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历史军事 > 梦里乡行 > 第十八章 功夫不负有心人

宁义去找马小雨聊天时,马小雨满眼忧虑道:“宁义,你回家复习也许无可厚非,但这个决定也太大胆了。你能不能多为自己着想一下呢?我作为一个女生,又没有独立经济能力,不知怎么劝你。反正希望你一切都要慎重。为你,也要为我,好吗?其实说大一点,也是为你的整个家族。”

    宁义道:“小雨,我何尝不想回校补习呢?可一看到家里举步维艰,我的心就软了。再说,通过这半年来的补习,我不断加强题海练习,考试知识得到了巩固,自信到会考那时一定过关。”

    马小雨道:“宁义,不是我说你,有些事情不要太过自信。我的学习成绩虽然不如你好,但也懂得四两拔千斤的道理。如果有老师悉心辅导,那学习就会事半功倍,不然就会事倍功半,弄不好将前功尽弃。你说呢?”

    宁义左手搂着马小雨的腰,附着她的耳朵低声道:“放心吧,小雨,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右手趁说话的当儿悄悄摸上她的胸。

    “你……你的手在干什么?”马小雨极为敏感地赶紧把他的手拿开。

    宁义装着没事人一般,搂抱马小雨紧紧的。马小雨的头顺势依靠在他的肩上,微闭着眼,默默无语,一动不动。宁义的左手似是无意地钻进马小雨后腰衣服内,贴着肉轻轻滑动,少女那玉溜溜的肌肤令他心内骚动不已。马小雨不再吱声,默许宁义尽情抚摸。她全身发烫,嘴上梦呓般哼哼。宁义不由贴嘴上去,两人一阵热吻。冬天的寒夜,没有花前月下,只有萧索的牛圈。然而牛圈边两颗年轻的心儿浪漫狂野,别有一番情调。

    后来,有一个人站了出来,对宁义说了一番话,彻底触动了他的心灵,让他改变了做法。这个人就是马开廷。那是一九九0年的春天,元宵节刚过,各地学校正待张罗开学。一个傍晚,夕阳西下,春寒料峭,村庄炊烟袅袅。马开廷不请自来,抬脚走进宁仁勤的家门。马开廷已有八年不走进他家了。那是宁义和马小雨读二年级时参加当阳举办的“六?一”儿童节活动,在歌咏比赛上获得了第一名。马开廷带老师来进行家访,当时就和宁仁勤喝了两碗酒。宁仁勤对马老师颇有几分好感,因为觉得他说话处事实在。马开廷进门后和宁仁勤东拉西扯半天,待酒菜上桌时对宁仁勤道:“仁勤,我听说宁义在家自学待考,不去补习了,是不是有这回事?”

    宁仁勤道:“唉,马老师,家里太穷了,培养不起了。”

    “义儿也是,我们想借钱给他去读,他死活不听,硬要在家里自学。”吴阿仰跟着道。

    马开廷问宁义:“你是怎么想的,宁义?”

    宁义道:“马老师,我也是没有办法,我爸爸的身体不够好,家里确实没有很好的经济来源,再一个就是感到自己的学习已经巩固得差不多了,应对考试肯定没有问题,能节约钱就尽量节约,所以就不去补习了。”

    马开廷听了,说道:“宁义,老师我姓马,不是你宁家人,按理不该在你家这里多话,但我曾经是你的老师,又不得不说。你明里体贴家里的艰难,看起来像个孝儿,实际上是不孝。因为你这样做了,万一考不取工作,你对得起大家这半年来的默默付出吗?到时你又会怎么想呢?还有,你一直强调复习得差不多了,表面一听就认为你准备充分了,但是深入分析后,就觉得你骨子里骄傲自满。人生在世,学无止境,考试题目也会千变万化,防不胜防。希望你认清这一点。我想,家里遇到困难,这是客观因素,谁家都有的普遍现象。在这关键时刻,我们主观上要冷静对待。你是我看着长大的,你不但勤学好问,还聪明懂事,现在怎么这样糊涂呢?没有钱,大家可以想办法。我愿意出一百块钱给你去补习,我不要你父母还,你以后有出息了就还我,若找不到钱也就算了。你看如何,还要不要去补习?”

    “义儿,既然马老师都出面帮助了,你就去嘛。”宁仁勤道。

    “是呀,你不要辜负马老师的一片好心,去吧!”吴阿仰顿了一下,对马开廷道:“马老师,太感谢你了。”

    “不必言谢。在我们农村,有个工作始终比没有强,我是深有体会的。想当年,我刚到民办小学当老师,每月工资就是六块钱,其中还拿三块交给生产队。我就是这样一步步挨过来,到现在也不过是七十二块钱一个月。但是我就感到人即使抓不住老虎尾巴,就算沾上几分虎气,活着也会体面三分。”马开廷道。

    “好吧,马老师,我接受你的帮助。你的钱肯定要还,不过估计要迟一点。”宁义道。

    宁义回到学校后,全身心投入到学习上,连每天早起锻炼跑步都取消了,甚至还要挑灯夜战。除了学习还是学习,除了题海训练还是训练,该背诵的必须一字不差,该解题的也要达到举一反三、触类旁通的境界。学习是跟上去了,身体却垮了下来,整整瘦了十多斤。中专预选过后,宁义考得全县第一。填写志愿报考学校时,他回家问宁仁勤怎么选择,宁仁勤摇头摆手道,我不懂,你自己把握,最好离家近一些,少花一点钱。

    宁义去区政府找吴元伟帮忙参考,吴元伟高兴道:“照你的预选成绩来看,你正选考个省部级中专应该没有问题。不过报考专业要看社会的发展趋势,金融、外贸、电脑、财会应该是热门专业。报考学校属地嘛,省外中专也许好择业,但一是竞争要大,二是生活水平估计要高,来回费用多一些,对家里有压力;报考州级中专,门槛低一些,但就业相对来说走乡镇的多;我看到贵阳读省级中专也许能够分配到城里。这只是我的一点分析,主要还是看你的兴趣爱好来决定。”

    “谢谢了,伟舅。”

    宁义回来后,考虑再三,第一志愿填写贵州机电学校计算机应用专业,学制四年,全州招生四人;第二志愿填写州财校会计电算化专业,学制三年,全州招生四十人;第三志愿填写州农校农学专业,学制三年,全州招生四十人。

    志愿填好后,学习又是冲刺阶段,整日便是教室、寝室、食堂三点一线,极少走出校门。连生活上所需钱米都靠宁忠回家携带。

    李雪昭和张泽飞分别预选上线了。张泽飞依旧报考中师,他的预选分数很高,若不出意外,即将到来的正选应该十拿九稳。而李雪昭的分数刚刚超出中专预选线,若想在正选考试中有所突破,的确得看运气。在清江中学历来的中考中,应届毕业生能够预选上线的除了尖子班以外,普通班的只有补习才有机会,这已形成一个惯例。李雪昭能够预选上线,实在是努力的结果。这日,教室里只剩下宁义和李雪昭时,李雪昭问宁义如何填写志愿,宁义如实相告后,又反问道:“你呢,雪昭?”

    李雪昭勉强笑道:“我报的是州卫校,像我这些分数低的,只有陪杀的命了,没有希望的。”她长得婷婷玉立,眉清目秀。听马小雨说杨耀在追求她,但不见他们牵手压马路,许是地下恋爱。宁义暗忖道。

    “雪昭,怎么这样说呢?现在鹿死谁手还不晓得呢。要有信心,我们共同努力。”宁义鼓劲道。

    “肯定努力啦,但还是感到底气不足。”

    “不要泄气,你是我们当阳一个有志气的女孩,我在为你骄傲呢。”宁义真诚道。当阳是重男轻女现象比较普遍的山区,像马小雨、李雪昭这样的女孩确实不简单。

    “是吗?”李雪昭眼睛发亮。

    “是的,退一万步来说,就算一时不能实现愿望,我们也要有不甘失败的信念。持之以恒,孜孜以求,相信有一天会感动上苍。”

    “你说得太好了。”

    在清江读书的日子里,一切围绕着考试而做,时令交替悄无声息,令人毫无察觉。当宁义考试完毕回到家里时,天气变得燥热无比,大地绿意盎然,已然改节换季了。

    宁忠领取成绩单时被告知考上初三尖子班。宁仁勤一家人非常高兴,特别是宁仁勤,他感到宁忠读书的负担一下减轻了。但想到宁义万一考取工作要花一笔报名费时,心情便沉重起来。这一切,宁义看在眼里急在心头,自己必须趁着中考分数尚未下来之前出一趟门,看能不能挣一些钱回来。他跟宁仁勤要了三十块钱,上城出冰棒赶乡场去了。

    当阳这里,每年节日最隆重是春节,其次便是八月间的吃新节。何谓吃新节?按照当地传统文化习俗,秋天来临,稻茬抽穂泛黄,春华秋实,金灿灿的稻谷收割在即,众乡亲为了庆贺劳动成果,迎吃新米,特意组织聚会举办各项赛事表达喜悦之情,时间长达五日至七日。赛事以斗牛、芦笙、篮球为主,其他辅以几十个赛项诸如赛马、斗鸟、长跑、爬山、拔河、对歌、跳芦笙舞等,人们穿金戴银、衣着盛装,四方汇聚,人山人海,载歌载舞,非常隆重。每逢此时,在外乡劳碌奔波的人儿纷纷归回故里,以迎接这喜悦的时刻。宁仁风出门一年多,回来了。宁仁风打工挣了将近一万块,陆续寄往家里,他的爸爸请人将屋里屋外修葺一新,为他以后迎娶媳妇作准备。他这次回来,买了电视机和收录音机,人竟也底气十足,体面风光。在此期间,大多打工回来的人争相买上收录机,昼夜播放流行歌曲。这家播放的《我的未来不是梦》方罢,那家的《青苹果乐园》又起,此消彼长,整个乡间一时歌声沸腾,焕发无限生机,人气十分旺盛。

    这日早午,宗流村晴空朗朗,路边树上蝉和知了争鸣不绝。马小雨挑着两只木桶到村东头山泉汲水,看见宁琴蹲在池塘边洗菜,问道:“琴,你洗菜?”

    “哎,小雨姐,你挑水?”宁琴抬头答问,声音清脆,面容娇好。

    “嗯,你大哥在家吗?”

    “怎么,你不知道?他考完试就到外面卖冰棒了。”

    “哦,我不知道。”

    “可能是我大哥出门时你还不放假。”

    “哦。”

    这时,宁仁德抬着一担箩筐青草从野外回到池塘路上。他把担子从肩上卸下,搁好箩筐,走下塘边石阶勾腰拂水洗手脚。他穿着一件白色背心,一条蓝色齐膝短裤,一双凉拖鞋,体形健美。

    “德叔,你割草回来了?”宁琴问道。

    “哎,小琴,你洗菜?”

    “嗯。”宁琴应道。

    “你大哥呢?怎么这段时间不见他?”宁仁德问道。

    “小雨姐才问呢,他上城卖冰棒去了。”

    “哦。”

    “宁仁德,你抬这一大挑草肩膀酸不酸啊?”马小雨一边清洗水桶一边笑问道。

    “在学校呆久了,刚回家那几天抬东西还是有点酸痛,现在没事了。”宁仁德道。

    马小雨汲水好后,跟宁琴打一声招呼,挑着水走回村里。宁仁德也跟宁琴打招呼,赶紧抬草跟着走。宁琴还在洗菜。

    两人走在村头路上,马小雨问道:“马上到吃新节了,你喊不喊吴艳梅来我们家这里看会?”

    “我不想喊。”

    “为什么?”

    “喊她来怕别人说闲话,再说也没地方睡。”

    “你俩在学校形影不离都不怕,还怕她来这里?”

    “学校和家里不一样,这里人们的口水会把你淹死。”

    “那我喊她来我家,你同意吗?”

    “那个嘛……哈,嘴长在你身上,脚长在她身上,我管得着吗?”

    马小雨咯咯笑了起来,又道:“那我过两天去喊她,你去不去,表示点诚意?”

    “我这两天恐怕不行,宁仁风喊我陪他上县城看家具。”

    “宁仁风要买家具?”

    “嗯,他这次回来,要讨媳妇呢。”

    “讨媳妇?他的年龄还小呵。”马小雨笑道。

    “还小?都二十来了,我们这里谁不是早成家早享福?”

    “你也是这么想吗?”马小雨微微笑道。

    “我……不知道!”宁仁德含糊其辞。

    马小雨回到家里伙房,提水倒进木缸里。这时,李梅在里屋喊道:“小雨,过来吃饭了。”

    马小雨走进里屋,屋正中摆放一张四方木桌,桌上有三盘菜:一盘青椒南瓜丝,一盘蒸茄子加火烤辣椒,一盘青椒西红柿炒豇豆。李梅正端着一大钵青菜酸汤过来放在桌上。马开和坐在桌边,马吉正在盛饭。

    马小雨顺手拎一只凳子围桌而坐,一家人开始进行午餐了。

    “吉儿,你要抓紧时间去清江镇政府报到,看需要哪些手续该办就去办,别把自己耽误了。”马开和道。

    “嗯,我这两天过去。”马吉道。

    “哥,你分到清江镇政府吗?”马小雨问道。

    “嗯,昨天人事局下文了。”马吉道。

    “哎呀,我哥马上就可以领国家工资了。”马小雨高兴道。

    “是嘛,你哥总算了却我的一件心事,可你也要努力,别让我失望。”马开和道。

    “小雨,哥哥不成器,只能分到乡镇干事,你现在的成绩比我当年的还要好,希望你将来更上一层楼,到城里领国家工资。”马吉道。

    “听你哥的话,小雨。”李梅附和道。

    “咦,本来是说哥哥,怎么绕到我身上来了?”

    “说到谁都可以,你要加油。”李梅强调道。

    “不要给我施加压力,我知道怎么做。”马小雨撒娇道。

    这又是一个上午,一辆蓝白色中巴车奔驰在城乡泥砂公路上。公路蜿蜒盘旋于山岭间,宛如一条银蟒在大地上爬行。车里乘客稀稀落落,尚未满座。宁仁德和宁仁风坐在中间一排座位上,宁仁风靠窗,宁仁徳靠过道。宁仁风在广东干活一年多,皮肤被晒得黑亮,不过精神昂然,神采飞扬。他请宁仁德相陪进城看望床和衣柜,还有沙发和电视柜。如果看中就一整车拉回来了。

    “仁德,我这次回来,怎么庆和义都不见,他俩搞什么去了?”宁仁风问道。

    “义到外面卖冰棒去了。庆嘛,听说他爸爸花三万块钱在城头买得一块地基,估计他在城里帮他爸爸干一些杂活。”

    “看来庆家还是有钱!”

    “有哩,我听人说他家起码有一二十万,可能就是我们寨上的首富了。”

    “我听说马开生也很有钱。”宁仁风道。

    “马开生是有钱,但听老人说他有点爱露富,估计不比庆家。”

    “唉,我们这些打工的,不比做生意的强。”宁仁风感叹道。

    “你算是不错了,像我一分钱还不会找,那才叫惭愧呢。”宁仁德道。

    “你与我不同,你的前途大着呢!”

    “说不定,说不定。”宁仁德腼腆笑道。

    “马上到过节了,如果虎从西藏回来,我们五个就可以组成一个球队了。”

    “他前不久写信给我说,他已请得探亲假,过两天就回家了。”

    “真的?”

    “真的。”

    “那太好了!”宁仁风高兴道。

    他俩在清平城郊客运站一下车就直奔家具城。他们在家具城转悠一圈,大概看了一遍,最终在一家卖床铺的店面停下了脚步。家具城商品五花八门,令人眼花缭乱。店铺音响四起,歌声潮起潮落,人来人往,喧闹繁华。

    “仁德,这些床怎么不像我们家的老木床?”宁仁风问道。

    “是啊,我们家的老木床上左右两侧和后侧都有栏杆,这个床没有栏杆。”宁仁德也疑惑道。

    这时店内走出一名中年男人,腰间缠着一个老板钱包,热情道:“兄弟,这是席梦斯床,当下城里人都在用这种款式,许多农村的青年也流行用了,因为它上面还有一张床垫,睡起来有弹性,舒服,安逸。”

    “老板,这些床咋个卖?”宁仁风问道。

    “看你要哪种,如果是这种全实木的话,就五百块钱一铺;如果是这种花布包海绵的床,就要四百块钱一铺。另外若要床垫的话,四百块钱一张。”那店老板介绍道。

    “什么?床垫和床都一样价?太没道理了!”宁仁风不解道。

    店老板笑道:“兄弟,我家的这些床垫都是好质量,可以包八年,造价很高。现在的人睡得好不好,全靠一张床垫。一张好床垫,可以让你睡个好觉,做个好梦。特别是现在的一些农村小伙子,快要结婚了就来我这里买床铺,那媳妇一进家躺在松软舒服的床垫上,就会死心塌地的过日子了。”

    “你们这些生意人尽会说好话!”宁仁风不以为然道。。

    “是嘛,为了卖东西就是哄人开心。”宁仁德在一边帮腔。

    店老板依然笑道:“我说的是实话,你们看中哪一铺就买一铺回去吧。”

    “仁德,你看我用全实木的或者布包的?”宁仁风问宁仁德道。

    “我认为全实木的经久耐用;布包的就是马屎外面光,估计里面是木条,经不住你两摇就散架了。”宁仁德道。

    “哈,说得不错。”宁仁风颇有同感,随即对店老板道:“老板,我要全实木的床和一张床垫,说个实价,多少钱?”

    “我刚才说的都是实价。不过今天上午还没开张,你有心要的话,开张生意,每一样少二十块钱!”店老板道。

    “少二十块钱太少了。”宁仁风道。

    “那你给多少?”

    “说了怕你生气。”

    “没关系,给的是价,卖的才是钱。”

    “床四百,床垫二百五。”宁仁风道。

    “床可以考虑,床垫二百五不卖。”

    “二百五不好听。”宁仁德提醒宁仁风。

    宁仁风笑着不语,隔一会儿,对店老板道:“你再说个合情合理的价,合心了就买。”

    “床四百,床垫三百二,这是清仓价了,赚不着你一分钱!”店老板咬牙道。

    “我们还是看下一家吧。”宁仁徳道。

    “好嘛。”宁仁风应和。

    “没关系,货比三家价比三家,相信你们一定还会回到我这里。”店老板自信道。

    他俩走出来,宁仁风道:“我觉得要也要得。”

    宁仁德道:“再多看一下吧,万一有更合适的呢?再说这老板说话也太假,一张床垫的质量包干八年,你睡过了还会拿来退货么?”

    “不会。”宁仁风肯定道。

    过了几日,马庆和马虎相继回家。马虎穿着一身绿军装,显得格外惹眼。宁仁风、宁仁徳和马庆跑到马虎家,几个小伙子把酒言欢,一醉方休。

    宁义一直没有回来,然而乡间却流传他在中考上获得全县第一名。后来贵州机电学校的录取通知书送到了宁仁勤手里。消息传出来,许多乡邻遇到宁仁勤纷纷说,真羡慕你啊,养了这么一个出息的崽。宁仁勤压抑住心内的激动,表情淡淡道,考不取不甘心,考取了也难,不知怎么应付他四年的中专生活。

    直到吃新节运动会结束,宁义才回到家。让他切身感受到的是众乡亲对他刮目相看了,连耻高气扬的马开峰在村头相遇时说话都客客气气。宁义倒一时无法适应这种气氛,只是感到自己的虚荣心从未有过的满足。当晚,马虎、宁仁风、马庆、宁仁德和马小雨来到了宁义家,纷纷向宁义祝贺。马小雨本来不敢过来,宁仁徳喊了她两声,她便不再矜持,顺水划船跟着来了,再也顾不上旁人的闲言碎语。其实,她多虑了,旁人是不会有什么想法的。朋友们来了,宁义非常高兴,赶紧拿出刚买的几斤猪肉洗刮,准备用来招待大家。宁仁勤露出久违的笑意,随便孩子们自行打理晚饭,独自走到牛圈边撒草喂牛。吴阿仰和宁琴刚从菜地干活回来,掏得一大竹篮蔬菜,茄子、西红杮、豇豆、辣椒、白菜和瓢瓜,十分新鲜。这些蔬菜尽管在村头池塘洗过,下锅前都得用清水淘洗一遍,才能放心吃。宁琴打得一桶清水放在伙房门口,正待淘洗蔬菜。马小雨走过来,对她说:“琴,让我来洗。”

    “小雨姐,你坐你的,不要管,我自个洗得了。”

    “我坐着无聊,还是让我来吧。”说着捋起袖子抢着活儿干。

    “小雨姐,你别来弄湿手啦!”宁琴心急道。

    “小琴,你让她洗,看她当你的大嫂合不合格?”宁仁德不知何时站在她们身后悄声开玩笑道。

    “宁仁德,你胡说什么?”马小雨脸一红,娇嗔道。

    “我胡说了吗?你难道没有这样想过?”宁仁德嬉皮笑脸。

    “你!不跟你说了!”马小雨害羞得低下了头。

    这时,吴阿仰从屋外抱柴进伙房,恰听到他们对话,轻笑道:“德叔,如果小雨以后能做我们家的媳妇,那宁家就是八辈子修来的福份呀!不过,我们家太穷了,就怕她看不上哩。”

    “没事,家里暂时困难算什么,小雨会看得开,是不是小雨?”

    “宁仁德,你原来也是一个油腔滑调的人!”马小雨轻骂道。

    几人在伙房里呵呵而笑,心照不宣。

    在里屋,宁义正切肉,马庆架一口铁锅在灶内三脚铁圈上,宁仁风往地灶递柴生火,只有马虎端坐在凳子上。年轻人手脚麻利,大家嫌宁义一人动作太慢,便不由分说主动帮手。

    “义,吃新节一年一度才遇上一次,你怎么舍得不回来?”宁仁风问道。

    “唉,我这不是想多挣两块学费么?那天,我去县教委问分数,当知道结果后就趁着还不开学抓紧时间挣钱了。”宁义道。

    “看到分数时心情激动吗?”马虎问道。

    “当然开心啦!”宁义笑道。

    “这次得多少钱回来?”马庆问道。

    “没得多少,只是五百多块钱。”宁义道。

    “不错啦。”宁仁风道。

    “报名费肯定没有问题,以后的生活费还不够。”宁义道。

    “这得靠家里支持。”马虎道。

    “也只能这样了。”宁义道。

    “你这次为我们宗流村露脸了。”马庆道。

    “是吗,我埋头埋脑跑在乡场上,从不想这些。”宁义笑道。

    第二日下午,张子成和刘健又来到了宁仁勤家。张子成自从上次负气而去后再也没有来过,他生病时宁仁勤倒是去看望一回。他还算消息灵通,宁义一到家便过来了。大家围桌喝酒时,他兴奋得连连说道:“铁饭碗!雷打不动的铁饭碗!我们家终于有人吃上官饭了!”

    “别高兴得太早,还有四年才能参加工作呢。”宁仁勤道。

    刘健笑道:“就算再培养四年,也是值得。”

    张子成道:“再培养也得是国家出钱,家里负担小了,还担心什么呢?”

    “不是这样,这两年国家的政策有所变动,听说每个月只补助几十块钱生活费,不够的自己想办法解决。”宁义道。

    “目前物价上涨了,几十块钱肯定不够用,那报名入学费呢?”刘健问道。

    宁仁勤道:“学杂费二百八十块钱,义儿偏偏报个四年的学校,要是像人家读师范的只需三年就好了。”

    “四年嘛,书读得多一点,以后就容易找得好工作。”张子成道。

    “我也是这样想。”宁义道。

    “义儿,俗话说鱼跃龙门,你这次要去贵阳深造也就是这个道理,一切都要把握好自己。”刘健道。

    “是呀,姑爹说得对,你还要继续努力。”吴阿仰附和道。

    “嗯。”宁义应了一声。

    “这个嘛,大姨爹以后要多督促他一下。”张子成道。

    宁仁勤应道:“娃娃现在长大了,他接触外面的事我也不懂,主要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第三日,宁仁勤喊宁昌松和宁昌全到家来吃饭。饭间,对他俩道:“义儿如今考得一碗猫饭吃,我和他妈昨晚商量了一下,觉得还是应该给他办席贺喜,以祈求山水神灵保佑他日后平安顺利,你们当老的怎么看待?”

    宁昌松道:“这是必须的。我们的祖宗当年被朝廷从江南驱逐到这个荒山野岭上,世世相传下来也有十四五代人了。在这两三百年间,我们的祖先造屋拓荒,开沟砌田,繁衍生息,但就是因为不识字,劳累穷苦,有时出门又受人欺负。自从我们党打得天下后,国家对教育更加重视,我们穷人的孩子才有书读。义儿能有今天,确实不容易啊!”

    “松老者说得对,义儿能够考上官家,是我们整个家族的第一人,这个喜事一定得办,让后生们引以为荣,互相追随,家族才会越来越兴旺。”宁昌全道。

    宁仁勤道:“我也不考虑这么多,只是为了遂却风俗,给孩子搞一个小小的饯行仪式,免得别人笑话。”

    “贺喜是好事,可我们谷仓里只剩半挑谷子,不知怎么安排得下来。”吴阿仰发愁道。

    “这几年娃娃住校读书,拉用不少大米,今年已经接不上气,要办酒也只有去粮站买米了。”宁仁勤道。

    “不必,你们的两个姑姑出客这么些年,我们的谷仓还有一些余粮,明天先去抬两挑来应付了,以后再说。”宁昌松道。

    “你们阿杏姑出门那会儿我也拿得了一万块钱,后来七花八用还剩下几千块,如果是钱方面遇到困难,我也可以想点办法。”宁昌全跟着道。

    “钱嘛,我们手上有几块暂时先用,那么明天就到松爷那里抬谷子。”宁仁勤道。

    “那酒呢,你们备有了没有?”宁昌全问道。

    “酒呀,原先还剩大半坛子的红苕酒,前不久又烤了两坛子苞谷酒,总共大概有两百斤,应该够了。”吴阿仰道。

    “够了,到那天客人还会抬酒来。”宁昌松道。

    “你们定日子了没有?”宁昌全问道。

    “还没有,只有一个多礼拜就要开学了,你们看选哪一天好一点?”宁仁勤道。

    “我看就选初九吧,那天属牛,是个吉日,而且还剩几天时间给你们准备行李。”宁昌松掐指算道。

    “嗯,那日子好,你们要喊哪些亲戚?那菜怎么安排?”宁昌全问宁仁勤。

    宁仁勤道:“主菜是猪肉,我们没钱买,圈里养有两头,每头猪应该有一百五六十斤净肉,我打算杀一头来办喜事,留一头过年。其它杂菜上城里买。至于亲戚嘛,本家的只喊一小房,客亲也喊一些关系近的,而且让他们少带人。其他的喊村里的几个领导和义儿的一些老师同学。尽量把范围搞小一点。”

    宁昌全道:“虽然你想搞小一点,但估计来的人不少,特别是村里的乡亲,两年前马开和家办酒就是一个例子。你要有思想准备。”

    “没有关系,到时看情况来安排,实在不行就跑去当阳街上买肉。”宁昌松道。

    “也只有照松爷说的做了。”宁仁勤道。

    “爷爷,你刚才说我们的祖宗从江南来是什么呀?”宁兆问道。他就要读三年级了,人显得有些机灵。

    “从前,我们当阳这里是不毛之地,荒无人烟,当时朝廷为了开辟荒地,派官兵四处驱逐百姓过来。我们的祖先原在江南过着自给自足的农耕生活,朝廷官兵来到后,强行给他们配偶,逼迫他们骨肉分离,背景离乡,用棕索将十多人双手反绑拉作一串,官兵提刀扛矛一路驱赶,披星戴月,跋山涉水,走了几个月才来到这里。在这里,我们的祖先遇到了马家的祖先,两家人便定居下来,从此传宗接代,安居乐业。”宁昌松道。

    “江南哪个地方?”宁忠问道。

    “江西猪市巷。”宁昌全道。

    “大家都是这样说,但不一定是那里,因为时间久了,口传也会有误。”宁昌松道。

    “爷爷,那意思是说,我们的祖宗从江南哪里来都弄不明白吗?”宁忠又问。

    “对,我也只听老人说从江南来,但具体位置没有讲明。我们的祖宗不识字,没有文字记载,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宁昌松道。

    第四日上午,马虎写了一个申请书去找村里审批盖章。村里没有办公室,公章在马开和那里,一般都直接去他家。马开和拿着马虎的申请书看了起来,里面大致内容是马龙身体不便,要求马虎上城和他一起居住,才能有个照应,请各有关部门给予马虎办理农转非户口。看罢,马开和笑道:“你不要农民户口了?”

    马虎道:“不要了。”

    “迁成居民户口后,那要清退耕田的。”

    “退就退,反正我二哥说了,只要得到居民户口,退伍回来就可以参加工作。”

    “那好吧,我给你盖章证明,但不知上级部门能否通过?”

    “我二哥已跟各级部门沟通,应该没问题。”

    “那就好,我们这些农村人,整天与泥巴打交道,如有办法找到工作,得一个好一个。”说完就在申请书上写情况属实,请上级有关部门给予办理云云,盖章后交给马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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