲话少说,我们还是来谈谈目前的滥垦滥伐现象怎么处理?”

    马开坡道:“现在不只是我们大队,整个当阳都乱套了。”

    马孝海道:“就是因为这样,今天公社吴干事打电话喊我去开会,吴守坤书记和李宝成主任当着各大队长的面敲着桌子要求,必须及时刹住和纠正这股歪风。”

    马孝山接着说:“这个也难怪大家,有些年轻人担心日后分家一个人的田土不能养家糊口,他们在多作准备啊。”

    马孝古附和道:“是啊,年轻人一上去开垦,许多人就眼红,就纷纷效仿,这就乱套了嘛。”

    马开坡反驳道:“不对嘛,年轻人这个担心不得理由,他未来的媳妇在娘家也有田土。”

    马孝古道:“你又不是不晓得我们当阳的习俗,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她一旦出嫁了就是舅子享受姑爷遭殃,何况以后还要生儿育女,一家子人就靠一个人的田土,怎么养活?所以现在有些年轻人就着急了。”

    “特别是一些弟兄多又没有姊妹的年轻人。”马孝山强调道。

    马孝海严肃道:“大家要注意,这个喊你们来开会是商量找一个解决问题的办法,不是让你们来陈述理由。”

    马开和道:“我认为最直接了当的办法就是赶快分割山林。”

    马孝海道:“怎么处罚滥垦滥伐的那些人呢?”

    马孝山道:“怎么处罚?我看不好处罚,这不是一两人干的事,这是大部分人冲上去干的。”

    马孝古道:“大部分人都参与了,我看也是没办法处罚。”

    马开坡笑道:“办法倒是有,不过我看在座各位有些家属都在参与,我就不想说了。我提点意见,已经开垦的既往不咎,未开垦的从明天起一律不准再动。你们看如何?”

    马孝山和马孝古连声说好,马开和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也赞成。

    这时,马孝海道:“这个既然大家都有此想法,你们各个小队长就在今晚上抓紧时间告知各家各户,这个从明天起一律不准滥垦林地,若有不听劝的立马罚款一百元!”

    当晚,马开和召集一队的各户主到他家里来听取这次会议决定,并通知大家从翌日起开始分划山林。经过十来日的爬山越岭,指点评估,埋石桩定界线,山林分划完成。至此,宗流大队的包产到户工作基本结束,有些集体财物如公房、碾房、铁匠铺及仓库里报废的农具等尚待下一步安排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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