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茉顺着他的目光,看向了自己的手腕。
纤细凝白的手腕上,一枚银镯子朴素生光,正是徐景同给她带回来的那一枚。
姜茉轻轻抚了抚这枚镯子,张了张嘴,却没发出声音。
顾季臣也没有催促,静静地等待,不管她愿意说还是不愿意说,他都接受。
让他欣喜的是,她说了。
“这个镯子,是我妈妈的,是她有一次过生日的时候,我送给她的。”姜茉的声音很轻,“我在单亲家庭长大,但是我妈妈对我一直特别好,她特别爱我,从来没有在物质上亏待过我,我从小的零花钱就很足。我攒了钱,买了这枚银镯子给她当生日礼物。我还记得我妈妈收到这个礼物的时候特别高兴,抱着我说她的宝贝女儿长大了,懂得心疼妈妈了。”
姜茉现在都记得妈妈收到礼物的时候,幸福洋溢的笑容。她是那样的温柔明媚,宛如得到了全天下最好的东西。
之后,妈妈就摘下了手腕上的金镯子玉镯子,只戴着这枚银镯子。而且经常保养擦拭,这枚银镯子一直都亮堂堂的。她说这是女儿送的礼物,要一直漂漂亮亮的才好。
“后来,我拍了《哭河》。”说到这里,姜茉的声调沉了下去。她垂着纤长的睫羽,轻轻叹了口气,“然后我和梁明誉传出了绯闻,他们都说我当了小三,破坏了别人的家庭。”
“这件事当然瞒不住我妈妈,她也知道了。其实我一开始没有太在意,我想着反正是绯闻,和妈妈解释清楚就好了,但是我妈妈的反应超出我的想象。她非常生气、非常悲愤、非常难过,她狠狠地骂了我一顿,整个人歇斯底里。”
“也就是那时候,我才得知了我父亲的事情。”说到这里,姜茉抬眼看向静静坐在她对面的顾季臣,“我想,我家里的一些事情,顾总想必已经调查清楚了。”
的确,在知道她就是陆橙依之后,顾季臣很快就调查清楚了陆家的那些破事。
他知道陆东程和姜茉的母亲结了婚,后来陆紫蕙的妈妈张玉兰出现了,所有人都以为张玉兰是个小三,却不料,陆东程原来早就和张玉兰在一起了,还在姜茉之前,就生下了陆青巍。
许多人说,原来姜茉的妈妈才是小三。
她接受不了这个事实,心灰意冷,带着姜茉离开了陆家,搬到了周江定居。
顾季臣还派人去调查了姜茉的妈妈,只调查出她是南方某省的人,父母双亡,有点资产,被陆东程骗了人又骗了钱。听说陆东程当年创业的启动资金,就是用的姜茉妈妈的钱。他也是为了这笔钱,暂且将张玉兰藏了起来,和姜茉妈妈在一起。
“那我妈妈的死因,顾总是不是也调查清楚了?”
周江是个小地方,很多事情根本瞒不住。姜茉那时候刚十八岁,面对死去的妈妈,除了哭什么都做不了。还是周奶奶找人,将她妈妈从上边放下来,送去火化,办了葬礼。
所以顾季臣不用去查,一问奶奶,就什么都知道了。
“抱歉。”顾季臣说。
“刚才和你说,我传出当小三的绯闻后,我妈妈和我大吵一架,因为她平生最恨的就是小三,她认为她的婚姻是被小三毁掉的,而且她无意之间,竟然也当了别人的小三。我妈妈骨子里是个骄傲自尊的人,她无法接受,她最爱的女儿竟然也成了这样不堪的人。”
姜茉闭了闭眼:“后来,梁明誉的妻子找到了我家,给我妈妈看了很多我和梁明誉在片场拍摄时的内容,更加印证了小三的传闻。那天我回去后,我妈妈打了我,砸了家里的很多东西,还将这枚镯子扔掉了。”
那天下着雨,倾盆大雨,呼啸的雨声掩盖不住妈妈愤怒地嘶嚎,她声嘶力竭地大吼:“我怎么会有你这样不知廉耻的女儿!”
吼完之后她就开始哭,惯来爱洁净、每天都打扮地齐整靓丽的人披头散发、毫无形象地坐在那里,形同疯妇。
她不断骂着她自己,诉说着她这失败的一生。对不起家人,不听劝、眼瞎选了个渣男,赔上了自己的一辈子,就连最后的寄托——她的宝贝女儿,竟然也是这么个没羞没臊的玩意儿,她这一生可太失败了。
“我妈妈扔这枚镯子的时候,朝我喊——这东西我要来干什么?她应该是在说我,我这样的女儿她要来干什么?她想扔了我,她不要我了,就像不要这枚镯子了一样。”
妈妈去世后,姜茉就认为自己被彻底抛弃了。
但是昨天,徐景同将这枚镯子带了回来,告诉她,这枚桌子是他在一户做木材生意的人家找到的。姑姑曾经在那户人家家里做钢琴老师,这枚桌子是她上课的时候不小心落在那里的。
姑姑人好,学生特别特别喜欢她,知道姑姑去世后,学生还大哭了一场,将这枚镯子收了起来,就当一个念想。
“那个女孩儿说,姑姑那天和她借了条毛巾,在卫生间将这枚镯子来来回回擦了很多遍,直到上边一点泥土都没有。她还问这枚镯子为什么脏了,姑姑说,是她做错事了,她不该扔掉她的礼物。”
“所以,姜茉,姑姑没有抛弃你,也没有不要你,她一直都爱你。”徐景同抱着姜茉,劝慰她。
话说到这里,姜茉的眼睛又有些发酸,她眨了眨眼,将眼泪逼了回去:“顾总,说到底,我妈妈的死还是我造成的,比起她原谅了我,我更宁愿她一直恨我。我对不起她,我不配被她爱,她恨我也是应该。”
“不是,姜茉,你值得。”顾季臣摇了摇头,纠正她的话,“不要把所有的罪责都揽到你自己身上,那样的局面是多方因素一起造成的,不是你一个人。你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更不要为此完全否认你自己。”
“这样的话,我过去可听了太多了,知情的人,基本都是这样劝我的。”姜茉缓缓眨了眨眼,有些迷茫地看着他,“可是我做不到啊,我有时候一闭眼,就会想起我妈妈的惨状。我也想从过去走出来,向前看,可是我做不到。背负着一条生命的重量,怎么能轻易放下呢?”
她靠在了椅子上,缓缓笑了笑:“顾总,我在你这里似乎没有什么秘密所保留的了,我这个人仿佛已经被你扒干净了,那我不妨,将自己扒得再干净一点。”
有些话,她之前从未对任何人说过,但是现在,她忽然很想对顾季臣说。
就是单纯地想找一个倾诉的出口,而顾季臣无疑是最好的人选,因为在他面前,她也不必再去装什么了。
他知道她的过去,知道她有病,所以她不需要装自己过得很好,也不需要装自己乐观开朗热爱生活。
“我其实,挺想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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