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虞慈趁机勾住宣潮声脖子,踮起脚尖在他左脸颊上一亲,在他愣神的当儿,拉开车门钻进去,降下窗户,笑盈盈的对他挥挥手,“再见。”
宣潮声反应过来,揉了把她亲过的地方,无奈又好笑,他手压着车顶,俯身下来,虽隔着窗户,和虞慈挨的很近,几乎脸贴着脸,像说悄悄话般亲昵,“到家给我打电话,记住了,别忘记。”
男性荷尔蒙浓郁,霸道又侵占,四面八方笼罩过来,可他眼神却温柔,像海一样深邃迷人,似乎离的有些近,虞慈觉得他在这么盯着她看下去,早晚有一天会溺死,这人眼睛这么会放电他自己不知道吗?
“知道啦,”虞慈伸手摸了摸宣潮声的头,她很早就想摸了,周围很少有人剪这么短寸头的,印象里就小时候邻居家的爷爷将头发留出硬硬的一茬,爷爷特别喜欢她,每次看到都会抱起她,她也会像是好玩一样顺手摸上他的头,摸在手里很像虞少明带胡茬刺在她脸上的感觉。
后来搬家了,虞慈也很少回去,再听说爷爷的消息还是在五六年前她大学毕业那会儿,听秦华月说爷爷去世了。
宣潮声的寸头很短很短,摸上去的感觉和记忆里一样,硬硬的,像磨砂纸在手心擦过,糙糙的,但不痛,他眸光如炬,眼睛很黑很深,像午夜的潮水,黑不见底,下颌线条流畅。
都说检验一个帅哥的标准是能否驾驭得了寸头。
宣潮声不仅驾驭住了,他很适合这个发型。
他的眉眼生的大气,双眼皮深,褶皱平行内眼角,鼻梁高也就算了,眉骨也高,显得眼窝很深,眼睛深邃,标标准准的浓艳系。
虞慈身边很少有眼睛长得像他这么好看显眼的男人,就拿眉骨来说,大多数人的眉骨都是很平坦的,但宣潮声不一样。
现在回忆起来,虞慈第一次见到宣潮声的那天,其实就已经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是秋儿带她去熟悉仓库那天,当时宣潮声背对着她俩在打包,秋儿对着他的背影叫了一声:“宣哥,这是虞慈,咱部门新来的。”
宣潮声转过头来,只是轻淡地扫了眼她,没有任何情绪地朝她点了点头。可就这一眼,他那双黝深的眼睛一直停留在她的脑海深处挥之不去。
再慢慢接触得多了,发现他长得是属于第一眼惊艳,之后越看还越好看的那一挂。
有一次和季青聊天,刚好转过头看见宣潮声站在货架前,白日光芒肆意,明暗交错,他的侧脸如同剪影般落进她的眼帘。
她陡然间惊觉,宣潮声的眼睛之所以看起来那么深邃,眼窝深是一点,还因为眉骨高。
这样一张脸,就算不说话,十米开外也教人惊艳万分。
关键是他的头身比优越,个高腿长,四肢修长,宽肩窄腰,再加上长年健身,身材魁梧,腰背挺拔。
单论皮囊来说,陆严岐长的也好看,和宣潮声的长相明显不同,陆严岐的下颌线条虽硬朗,但五官和宣潮声比起来,柔和得多,冲击力没有那么强烈,他是内双,眼睛偏狭长,看上去更白净纤瘦。
在十七八岁,或者再早些时候,在她肤浅的认知中,审美更喜欢陆严岐这样的,如果在那时候遇到宣潮声,审美体系还没形成,并不一定会喜欢他。
也是后来随着阅历和成长,逐渐知道了,一个人的皮囊是否好看还得和气质挂钩,气质,即为灵魂。
平平无奇的长相也可以大放光彩,只因灵魂不同。
灵魂,就是人格魅力。
一直等车开了,虞慈嘴角还挂着一缕浅笑,她转头去看窗外,宣潮声仍旧站在原地,抬起朝她挥手的姿势还未放下。
她拿出手机,低头给他发信息,“回去吧,到家给你打电话。”
不多时,他回复:“好。”
司机从后视镜里看了看她,不难看出这对情侣正处于热恋期,周围的空气都散发着甜蜜。
让人羡慕又愉悦。
车是宣潮声用手机软件叫的,定位在虞慈家的小区,她并不知道,刚才宣潮声也忘记说了,车开出没多久,司机便接到了宣潮声的电话,嘱咐把她送到家门口。
虞慈听着司机的对话也大致能猜到了,果然挂了电话之后,司机笑道:“你男朋友想的可真周到。”
虞慈笑了笑,她也没想到,其实如果司机没帮她送进去,她也可以自己要求的,别看宣潮声看起来这样,但为人真的很细心,很多细节她自己都没想到,他全都考虑到了,可能也是因为操心的事很多,像他家里他妈妈身体不好,哥哥又那样,家里方方面面都得靠他。
他习惯操心,习惯为别人考虑周全,常常会忽略自己。
她和宣潮声是一类人,所以他们平等,尊重,相互欣赏。
虞慈望着窗外的景色,晚高峰,车流汇聚成长龙,暮近时分,倦鸟归巢,这一刻忽然觉得很茫然,不知道自己的归处又在哪里呢?
一个小时以后,虞慈才终于到了家,天已经暗了,她注意到门口停着的两辆车,一辆是陆叔叔的座驾,另外一辆是陆严岐的。
没看见虞詹行的车。
他没回来。
在家门口给宣潮声通了电话,得知他还在路上,不打扰他开车,没说几句就挂了电话。
之后,虞慈没有马上进屋里,而是给虞詹行打了个电话。
接通,她问:“晚上有事吗?”
“老妈让我回家,在路上。”
“嗯。”
虞慈准备挂电话,虞詹行接着问:“怎么了?”
“陆严岐在家吃饭。”
“知道了,再二十分钟到。”
“挂了。”
“嗯。”
虞慈打开院门,径自走到门口。
大门开着,客厅亮堂,热闹的说话声传出来,她在门口换了拖鞋,微笑着走进去,“陆叔叔,琳姨。”
徐琳霞笑着朝她招手,“回来了啊,过来坐。”
虞慈:“我先去楼上放东西,一会儿再来陪你们。”
陆严岐坐在背对着门的沙发上玩手机,在她们说话的时候转过头来看向她,虞慈当做没看见似的,走上楼进房间放包。
她在楼上磨蹭了一会儿,不是很想下楼,刚在床上坐下刷了刷手机,秦华月就从楼梯口喊上来了,“颜颜,你在干什么,家里有客人,一点都不懂礼貌。”
虞慈放下了手机,走出房间,秦华月还站在楼梯口,见她下来,暗递眼色,“去给你陆叔叔还有阿岐泡茶,等下你弟回来了,你到厨房帮忙。”
“哦。”虞慈慢吞吞地挪到客厅里去,看了看桌上都放着茶水,她帮陆叔叔的茶杯满上之后,又走到陆严岐面前,刚要倒水,他突然抬起头来,虞慈手很稳的把水倒下去,听他说道:“白天去哪儿玩了?”
虞慈不语,等开水倒满,她直起身,看也没看他一眼:“关你屁事。”
陆严岐被噎的没话,又碍着父母的面不能拿她怎么样,只能眼睁睁看着她拿着开水壶走到另一面的自动烧水器,单手撑在面板上在那上面按了几下,矿泉水从水管上自动流进壶里,准备烧热水。
虞慈忙完,又被徐琳霞叫过去说话,没空理会陆严岐。
陆严岐没心思玩手机,听着他妈和虞慈说话。
她向来在大人面前和私底下在他面前是两幅面孔。
徐琳霞拉着她的手,“怎么比上次见面看到还要瘦了些?”
虞慈捏了捏下巴上的肉,“最近胖不少了,琳姨你捏捏,都是肉。”
徐琳霞被她逗笑了,“就你这点肉,哪儿叫胖,阿岐自从上班以后,这三年壮了不少。”
说着朝陆严岐递了个眼神,不待陆严岐开口,虞慈笑眯眯的说道:“很多男人一上班就开始发胖,大趋所致,看开点就行了。”
陆严岐脸上挂不住,“胖和壮还是有差别的。”
虞慈瞧了眼他,笑的意味不明,“搁别人身上的差别,你身上都差不多。”
陆严岐总算知道了,她这张嘴巴要是毒舌起来,能把人气死。
以前也不是不知道她嘴毒,但都不及现在的十分之一,看来是那时候真的给足了他面子。
陆叔叔插话道:“颜颜现在在哪儿上班?”
虞慈说了公司名。
陆叔叔眯起眼,“在分公司?”
“总部。”
陆叔叔点了点头,“我们银行和你们公司有合作,张总我也很熟,到时候有什么事,我这里能帮上忙的,你说一声就行。”
这信息看上去是在说她可以靠着陆家这棵大树,但她不傻,陆叔叔是银行家,说到底就是个商人,商人没有利益怎称之为商呢?
商人不是慈善家,没有等价交换的生意是不会做的。
而这个等价交换,虞慈给不起。
她没有筹码玩这个游戏。
陆叔叔虽然也挺喜欢她的,但是越长大越发现,很多的喜欢不过是建立在你为他人带来利益的基础上。和徐琳霞比起来,从小虞慈就不太擅长和陆叔叔交谈,官场上的人,心眼太多,说话说一半留一半,有时候一句话说出去,她还要反复琢磨这么说对不对。
战战兢兢,像走钢索。
从小生长在这样的环境下,陆严岐从小就很会察言观色,现实主义,有时候说话也很让虞慈摸不着头脑,长大了发现这其实是一种窒息感。
秦华月家祖上三代为官,虽然到了她父亲这一代败落了,但家境在那个年代比起来算富足了,她从小不愁吃喝,若不是高考失利加之母亲去世,打击太大,她不会那么早就嫁人,她嫁虞少明是下嫁,虞少明很不被秦家看的起,虞家条件不好是之一,也因为虞少明性格耿直,说话不拐弯,也听不懂别人说话的深意。
秦华月之所以会和陆家成为好朋友,也是因为,归根到底,是同一类人。
她自己是同一类人,导致也就认为虞慈和陆家的人相处起来不会太难。
可虞慈真的太难了。
就好比现在,她满脑子都在琢磨怎么委婉拒绝陆叔叔的意思。
想了想,她说道:“我做销售的,就拿拿提成就行了,没有升迁的压力。”
陆叔叔显然对她咸鱼的人生态度不赞同,“你们销售总监一个月工资加提成也得三四万起步吧,人要有追求,你拿着三千的工资,得想五千,五千得想一万,没追求怎么创造自身价值?”
虞慈低着头,表面看着像是虚心接受意见了,默了会儿,她说道:“那我也得有这个能力吧,如果没有能力,德不配位,您帮了我这一把,那您还能帮我一辈子吗,我能力就这么点儿,也就只能做这点儿能力的事。”
陆叔叔大概是没想到这孩子这么犟,有好半会儿没说话,隔了好几秒才说道:“你现在年轻没觉得关系重要,以后就知道了,能力不能力的,根本不重要,你首先要占上那个位置,之后的事逼着你也上了。”
虞慈不做声了。
说到底她就是不想让陆叔叔拿住她。
整个过程,陆严岐没有半句话,在虞慈说话的时候,若有所思的看着她。
“好了好了,”徐琳霞打圆场,“好好的吃个饭,又跟孩子扯这些有的没的,努力赚钱这些都是你们男人的事,这些话你跟你儿子好好说道说道就行了。”
说着,徐琳霞拍了拍陆严岐的肩膀,“你爸的话听到没有?”
陆严岐低沉嗯了声。
陆叔叔大概不是很满意虞慈跟他顶嘴的行为,没好气道:“我儿子优秀,我不说他心里也有数。”
徐琳霞瞥了眼丈夫,叹了口气,没再说什么了。
虞慈有些坐不下去了,站起来去厨房帮秦华月。
到了厨房,秦华月又跟她耳提面命,还左右暗示着她,“你以为你琳姨他们干嘛今天来我家吃饭,还非把你叫回来。”
虞慈扯着那几片青菜叶子,没搭理,秦华月撞了撞她,“我跟你讲话,听见没?”
“嗯。”虞慈漫不经心。
“我给你说,你好好表现,不要老是绷着一张脸。”
“我哪有绷着脸?”
“你刚才进来没绷着脸?”
“你还让我怎么样?”虞慈直接道,“我说了多少遍,不喜欢陆严岐不喜欢陆严岐不喜欢陆严岐!”
“谁天生就喜欢谁的,感情还不是靠培养,你陆叔叔家多少人踏破门槛做介绍,你靠你妈争取到了这么个机会,不好好珍惜还天天唱反调……”
秦华月话还没说完,虞慈毫不掩饰情绪地甩掉了手上的菜,“谁爱去谁去!”气冲冲上了楼。
她知道不应该这么意气用事,以前她都会乖乖忍受,可是换来的却是他们的变本加厉和不尊重,打着为她好的旗帜,做出来的事没有一件发自内心的为她着想。
虞慈坐在房间里,一点也不想下去吃饭,也不想和他们有一点关系,刚才陆叔叔的话让她觉得恶心,她也很怕自己之后会因为不听他的话,受他控制。
像是一张张无形的网,将她包裹得严严实实。
她开始后悔,或者回来就不是一个明智的决定。
可是,如果不回来,又怎么能更清晰的认知到自己如今的状况,从而努力去摆脱。
心情苦闷,想和宣潮声打电话,但她还是忍住了,不想拿这种事去吵他。
最后,虞慈还是去楼下吃饭了。
虞詹行也在,虞慈刚在他旁边坐下,秦华月拉过她,说道:“你坐这边。”
她力气不及,被迫拉到了陆严岐旁边坐下。
小时候虞慈最喜欢的就是两家聚餐,有时候是除夕,也有时候是元宵节,或者赶上两家孩子比较重大的事件,一年一次两次的聚餐,显得尤为珍贵。
可这一次。
大人们依旧开开心心的,他们三个小孩却再也不像当初那样天真快乐了。
她和陆严岐全程没有任何交流,就算他和她讲话,她也爱答不理。
中途,秦华月端上来一条鱼,说是舅舅一早上去钓来的,很大,鱼刺少,鱼肉鲜嫩,让赶快吃。
转盘转到虞慈面前,陆严岐夹了一块鱼肚子上的,放在旁边一个干净的备用碟子里,挑好鱼刺,把鱼肉放进她碗里。
虞慈先是一愣,继而轻轻摇了摇头,“我不吃鱼肉。”
陆严岐:“我知道你不吃,已经挑了刺,不会卡到喉咙。”
她还是那样,垂着眼,摇了摇头。
陆严岐放下筷子,看着她,无奈:“你为什么总这么倔?”
虞慈没说话,照旧垂着眼往嘴里送饭。
她是这么倔的人,他难道还不知道吗?
因为小时候喝杨梅烧酒醉过,永远不再碰;因为鱼刺卡喉咙,可以一辈子不吃鱼肉;
那个人曾经的伤害,她会记住一辈子,不肯再原谅。
似乎注意到这边的互动,在外人看来有一种和谐的错觉,徐琳霞趁机说,“颜颜还没对象吧,我们家这个也找不好,倒不如你俩凑一对,我看着挺合适。”
秦华月也附和着说,“那不是亲上加亲了。”
陆叔叔开玩笑道:“我家这个肯定没意见,要看颜颜愿不愿意点这个头了。”
陆严岐也转过头来,热忱地望着她。
几面夹击,在座所有人都在等她的回应,头顶的水晶吊灯似乎也变得灼烈。
原本以为她肯定迫于压力,也该点这个头了。
毕竟,陆家这条件,这地位,放在整个杭城也是首屈一指的。更何况,陆严岐这么优秀。
虞慈抬起眼来,声音淡淡的答道:“我有男朋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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